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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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霁走后，姜书厘照样该吃该喝，到处走家窜巷，整条落霞街的婶婶们都已经混熟了。
对于她们来说姜书厘是城里来的，脾气自会是与她们这里的姑娘不同，但没想到这个女孩很有同理心，她会压低身份与她们相处。
性格爽朗讨喜，长得明眸皓齿，看上去就是个清秀的大姑娘，她们早把她当自己人了。
今早，姜书厘起早想去温家大院练会儿毛笔字陶冶情操，路还没走几步就被落霞街街尾的赵婶拉去唠嗑，她还特意准备了盆瓜子。
“厘厘啊，你是做什么的呀？”
姜书厘略显拘谨，双手端庄地搭在大腿上，这个赵婶她之前没有接触过，只听说她有个在清北读研究生的儿子。
清北诶，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姜书厘咧着嘴笑笑：“我工作比较随便。”
赵婶见她有些紧张，就拉着她手揉揉：“厘厘，你别紧张啊，赵婶也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都可以不回答的。”
“……”
但她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还有问题要问。
果然，还没等姜书厘反应过来，她就抛来了下个问题：“我听说你是黎溪传媒大学播音主持专业读出来的，那你是在电视台当主播吗？”
“……”姜书厘有些尴尬，“不是，我在读大学的时候有点不太认真，所以毕业后进了家小企业，接手了他们公司的早间电台……工作。”
赵婶很乐意跟她聊天：“什么公司，什么电台，早间几点钟，婶婶最近可喜欢听电台了。”
赵婶抓了把瓜子塞进她的手心里，姜书厘手心已经开始冒出薄汗。她总觉得跟这个赵婶聊天，有一种很难描述出来的感觉。
就像是被困在无形且黑暗的地下室，然后理智就逐渐被她的热情给无情淹没。
“额，音美传媒公司，每天六点档的早间电台栏目，但我们这个电台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赵婶剥开瓜子塞进嘴里嚼着：“这挺好的呀，毕业后有相对稳定的工作，那有对象没？”
姜书厘摇头：“……没有。”
“没有呀，要不要赵婶给你推荐几个小帅哥，咱们浔溏镇啊，别的没什么，就是这景区和小帅哥最多了。住赵婶隔壁家梁家的二公子年轻有为，国家乒乓球运动员，世界冠军。大公子现在开了家咖啡店，生意兴隆的呀。”
赵婶先是给她介绍了梁霁他们家的情况，照这么来说，梁霁就是他们梁家的大儿子。
“还有对面孤鹜街上呀也有几户人家的儿子那叫一个俊的嘞，那边走过去的旬阳街和厚启街都是些书香门第，性格都比较古板……”
姜书厘听她讲完，从头至尾她都没有提起过自家的儿子，估计是觉得她的工作和学历双双都配不上她家智商高的儿子吧。
“赵婶，我听别人说你好像有个儿子。”
赵婶明显愣了下，随即抬眼瞥了眼她：“他呀，你不说我都忘喽，这家伙早就把家忘了。我本以为他会经常回家的，半年时间都过去了，我连他的半个影都没有见着过。”
她有些可惜地又看了眼她：“我都不指望能把你这么好的姑娘介绍给他。不过，我觉得性格上跟你最合得来的估计是梁家大少爷。但最适合成家的，赵婶觉得是梁家二少爷。”
姜书厘明显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她眼睛亮了亮：“赵婶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姑娘为人坦诚，性格爽朗大方，而梁霁这小子呀，从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然桀骜不驯，放浪不羁，但他心地是好的，你们的性格就是极其相适配的。但往往像梁霁这样的孩子，在感情里可能会有些幼稚或者说不是那么会照顾到女孩子的情绪，尤其像你这样的姑娘，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心思细腻。”
“所以谈恋爱可能还好，要真过一辈子的话，除非他愿意为你改，不然可能争吵较多。这方面梁家二公子梁介白就比较合适，虽然他有时候比较混，但有错就改，不会再犯，看上去多有诚意啊。所以厘厘啊，要不要赵婶给你介绍认识下介白呀？”
“……”
姜书厘已经有些听懵了，她这辈子从没有想过竟然有人能把姻缘算的这么清楚，什么性格与什么性格适合结婚或者谈恋爱之类的。
但她此刻脑子里只有梁霁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她答应过他不找其他男人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听话，或许是梁霁突兀的感情转变，也可能是她真的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任何说话不算话的坏种子。
姜书厘摇头：“不用了赵婶，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从高中一直喜欢到现在。”
喜欢到她站在风口努力想抓到些什么，最后却只抓了一场空，是空欢喜的……空。
这是姜书厘第一次将自己的喜欢如此坦然地说给浔溏镇的婆婆婶婶们听，因为她觉得，在这个地方，她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夏季，那个又每天都有梁霁的盛夏，看见他站在光下懒散地笑，听见他低沉醇厚的声音。
在那个蝉鸣四起的盛夏里，她以自己的视角描绘关于他们的青春，因为她是主角，所以那些画面里都只有她，和那个热烈的他。
但这一切，确实都只是她的空欢喜。
现在时常回想起来，脑海里都是在昏暗路灯下，他与另个女孩并肩走在一起的夜晚。
她本以为自己是放下了，但每当重新回忆起来时，心头的那瞬刺痛还是让她被迫清醒。
还是很喜欢的啊，也不存在她的爱有所保留这么一说，她只是将自己封闭起来，自以为不会收受到任何伤害，但回忆依旧痛苦。
那现在让她去看看，即使十八岁那年在风口抓到了她想要的东西，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就一定还在吗？她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浪子回头，因为绝大多数的都是没能回头的。但她又该庆幸，梁霁已经回头了。
“赵婶，但我还想继续喜欢他。”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犯贱，明明在心里全劝过自己放下，却偏偏要往苦山行。
往往一个人越不懂得如何爱自己，她就越会在情海里迷失方向，觉得付出就会有回报。
但爱情又不是下农田劳作，更不用说用付出有回报这种话来自我感动，最后感动了自己，付出了所有，得到的却是零回报。
但暗恋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沉默哑剧中的潜台词，是我愿意在你跨出一步后的九十九步，最后带着对你的所有爱意隐没在暗无天日的小道，追你的光前行。
她的喜欢还是卑微的，只是她擅长伪装自己罢了，一旦被麻痹，就很难走出来了。
“哎呀，那多可惜呀。不过没关系，谁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没对别人动心过。但你要记住，即使失败，你在其他人心里也好样的。”
姜书厘吸吸鼻子：“昂，我当然知道。”
赵婶回屋里给她提了半袋瓜子出来：“听其他婆婆说起过，说你这小孩喜欢吃瓜子，婶婶这有太多吃不完，你带点回去。”
“赵婶，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可是交过心的。”
姜书厘：“……”
她正准备拒绝，身后突然响起拉开门的声音，“吱呀”一声，木门拉开，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闯进她的耳朵里。
“赵婶。呀，在跟哪家小姑娘聊天？”
姜书厘闻言愣了下，随即回过头。梁霁站在晨光熹微下，身侧似是有光晕开，将他的冷白皮肤衬得更白，他似是看清楚了姜书厘，笑着提着袋零食走近：“您让我给带的零食。”
赵婶笑得乐呵：“诶好，谢谢阿霁。”
梁霁在姜书厘身旁木椅上坐下，他侧头瞥了眼她，随即和赵婶聊天：“你们聊什么呢？”
“我刚说要给小姜介绍对象呢。”
“……”
“小姜说对之前的初恋还有些念念不忘。”
“……”梁霁身子僵住，侧眸看她：“这样啊，那我坐这里岂不是打扰你们聊天了？”
赵婶客气：“怎么会？小姜你说是不是？”
姜书厘：“……”
她索性摆烂，破罐子破摔：“对，不会。”
“我们阿霁有没有喜欢的人？”
梁霁刚拿起放在姜书厘面前的水杯准备喝水，闻言握着杯子的手颤动了一下：“……”
“本来赵婶还准备给小姜介绍你们俩兄弟给她认识的，结果小姜有喜欢的人，真可惜。”
梁霁缓缓情绪点头：“那确实有点可惜。”
姜书厘：“……”
怎么就感觉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呢。
直到中午，赵婶才依依不舍地跟梁霁和姜书厘道别。两人谁也没说话，先后从赵婶家的矮篱笆栅栏里挤出来。
盛夏的正午阳光正好，微风有些燥热。姜书厘在衣角捏了把手心的汗，梁霁走在她前面，堪堪替她挡住了些阳光。
河渠旁的杨柳扫动这粼粼水面，荡起阵阵涟漪，就如她此刻的内心般泛起波澜。
梁霁走了几步停住，转回头看她：“姜书厘，我走之前，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了吗？”
姜书厘闻言愣了下，脚步堪堪停住，她不知道梁霁此刻是以怎样的心态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听到这明显就有些不舒服。
“我喜不喜欢他，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梁霁：“我是怕你走不出来，到时候想不开寻短见。亲口听到你说不喜欢他了，我才放心走的啊，结果我回来竟然看到你在这不开心。”
“姜书厘，要喜欢他让你这么不开心，你就放下呗。这世上帅气的男人千千万，干嘛要在一棵破歪脖子树上吊死，闲自己命太长了吗？”
姜书厘瞪他眼，骂了句“有病”。
她匆匆错身从他身旁经过，她怕下秒就会让他看见自己极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他竟然想让姜书厘放下他。
但其实又是合理的，因为他也不知道姜书厘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到底是谁。
“诶，你别骂我有病。姜书厘我跟你说，他要喜欢你的话，你在哪，他哪怕累死都会找你的，他到现在都没出现，多半……”
他适时顿住，许是怕打击到她。
“多半什么？”
梁霁挠挠眉心：“多半是眼光不好。”
姜书厘：“？”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姜书厘转头扫了眼他，他的耳尖明显又红了，她扬眉问他：“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在我的印象里，你说这次的项目要在那边待个起码半个月的来着。怎么着，你喜欢我？然后我在这，你哪怕累死也要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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