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塔比的来讯

沈晖先用精神力触角探查周围，没有监控的痕迹。
  他看眼摆放在桌上的蝶翅和日月耳坠，没有选择走上前。
  艾伦看着一言不发的沈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沈晖的内心并不像他外表一样平静。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是虫。就算是沈晖，他也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
  身为人的沈晖，从始至终都在排斥着虫族。他总是以第三人的视角来看待虫族的一切，当自己真是其中的一员时，沈晖觉得荒谬。第一次，沈晖无法排解自己心中的情绪。
  割裂。沈晖用这两个字评价自己。一向深思熟虑的他，此刻却不再想深究。
  艾伦看着沈晖的神色，意识到沈晖的状态有些不对。他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艾伦也看到出来，除去XCG这位网友，沈晖对于虫族没有任何的留恋。换而言之，沈晖甚至有些厌恶虫族。艾伦猜测这或许跟沈晖之前的经历有关。
  自己的兄弟还活着，艾伦自然是高兴的。可...艾伦有些踌躇，他觉得沈晖和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艾伦有着预感，如果是自己出言开导沈晖的话，效果不大。沈晖只会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回，让自己不要担心。
  艾伦急得不行，却又不能做什么。在他看来，能开导沈晖的虫，毫无疑问只能是XCG。就像自己每次难受的时候，第一时间会去找杜邦哥。
  此刻，沈晖想要见到的对象，一定是XCG。
  而杜邦哥，向来是第一个发现自己情绪不对的雌虫。XCG或许也能第一时间觉察到沈晖的情绪。
  XCG之前不是挺关心沈晖的吗？艾伦想，说不定这时候对方会给沈晖发来消息呢。
  现实里，沈晖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沈晖打算像以往一样，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部压下。现在并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沈晖告诉自己。
  手腕上的光脑轻轻震动。为参加雄虫聚会，沈晖先前设置了勿扰模式，只能收到特关发来的消息。
  沈晖感受着手腕上的震动，随后打开光脑。
  艾伦察觉到沈晖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他偷偷看眼沈晖识趣的闭上嘴没有说话。
  是塔比发来的消息，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还在工作中。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晖点开和塔比的聊天界面。
  【XCG：沈。】
  对方只发来这么一条消息。沈晖停顿一会，很快回复。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我在。是有什么事情吗？】
  塔比从不在工作的时间给自己发消息。因此，沈晖认为在这种时间节点，塔比发来消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XCG：没有事情。】
  界面显示对方还在继续输入。
  【XCG：只是有些想你。】
  沈晖哑然。
  艾伦仔细的盯着沈晖，不放过对方的一丝丝情绪变化。好，不愧是直觉很恐怖的虫。
  艾伦满意的点头。
  【定下一个小目标：我很意外，塔比。我原以为你不会在工作时间发这些。】
  然而塔比却不按套路出牌，他不回复沈晖的话。
  【XCG：我不能想你吗？】
  或许是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沈晖被塔比绕了进去。
  【定下一个小目标：...可以。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呢。】
  【XCG：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
  沈晖自动为塔比翻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一声，于是他就说了。
  这就是塔比，直率且随性。
  恰好是这样的随性，让沈晖松懈自己的神经，没有将所有烦恼抛却脑后。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倾泻而来。
  沈晖的眉眼间染上疲惫，他坐到沙发上。
  光脑对面的塔比像是察觉到沈晖的情绪一样。
  【XCG：沈，你心情不好吗？】
  沈晖看着塔比发来的消息，沉默一会还是回复。
  【定下一个小目标：只是一些小事，我可以解决。】
  【XCG：你在撒谎。沈，如果真是你所说的小事，你的情绪就不会被干扰。】
  跟之前一样，塔比直接指出问题所在。
  【XCG：你无需自己强撑着，你的雌父和雄父都可以是你倾诉的对象。】
  在塔比的印象中，沈晖有着一个非常完美的家庭。可以是帝国模范的那种，但是沈晖却是喜欢将所有东西一并扛下的虫。
  塔伯看着两虫的聊天界面，沈晖还没有回话。
  白鹰在看到主人发送出——我很想你。这条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白鹰发现主人和定下一个小目标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聊天记录是有多么的暧昧。可惜，很想你这句话是发给一位素未谋面的雌虫。
  白鹰得出一个结论，对面也是单身虫。
  天知道原本正在处理公务的主人为什么突然停下手中的事务，转而给定下一个小目标发消息。白鹰也不清楚为什么塔伯为什么会这么做。

  当事虫塔伯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突然觉得跟沈相处这么久，自己从来没有向对方表示过一点——他们是互相需要的。
  沈总认为自己帮助了他。而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帮助过塔比。
  塔伯有时候会有些疑惑，在虫族这种强者为王，弱肉强食的观念下，沈的虫格却偏向奉献类且存在着自己贬低的情况。
  而根据沈所说的家庭状况，基本上无法形成此类的性格。或许，这也是沈像自己隐瞒的地方。塔伯没有在意。
  只要能跟沈见面，他就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沈，了解到沈真实的家庭状况。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告诉沈。
  沈，你也帮助了我。他们是互相需要的，不存在着单方面的纵容和给予。
  如果不是论坛上，沈主动加上自己的通讯向自己请教和讨论。他们彼此之间就是陌生虫，塔伯也不会遇见知心虫，也不会安稳的回到突破军。
  或许因为识海狂暴，被来到低等星的埃克曼趁机标记。或许，在狂暴之前死在异兽穴里，都有可能。
  在没有遇到沈晖之前，塔伯的结局一目了然。是沈改变了他，让他有了在虫族社会活下去的心思。原本的塔伯并不想让沈知道这些。
  但现在，塔伯转变了自己的想法。他不能让沈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一直在接受自己的帮助。而他却没有帮上自己一星半点。
  这反而会让沈产生压力，再加上冥冥之中塔伯有种预感。关于自己的感受，他应该早点告诉沈，因此塔伯迅速处理好公务，在休息时间将自己的想法发给沈。
  就形成了这样的局面。
  塔伯见沈没有回复，猜到对方似乎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情绪。塔伯继续回复。
  【XCG：沈，我也可以是你倾诉的对象。你也帮助了我。】
  这次，沈很快就回复了。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帮我。】
  【XCG：不，你也帮助了我。你证明了我的理论，在这之前除我之外，没有虫能像你一样。】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这只是因为你的理论本身是可行的。】
  【XCG：证明可行的前提，是要有虫能坚持下去。沈，只有你坚持了下来。】
  【定下一个小目标：只是你刚好碰到的是我。】
  【定下一个小目标：我并不认为这就是在帮助你。】
  【XCG：  换个说法，沈，你为什么认为我帮助了你。】
  【定下一个小目标：你让我对于精神力的操控更上一层楼。】
  【XCG：我只是提供训练方法，是你的努力才有今日的成就，与我无关。】
  【定下一个小目标：是你每晚的训练教导。】
  【XCG：是你每晚主动来找我，是你自己的自觉。你自己没有坚持下来，也只是空谈。】
  【定下一个小目标：是你开导我，让我克服了恐惧。】
  【XCG：真正让你克服恐惧的，是你敢于直视恐惧的心，我只是随口一说。】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是你指出了我的错误，让我能够改变自己。】
  【XCG：是你自己虚心且愿意承认，主动加以改正，我只是客观的指出。】
  【真正让你改变的，只能是你自己。】
  沈沉默了三分钟，看来是被塔伯说得哑口无言。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你这是在诡辩。】
  塔伯痛快的承认。
  【XCG：沈，你不也在诡辩吗？一味否认着自己，一味拔高他虫的贡献。】
  【他虫的指点固然有用，但最为关键的，是你有着愿意改变的心。不然其他虫怎么说，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我也同样如此。沈，在教导你的过程中我也学到了很多，不断丰富着我的理论。】
  【同时，我也跟你成为了挚友。这是你对我最大的帮助。】
  【不要否定自己，沈。你在否定自己的同时，也在变相否认我。】
  这次的沈没有像以往一样很快的回复。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你说得对。】
  塔伯眉眼稍微舒展开来。他继续回复沈。
  【XCG：沈，你可以向我倾诉。】
  沈晖看着塔比发来的消息，内心感触良多。他深吸一口气，呼出心中的郁结之气。
  沈晖将深藏在心中的话发送。
  【定下一个小目标：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往过于飘飘然，总是以事不关己的目光看待某事，直到这件事确实与我相关时，我才发现，我的心情其实并不平静。】
  【XCG：这件事对于现在的你重要吗？现在的你，还需要它吗？】
  亲人却是曾经的沈晖所渴求的，所以他在孤儿院时是大人们喜爱的孩子。年幼的沈晖压抑着自己贪玩的天性，变得乖巧只是想要有一个家。
  成年的沈晖看着柳岩和柳父柳母，内心也会有淡淡的羡艳。
  年幼的沈晖日思夜想的东西，成年的沈晖藏在内心深处的羡慕，是现在的沈晖所需要的吗？

  沈晖一时间有些说不准。原本他已经不再奢望的东西，突然有虫告诉他，其实他一早就拥有过，只是他从未体会到。
  或许是不需要的。他对于虫族没有任何的留恋。他也不再是孤儿院里，会想父母而偷偷哭泣的沈晖。
  但虫族，真的没有自己留恋的地方。沈晖看着自己和塔比的聊天记录。
  自己对虫族有留恋。他做不到干脆利落的舍去。
  沈晖如实回复。
  【定下一个小目标：塔比，我不知道。】沈晖第一次有些迷茫。
  【XCG：这件事跟其他事情冲突吗？】
  留下，或者，回去。当然是冲突的，自古以来就少有两全之策。留下，做为夜明珠，承担起夜明珠的一切。回去，继续做沈队长。
  两者对于什么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但，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定下一个小目标：是冲突的，只能二选一。】
  【XCG：你需要立刻做出选择？】
  【定下一个小目标：并不需要。】
  【XCG：沈，你总是忧虑太多。既然不需要立刻做出选择，在真正的选择来临之前，你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用考虑太多，为选择而瞻前顾后。在选择到来之前，你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呢？】
  【事事都要考虑，事事都要顾虑。沈，你只会越来越累。】
  【你可以遵从你的本心，被尘封许久，掩埋的本心。】
  这是第一次有虫告诉沈晖，你可以放纵的做自己。孤儿院时，大人们说只有乖小孩才会被领养，于是沈晖努力的成为乖小孩。在多兰星时，安格斯等虫告诉沈晖，他应该夺回属于自己的位置。阿尔杰狂热的看着他，说他是唯一的夜明珠。
  太多的身份，太多的责任，太多的重任，太多的风险。沈晖总是自觉的扛起一切，直到有一天，有虫告诉他，沈晖，你可以做自己的。
  沈晖这才惊觉，原来他一直想要的，只是有虫告诉他。
  沈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定下一个小目标：谢谢你，塔比。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两个月后，我会来突破军见你的。】
  这次回消息慢的虫变成了塔比，对方输入了很久，打出一段话。
  【XCG：我期待和你的见面，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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