第27章 第26章
国字脸光头大叔用手摸着脑门，思索了一会儿，叹道：“唉，这庆村姓杨的就有上百户，光十几年前姓杨的一家死亡就有五六起，时间太久，事情太多，这一下子我还真想不出来……抱歉了。”
“没事，不着急，”白霆远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刚拆封的硬中华，递了一支烟给国字脸光头大叔，“是我思虑不周，让您这么大年纪还在想着十几年前的事情。”
说着，他掏出打火机给国字脸光头大叔点上了烟。
国字脸光头大叔闭上眼，惬意地翘起二郎腿，身体倚靠在背椅上，长吸一口烟，接着大片的白雾从他的鼻头和口腔喷出，将他的脸庞隐在了浓烟背后。
白霆远冲陈晨橙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要走了。
但陈晨橙不想放弃，眼前的这位大叔十五年前是管辖这个村庄的巡逻民警，或许他是唯一知道杨一芳死亡线索的人……
难道她下一次回到十五年前，就只能像一头盲驴一样，横冲直撞，毫无头绪的行事吗？
这种既没有效率，又没有意义，还要直面她亲爱的伙伴死亡的事情，她不想经历第三次！
她将右手的手指伸入轮椅一旁轮子的凹槽口，只要白霆远推动轮椅，她的手指就会被轮椅的轮子碾压——她这是用行动来威胁白霆远不准离开。
她深一口气，将面上的墨镜和口罩摘下，用最坦诚的面庞直面事情的真相。
她的语气极其平静：“乔叔，你好，我是陈晨橙，陈霖的女儿……”
在她说出“陈霖”这两个字时，一旁悠哉抽烟的国字脸光头大叔终于直起了身，正眼打量着她。
他说：“你继续。”
陈晨橙简短地诉说了那日她所经历的情况：“那日是二零零七年一月四日，下了一场自建国以来南城的第一场雪。时间大概晚上九点左右，大火已经蔓延了杨一芳家的整个二层平房，里面的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人不只杨一芳一家三口，还有其他的三个男人，死亡原因也不仅仅是被大火烧死这么简单，杨一芳的妈妈是被人为用刀杀死的……我所了解的，就只有这么多。”
陈晨橙这番话语，让国字脸光头大叔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你叫陈晨橙是吧。你说的这番话与我们警局调查出来的最终结果相比可以说是相差无几，甚至可以说是更详细，细节更丰富，让我合理怀疑十五年前你是否就在案发现场！”
“！！！”陈晨橙心中顿时警觉了起来，眼前的人不愧当过警察，嗅觉这么灵敏，凭借她说话的内容连她身处案发现场也猜出来了。
但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她不就成了十五年前那桩案件的嫌疑人了么！
就在她的大脑激烈地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开口才能摆脱她的嫌疑时，国字脸光头大叔的哈哈大笑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他说：“果然那些大妈们传的八卦没错，你这记性的确不好……十五年前我们立案调查时，便将你列为了首要嫌疑人，你与杨一芳关系匪浅，但是她的父亲干的尽不是人事，我们有想过是你为了杨一芳而报复杀人……”
国字脸光头大叔说到这里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语，话语停顿了几秒。
在这几秒的时间里，陈晨橙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即将蒸煮的热锅蚂蚁，心虚地不停冒冷汗，等待结果的宣判。她想，如果当时火场里杨一芳的父亲还没有断气，她应当会毫无犹豫地朝那个男人胸口捅上几刀泄愤。那时，她就毫无疑问是杀人犯了。
“但你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国字脸光头大叔抬眼，目光如炬地盯着陈晨橙，问“可是你紧张什么？”
“我……”陈晨橙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因为她那日的确是在事件的案发现场，至于后来的事情，她穿越回来了，就一概不知了。
她不擅长撒谎，对于已经做过的确定事实，她不知如何组织语言说服自己内心的道德。
这时，白霆远向前一步，站在陈晨橙的身前，直面国字脸光头大叔，质问他：“那请问乔叔，你又在试探什么呢？你应该知道，十五年前的这个案件已经结案，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我退休了，没心思想这些了……”国字脸光头大叔一脸无辜样，“是你们在纠结啊！”
陈晨橙听着国字脸光头大叔的话语，手掌不由自主地攥成拳。看来眼前的这位大叔的确知道些什么，可看他这副毫不关己的态度，应该是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
她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可事实却教会了她，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她明白，一旦自己承认自己那晚的确身处案发现场，那么所有的嫌疑将推至她身上，案件的经过她都将知晓，可她将面临伪造不在场证明罪责的严格审讯。
她将搁置在轮椅轮子上的手指拿起，对着白霆远缓缓地说：“咱们走吧……”
“咔嘣”！
一声响亮的嗑瓜子声将陈晨橙的注意转移，她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阿姨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那位嗑瓜子的阿姨似是察觉到了陈晨橙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冲她笑了笑，“你们继续啊，我手里攥着的瓜子还没吃完呢！”
白霆远循着陈晨橙的视线望去，并率先道出了疑惑，“阿姨，请问您和杨澜什么关系？”
阿姨将吃完的瓜子壳准确的扔至一旁的垃圾桶，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我是她妈啊！”
果然和杨澜一副德行，就爱打听八卦。
“阿姨好，阿姨再见。”
陈晨橙眼不见心为静，迅速把墨镜和口罩戴上，催促着白霆远快些推她离开这个令人着火的地方。
可那嗑瓜子的阿姨不依不饶，竟一路小跑着跟随陈晨橙与白霆远二人。
她快走在陈晨橙坐着的轮椅旁，嘴里叨叨不停：“听说你们在打听杨一芳一家的事，从那乔老头那打听出什么吗？”
“就乔老头那副驴脾气，我看你们是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吧！”
“不过没事，这件事情我知道。”
“哦？”陈晨橙用手示意白霆远停下脚步，“你是怎么知道的？”
嗑瓜子阿姨气喘吁吁：“因为我是他妹啊！”
白霆远警告她：“别乱认亲戚！”
“不是，你们怎么不讲理啊！”嗑瓜子阿姨急了，连带着她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杨国富，也就是杨一芳她爸，就是我的亲哥……他们一家的尸体都是我在警局认领的，他们家三口棺材钱都是我出的呢！身为我哥唯一的亲戚，那警局的案情报告我也看了！”
“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所以，你来这里找我们做什么？”陈晨橙打量着眼前与杨澜有着八分相似的中年妇女，问道。
“乔老头不告诉你们的事情，我可以告诉啊！”嗑瓜子阿姨挺直腰背，说话间不忘伸出手来比个数钱的动作，“不过我老哥一家三口的棺材费都没人替他们还，我家里本来就穷，现在都没钱揭锅了！”
陈晨橙问：“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五千块。”嗑瓜子阿姨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乐呵呵地说，“你扫我支付宝付款码，提现免手续费嘛。”
陈晨橙拿起手机扫码，“两千五是定金，另外的两千五依据你给信息定夺。”
接着，一声“支付宝到账两千五百元”在宽广的院子里响起。
坐在老年棋牌室门口晒太阳的大爷被这一声响亮的到账声音吵得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直直盯着嗑瓜子阿姨，“淑芬啊，你不去地里找男人，咋又在赚磕碜人的钱呢！”
“那老头瞎说，别信他鬼话，”杨淑芬被大爷的话气得不轻，她拔腿快步往外走，“这地方人杂，闲话多，我带你们先去我家坐坐！”
他们跟随着那名叫杨淑芬的女人从老年棋牌室出来，七拐八绕在乡间的小道上，两个走着，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
那个被人推着的陈晨橙悠闲地看着小道旁的田地里绿油油的水稻，思绪翻飞，想着她上次跟着杨一芳去她家吃饭，也是走了一条这样的道路，只不过十五年前的是泥巴堆砌的小路，只能供一人行走……
不过一会儿，杨淑芬站定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门前，插着腰，气定神闲地说：“到了！”
陈晨橙抬头看向院子里面，是一幢外墙刷了一层簇新白灰的二层自建楼房，房体的墙面还画有政府的一个显眼的大红【拆】字，与这幢楼房相被的，是她自家熟悉的老旧红砖房。
可明明十五年前与她家仅有一墙之隔的，是杨一芳家啊！莫不是这一幢是杨一芳家被烧毁后，她们在烧毁的房子地基的基础上盖的新楼？
她道出了心底的疑惑：“我记得，这块地是杨一芳家的啊？”
杨淑芬邀请她们前去屋内坐坐，大热天站在门外不是待客之礼。
她递给陈晨橙一杯凉白开，并解释：“我弟他们一家死后，就剩下了这块地……我们家不像我弟家富有，你也知道我弟孩子死了，父母病逝，就只有我一个亲人，这地村里又不能将这地占为己有，就批给我家，给我那没用的老公盖了一幢房子，也不至于一家人在漏雨的瓦房里受冻。”
可陈晨橙记得杨一芳的母亲下大雪的那天穿的是打着补丁的旧棉衣，不像是杨淑芬说的那番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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