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截杀
“你为何会在？”
“路过。”
“那你又为何救我？”
“顺便。”
看着眼前人抱胸而立，目光悠悠望向东海之上，赵楷难得有些词穷。
面对她不配合的态度，他也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而不远处，金甲已经跟过来了，袁庭山也随着金甲跑来。
叶遂对于两人的视线视若无睹，一心关注着东海之上缓缓洞开的天门，考虑是再躲远点，还是出手破了剑招，合了天门。
显然，后者会招致很多麻烦，说不准会对上李淳罡和王仙芝二人。
她就不明白了，他们又不打算飞升，否则早就不在这人间了，既然不飞升没事干开什么天门，对于一些所谓“仙人”来说，开天门不飞升是一种骚扰好吗？
袁庭山见着二人都不打算开口，只能先问：“龙虎山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赵楷闭了闭眼：“为国除奸呗。”
“谁是奸？”
“我，徐凤年啊。都是。”
“你等等，徐凤年我还能理解，毕竟北椋是王朝心腹之患。你呢？你不是说你是皇子吗？”
“没法子，谁让我是私生子呢？我杀徐凤年，本质就是为了挑起天下战乱，借机掌兵，如今这心思被看穿了，要杀我也是应该的。”
“谁看穿你？龙虎山？”
“龙虎山就是打手，背后的主使者，八成是张巨鹿了。那老头精得很，瞒他，太难。”
叶遂看着天门久久未开，似乎两人收了势，看来是并不打算重开天门。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赵楷的分析，还听出了一点悲凉。
毕竟，他受韩貂寺教导，若是什么也不争，众位皇子就能轻易除掉他，而他要争出一线生机，争出一席之地，又为朝廷和天下所不容。
“所以，你理解龙虎山杀你的缘由？”
“挺理解的，换我，我也杀。杀我一人，消除未来乱局。我既然不甘平庸，一概后果，当然自个儿接着，不怨别人。”
她抬眼看了看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袁庭山还是没想明白：“你连背后主使都猜到了？那你怎么还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伏将红甲都认出来了，一路杀他也做实了，他跟我也只能是不死不休啊，凭什么救我？”
“想和你化敌为友？”
赵楷深吸一口气，不是很想理他，但还是开口道：“我天天追着赶着杀你，你能化敌为友？！”
袁庭山微微转身，“那我也想不出了。”
“这事只能问徐凤年啊！”
一直沉默的叶遂开口道，她盯着袁庭山，本是想说他在上阴学宫私见徐凤年，但不知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
足尖轻点，如轻盈的鸟儿，几个纵身，转眼间消失在赵楷眼前。
赵楷修长玠秀的手微抬了抬，又立马放下，收敛起所有情绪，与袁庭山相顾茫然。
“她，什么意思？”
“不知道。”
“那她之前为什么救你？”
“不清楚。”
“哎，怎么到她这你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赵楷没有理他，“算了，走吧。”
袁庭山看着他走去的方向，“去追她？”
赵楷背对着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回武帝城。”
“回去做什么？”
“杀徐凤年啊，人还好好活着呢。”
“他救了你，你还杀他？”
“我心里是感激他的，但这跟杀他不冲突，人生两难全！”
他一叹，继续前行。
“不用去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赵楷立刻反应过来，是大师父。
韩貂寺带来了一份密旨，让赵楷前往西蜀平乱的密旨。
这是一个机会，他也将亲自陪赵楷前去，以牵制西楚高手曹长卿。
而武帝城外。
早就察觉韩貂寺的靠近，叶遂及时离开，又返回了武帝城。
恰好赶上一出好戏，赵宣素意图借重开天门之际飞升，结果李淳罡和王仙芝停手了。他如何甘心，便要自己动手，顺势重开天门。没想到，邓太阿出手了。
“邓太阿你做什么！？”
“老天师方才有句话说错了，邓某此来武帝城，确实是为了仙界天门，只不过，不是等它打开。”
“那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是，阻拦天门重开，要仙界，与人间断了往来。”
远远听着的叶遂，挑了挑眉，带着笑意，十分感兴趣地继续听。
“为什么？”这是无法理解的赵宣素。
“历来古籍，素有记录，仙人下界。
所谓仙人，早已抛却人心，以天道自处，每逢仙人临凡，仅凭喜好，便要改换天下之势，江河改流，山川移位，都属平常。
更有甚者，仅凭一己之好恶，便要断人间之生死，不知换来，多少白骨累累。”
“那又怎样，世上王朝更迭，别的不说，这位是北椋世子，他爹徐骁当年杀了多少人，怎么不见你提剑斩杀？”
“王朝更迭，乃是人间自己之斗争。我从未想过，让天下无杀戮。
说起来，我自己所练的，就是杀人之剑。可是人间之事，自然由人来决定，这人间，不需要仙人。”
“就为这个，你要拦下天门重开，断了天下武学者的前进之路吗？”
“邓某，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人。”
叶遂脸上兴味渐失，见着二人要打起来，转身就走。
她不觉得赵宣素能在邓太阿手下，强开天门，而李淳罡和王仙芝不打算飞升，已然停手，这里没有热闹可看了。
至于邓太阿所说，说实话，她并不觉得所谓上界仙人与这人间之人有何区别。都是有七情六欲，爱恶憎恨的，除了武道境界大不同，仙人也没多长胳膊腿儿的。
那些个窥伺下界气运的，妄图插手下界之人，多是心思奸邪之辈，而非正道修者。
大部分人，依旧是专心修自己的道。
至于天道，能参悟几分已是大幸，正经人谁敢以天道自处啊，也不怕被雷劫劈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小镇上。
在茶馆坐下，周围的人多是武夫打扮，都在谈论李淳罡与王仙芝这天下最强一战。
这小镇在东海与武帝城之间，这些人估计都是赶来观战，而后在此处休息的。
“小二，来壶酒。”
周围的议论声突然一滞，许多人看向声音清亮的红裙姑娘，满眼惊艳。
叶遂反应过来，以展折扇半遮眼，冷着脸散发出不好惹的气息。
喝了点酒歇了歇脚，她买了匹好马，犹豫了一会，打算先回学宫。
－
韩貂寺得知徐凤年救了赵楷，也很是疑惑不解，还派了眼线盯着徐凤年等人，确认他是否回北椋。
袁庭山见赵楷只字不提那姑娘，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贸然开口。
韩貂寺的眼线也传回消息，赵毅的广陵军挡了徐凤年等人，而李淳罡一人一剑破千甲，随即他们继续赶路往北椋去了。
赵楷一行人一路西行，刚走到一半韩貂寺便提议将马匹栓在了一旁，他们打算走水路去西楚。
结果四人刚到河边就看见了徐凤年和青鸟早已等候在此。
赵楷很诧异，李淳罡明明和徐凤年已经北下了，为何会在此。
徐凤年说自己等的人不是赵楷而是韩貂寺，他质问韩貂寺母亲出事当天他在哪儿，韩貂寺却说自己不在京城，不过徐凤年已经通过王仙芝口中确定母亲遇害当日他就在京城。
韩貂寺是受了京城的命令杀死北椋王妃，没想到王妃会逃出来，当时韩貂寺一行人还是很害怕，担心王妃会把事情说出来，不过王妃至死也没有将杀害自己的人告诉徐骁。
韩貂寺说北椋如此厉害，换了任何一位君王都会担心。
徐凤年知道徐骁早已怀疑到京城那位，只是为了老百姓和天下太平，便不再起杀戮。不过徐凤年却不甘心走父亲走过的路，天下大义和人情世故自己都要。
韩貂寺不解，他们一路的计划为何徐凤年都会抢先一步知道，赵楷默默说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袁庭山其实是大将军顾剑棠的手下。
韩貂寺不明白顾剑棠为何会与北椋合作，赵楷却已经想明白了，顾剑棠想出京城，没了韩貂寺，便少了一大掣肘。
至于他们何时决定合作的，这个机会还是赵楷让袁庭山跟踪徐凤年的时候给他的，所以此后袁庭山一直向徐凤年汇报着赵楷的行踪。
徐渭熊，徐龙象，徐凤年，连不会武的徐脂虎都远远立于水面船头之上，这杀母之仇，今日看来是必报了。
连北椋陈芝豹都率一队人马前来。
韩貂寺让赵楷趁乱过河，他已与几人缠斗起来。
却不想，水面之上，一道身影将赵楷逼了回来。
南宫仆射，一张绝色的脸，极强的武学天赋，徐凤年这边又添助力。
韩貂寺和徐凤年都受了伤，徐凤年想起李淳罡给自己说的话，便打算用毕生武力和韩貂寺对抗。
韩貂寺掐住徐凤年的脖子，就在危机时刻徐凤年调动了邓太阿送给自己的飞剑。
十二柄飞剑，十二个血洞豁然出现在韩貂寺身上。
“大师父小心！”赵楷目眦欲裂，刚迈出一步，就被徐龙象一臂打回，徐渭熊也挥剑而对。
剑刺入赵楷腹中之前，一柄折扇飞来挡住了剑尖，而后掉落在地。
徐渭熊被真气震回了手，看了眼地上眼熟至极的折扇，知道了来人是谁。
叶遂翩然落地，一把抽出腰上束着的“蝉翼”，挡在了赵楷身前。
赵楷凄然一笑，唤了声“小七”。
“你果然认出我了。”
当年，赵楷母子带回她时，她用的名字，就是小七。因为，她在师父座下排行第七，师兄师姐乃至宗门上下，都爱唤她小七。
他通红的双眼望向已然倒地大师父，方才受了徐龙象一击，此时只能努力稳住身形，有些艰难地往那边挪步。
叶遂对于韩貂寺的死，没有丝毫波动，毕竟她对曾经想杀她的人，没办法生出怜悯之心。但如今看着赵楷的样子，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赶来晚了，否则，自己或许会为了他，纠结一下是否救人。
她吸了口气，对着对面的人，大声道：“徐凤年，你杀母仇人已死。而赵楷，你杀不了！”
“凭什么？”
“就凭我能打呀！”
徐凤年抹去嘴角的血，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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