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观海潮·那少年对我说
后头的人安静了不少，也许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看起来瘦弱的招待，能一打二。
当然，依然有人闲聊；“你知道吧，玲珑坊的宋妈妈，昨天晚上去了。”
“那这么大个坊，谁接手？”
“不晓得，我去的时候看到那个红珠，就是那个小姑娘，还拍手称快，说，死得好。唉这一个小女孩子，怎么……”
师惟不想再听了。被丢出去的卢小叶慢慢爬起来，纤夫不乐意放他走，显然要再打一架。反正都出去了，明月楼里的家伙管不着了。
看卢小叶那副怂样，是不敢还手的，一时半会儿也跑不动。但他倔强啊，快被揍了还嘴硬：“你不能说奂烟！”
“她是你小情儿，你这么护着她？不对，爷忘了，你这穷酸样，估计女表子都玩不起吧！”
符纸用完了，师惟弹指一个咒把纤夫定住，上前把卢小叶拉开：“抱歉啊，我弟弟跑出来了，我带他回去。”
卢小叶一脸懵逼，又感觉自己先不拆穿的比较好。师惟勉强对他多出一丝丝好感，觉得他没有太蠢。
纤夫想动，动不了，反而被一股奇怪的力牵引着，露出僵硬的微笑，点了头。
被师惟拉着走远了，卢小叶才开口询问：“你谁啊？管我干嘛？”
一丝丝的好感莫名又没了。
师惟：当然是为了任务为了积分为了上网为了罗某黑战记啊。不然谁爱管你个不良少年，一看就是个青少年犯预备役。
但人是这么想，话不能这么说。他现编了一个：“总不能看你一个孩子被打吧？我听着那人说的话也难听，怎么能这么说一个姑娘。”
少年将信将疑，看着师惟不再说话了。
“既然说了你是我弟弟，我把你送回去。”
“谢谢啊，不过我不回去。”卢小叶摸着自己出血的鼻子，如果现在回去，肯定又讨一阵骂。
要是姐姐还在就好了，他想。
不回旅馆的结果就是，师惟陪着卢小叶又去看了看玲珑坊。卢小叶本来觉得别扭，不想让他陪着，结果一路下来，他发现有个人跟自己一起吐槽那些个蠢货，挺好的。
玲珑坊被官兵守得死死的，没了往日的热闹。有个青楼女打开窗子透透气，看到容貌漂亮的师惟，只是摇头，看到卢小叶后直接关上了窗子。
卢小叶在玲珑坊，可谓招人嫌。刚打开窗子的画椿想起这泼皮少年，就是一阵头痛。
看到窗口的画椿，卢小叶也是撇嘴，直接翻了个白眼。师惟一直留心他的一举一动，趁机问道：“怎么了？”
也许觉得告诉师惟一个外人也无妨，反正他姐都死了，没什么好藏的：“你知道吧，奂烟是我姐姐。”
嗯，我确实知道。
师惟一副被惊讶到了的样子：“啊？居然是这样吗？”
“不过是同母异父的姐姐。我娘被我爹发现后，就被逼着把姐姐卖给了宋贱\人。之后她天天被我爹打，我去找二叔帮忙，结果二叔不知道为什么，比我爹还生气。”
师惟：……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不告诉你，啧啧啧。
他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你们是一家人啊。”
“就是，我也这样想的。”卢小叶表情不算好看，“后来我娘被我爹打死了，我爹现在在牢里蹲着，我二叔养着我。”
“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天天找我二叔要钱，攒起来，想着给我姐姐赎身，从小到大就她对我最好了。但总有王八羔子来抢，我攒了好久，终于攒够了。”
“结果那个宋贱人拍卖我姐姐，我钱不够。”
这回师惟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开始想，如果那天他帮少年把姐姐买回来，会怎么样。
“亏我还想着，把姐姐赎回来后，怎么撒泼让我二叔养着我姐姐。”卢小叶自嘲道，“她才不是什么奂烟，她是我亲姐姐！”
想起刚刚看到的画椿，卢小叶一阵想吐：“刚刚那个爱穿绿衣服的，平时老欺负我姐。我每回想去看我姐，她都把姐姐拉走，还动不动就吓我。”
师惟：“咦，她还欺负你姐？”
“对啊，我每次去都看到姐姐从她房里出来，脖子上一堆红印子，眼睛都哭红了。”
师惟：……
[系统：……]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有缘再见。”师惟抱起他的猫，准备给猫投喂点晚餐。
“我也得回去了，不然又是一通骂。”卢小叶闷闷道。
眼神一抽，师惟突然看到挨着玲珑坊生长的一簇水仙花，根部连着一滩黑水。
“怎么了？”卢小叶现在对这个陌生人很有好感。
“没什么。”
两人道别，然后一起走到卢老板家的旅馆。
“？！”卢小叶一阵惊奇，“你怎么住这？！”
废话我当然住这，不然怎么找到第二家允许带宠物的旅馆。
同样一脸惊讶·师惟：“原来你居然住这吗？”演得他都觉得有点假，于是找补一句，“看来你我有缘。”
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停了，卢老板看着他儿子旁边还有个客人，把拉下来的脸又拉上去了：“上去洗澡，衣服也不换，你一天到晚的臭给谁看？”
“又不是给你看。”卢小叶撇嘴，“我爹都穿囚服了，我穿破一点显得孝顺。等他一死，我就拿身上这件给他裹尸。”
那个男人逼死了他娘，还害得他从来都抬不起头。他但凡穿好一点，就有人出来指指点点“杂种”，然后丢几块烂泥巴。
卢老板骂累了，继续拨弄算盘。
师惟心里莫名不太好受，晚饭都只吃了两碗鸡汤馄饨。他不太明白，任务说的把卢小叶拽出泥潭是指什么。
世人眼中的泥潭无外乎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等等等等。每一个安卢小叶头上，都挺合适：不敬父母，出入青楼，没有教养，不知礼数。
系统帮他搜集了几天资料，全发给他了。
少年本人也想这样吗？还是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叔叔与母亲关系暧昧，不知道母亲会如此荒唐。
以及，无法阻止对他最好的姐姐被卖掉，再像货物一样被买到一个离他很远的地方。他可以攒一辈子的钱，以后再还给二叔，可他姐姐等不起。
心烦意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插足别人的人生，就为了看一部罗某黑战记？
嗯，为了罗某黑战记。
还有，他馋一口钟薛高。
他出去散心了，散心前在卢小叶手上塞了张小纸条：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散心地点是明月楼，晚上一看，这座楼真的称得上一句流光溢彩。海涛翻涌，浪花溅起又消逝，让琴声更加悠远。
师惟不懂琴，并不妨碍他觉得好听。譬如此刻，他想到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想到没死之前，背过的一大堆古诗词。
一回头，又是一声“道友”。
嗐，师惟面无表情地回头，他刚刚本来打算飞上第九层，看看弹琴的人长得好不好看。顾当歌一喊，他不好装听不到。
“你们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道友，我们此番特来寻你，没想到运气好，还真遇上了。”顾当歌一脸惫色，“我们找到师妹了，她不肯跟我们回去。”
“啊，这样啊。那你们直接回去不就得了？”师惟一心二用，思考着卢小叶的事怎么处理。
“她……”顾当歌有些难以启齿，陆晚园接话：“韩芝芝缠上了一个有妇之夫，死活不肯回去，我们想请道友帮忙。”
师惟：？？？
“就是……我们打不过她，通知过宗主了，宗主赶不来，让我们务必带她回去。”顾当歌解释道，“我们想请道友把韩芝芝打晕，然后我们带她回去。”
这，这。师惟嘴角一抽：“我的身份恐怕不太合适。”
上玉观四长老打了一剑门宗主的独生女，想想都离谱。
顾当歌面露难色：“威逼利诱我们都试过了，眼下这条比较可行，道友若实在不方便，那便算了。”
“等下，”师惟觉得他抓错了重点，“你此番带她回去，她又跑出来，你岂不是又去找、又浪费掉自己的时间？”
“还不如此刻专心修炼，到大赛时间了直接回去说你找不到。拿了名次，你师尊也不会说你什么。”师惟没搞明白，这小弟子怎么看起来这么好拿捏。
谁料，他说的正好也是陆晚园想的。陆晚园跟着劝：“我就说你太不知变通了，谁爱惯着师妹，谁自己去找啊。她死活要嫁给那个万之荣，关我们什么事。”
顾当歌一阵头痛：“先别说了。别说她了，万家父子都不是好相与的，听说万之荣它爹前天还逼死了一个青楼女子，唉。”
师惟：？？？？？
他累了，又听陆晚园抱怨：“人家未婚妻都找上门来了，本来就是韩芝芝不占理，咱们不可能帮她。但要是人家真的一巴掌扇过来了，回去师尊骂的还不是我们。”
“我现在倒有些理解韩师叔了，换我我也走。”陆晚园一摸头，又有几根头发掉了下来。
“不可！”顾当歌坚定摇头，“师叔的选择是师叔的事，宗门把我们养大，我们怎么能背信弃义？”
“你呀，你！顾当歌你就是太迂了，养猪不也是养大？！”陆晚园吼完，自觉失言，又不肯在此刻落下风，两个人干急眼，谁都生气。
试图插话的师惟：“敢问你们口中的韩师叔是？”
“韩憬啊。韩憬韩师叔。”顾当歌回答了他。
师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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