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谁对谁错？

“好了，还是让我们言归正传，”元明子打断了徒弟的话。

        “不好意思啊道长，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梵高说道。

        元明子做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您刚才说到，无论其他世界的智慧生命有多高的科技水平、有多强的个体能力，在进入地球世界之前，统统会被压制到一个相差不多的境地。那么，它们虽然被强行压制了，但其文明水平的起点远远超过地球文明，就好像博尔特和我比赛短跑，虽然我们站在一个起跑线上，但是最多两秒钟之后，他就能把我远远的甩到身后去，不是吗？”

        元明子闻言颔首笑道：“你问得很好，这就牵出了我要说的第三个规则。”

        “任何生活在地球世界之中的生物，当其个体能力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将会被强制转移到别的宇宙时空去，这就是您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中所描述的‘渡劫飞升’……”

        “这个临界点是多少，我不知道，因为我们都未达到这种层次，但是我可以保证，当博尔特超过你两三个身位的时候，他将会‘嗖’的一声，消失无踪……”

        “是不是觉得太像一场游戏？”元明子微笑着问，“刚才我也说过，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想，但你也未尝不可把宇宙想象成巨大无比的巨人，而一个个星球都是这巨人身上的细胞，至于我们，无非是他脑波回路虚拟出来的npc而已。”

        “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为何？我们不断进化的过程是否只是一出编排好的剧本？当你和我在这里交谈的时候，那个坐在电脑面前、敲打键盘编排着这一切的家伙，他是不是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我们下一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想，如果按照那个家伙的恶趣味，接下来我应该为你灌一大堆鸡汤，然而这明显不是你我所需要的，所以我们还是说回本来的话题吧，”元明子说道。

        梵高笑着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改变了一下坐姿，让孩子在怀抱里躺得更舒服一些。

        “如上所述，在最初的那几年中，虽然有着那些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的彷如游戏bug般的保护规则，但我们七个人面对层出不穷的各种异常状况，已然是疲于奔命自顾不暇。因此，在1951年，由教宗陛下牵头，五个主要大国摒弃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上的巨大鸿沟——这其中也包括了尚未被国际社会所承认但却不容忽视的中秦共和国——秘密成立了‘joint  committee  of  watcher  for  world  anomalies’也即是‘世界异常状况观察者联合委员会’这个组织，简称j.c.w.w.a。”上清宗掌教真人解说着由来。

        “j.c.w.w.a具有极大的自主权，作为国家元首的最高级别危机顾问，我们不对任何政府和组织负责；任何国家行政机关都必须为我们提供保障；我们可以征用所有我们需要的资源，亦无须为任何事情进行善后。当我们认为有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发动一场战争。”

        “这样子听起来，有没有一种人类最高权力机构的感觉？”元明子微笑着问道。

        “还好吧，”梵高耸耸肩，“至少刚才明光子道长

        说过，你们没有权力去任意剥夺无辜人类的自由与生命……”

        “我知道您在影射什么，但俗世间的一切利益争斗在我们的眼中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元明子呵呵一笑。

        “当我们享受着至高权力的同时，我们也必须遵循一些规则，”他继续说道，“第一，j.c.w.w.a只负责处理与超自然异常状况有关的事务；第二，当涉及异况的威胁解除时，无论事态发展到何种程度，j.c.w.w.a必须立即撤出让政府接手；第三，j.c.w.w.a的行事不受政府束缚，但政府有权每年对j.c.w.w.a进行一次评估，然后由七人长老会与各国元首共同裁议……”

        “道长，请原谅我暂时打断一下您的讲述，”梵高突然开口说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听到和委员会有关的事情，您不会介意吧？”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元明子说道，“6年前的事情，我们确实……”

        “请不要提那件事情。”梵高冷淡的说道。

        “你的心里隐藏了很多东西，这样不好。”元明子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梵高。

        梵高抬头注视上清宗掌教真人，“一直被人蒙在鼓里，换做是您，您会怎样？”

        “事实上，很多事情我们也没有搞明白，所以……”元明子苦笑一声，“你要相信，我们隐瞒着你，是出于保护你和你家人的目的……”

        梵高冷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说话，“保护我一家人吗？”

        “她的事情，虽然实属意外，但我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听我说完，”元明子止住梵高插话的意图，“18年前，她向我提出让你离开利维坦战团，置于她的保护之下，我权衡利弊之后，同意了她的要求。鉴于我们并不清楚你体内那位存在与你本体之间是种什么样的关系，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实情。而她因为同属天之四灵的血脉后裔，与你有着相互间的气息牵引，在之后的12年中你们成为了眷属。”

        “08年，你们的孩子降世，你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当天晚上我便亲自来看过他，”元明子看着熟睡中的梵熠，“真龙与玄鸟血脉合一所产生的后裔会有多么的与众不同，这一点我心有准备，但我却未料到，他竟然身具星辰之子的命格。我本想当时就带走这孩子，被她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而我出于某些原因也并未坚持……”他轻叹了一声，“事后看来，这是我犯的最大错误……”

        “按说，我应该安排人手保护你们，但她的性格太过倔强，且修为恢复得很快，除非是化神强者，否则没有人能够在不被她察觉的情况下暗中保护。而你们的事情我一直严守秘密，即便是七名长老中也只有两三个人知晓，所以我倒也不是很担心。”

        “6年前，联邦城的袭击事件让你一定程度暴露在异界强者的视线中，那时候我正为增强委员会的力量而无暇他顾，加之她的实力也几乎完全恢复，所以我没有太过关注你们。哪知道事后不久你却瞒着她前去南地大陆，她为了保护你，将孩子托给天京的姑妈，然后暗中追随你而去。”

        “那次乌鲁鲁事件，委员会有失察之责，但对手并不算如何强大，有她在场要破坏对方的

        图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故而并没有事先通知我。殊不料对方有内应埋伏，虽然被你们击杀，但那虹蛇也即将穿越传送法阵去往天京。”元明子又叹息了一声，“事实上，天京的防御说是全世界最严密之处也不为过，即便虹蛇过去了，也不可能造成多大的破坏，但正所谓关心则乱，她情急之下燃烧元神破开位面通道，挟带着虹蛇进入空间乱流至今未归……”

        “整件事情没有谁是错的，大家都走在自己的命运之路上，都在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如果一定要找出该为此负责的人，那只能是我……”元明子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许多事情我早已有所预料，我也有能力去修正它们，但是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掌教真人自嘲的一笑，“因为我在害怕……你知道么？在我所能预见的所有未来中，顺其自然不作选择是最好的选择，任何试图去修正的行为都必将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梵高冷冷的直视着元明子，“也就是说，您洞悉一切，却任由它们发生？”

        “洞悉一切太过夸张，但对于事情的基本结果我有着模糊的预料……”元明子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我可以肯定的说，在不久之后，当你站在与我比肩的位置时，你会发现，未来存在许多种可能性，但无论哪一种可能，都绝不能由身为观察者的旁人去施加影响……这有两个原因，其一、命运的洪流非人力可干涉，任何试图修正未来、将可能性变为既定现实的行为，都必将会导致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譬如说，你预料到这孩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与异界强者的战斗而陨落，于是你杜绝他任何可能与修行界接触的机会，努力让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成长，你以为你修正了他的人生道路，从此可以无病无灾的生活下去，然而当未来的那一天到来之时，他却正是因为你的禁锢而如同蝼蚁一般被异界强者踩死……其二、修行之人，讲究的是锻神炼识、雕琢道心，顺大道而行，绝不逆时而动，可笑俗世中诸多无知之辈篡改‘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这句话的本意，把修行之事臆想为逆天而行偷天换日的行径，实在是村夫愚妇般的谵妄……”

        “何谓道心？便是通晓大道之心；道心如何圆满？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与四时合序，与鬼神合吉凶，能做到这四点，便得圆润道心。”上清宗掌教真人缓缓讲述着，“这四点，每一样都能衍生出莫大神通，而这最后一句与鬼神合吉凶，表面上看来是指的占卜休咎，洞察命运之道——确实，我辈修行之人，皆能在不同程度上预知过去未来、趋吉避凶——然而当达到某种层次之后，你才会醒觉到，这些都只不过是你在配合着命运去完成命运……”

        “而在另一方面，当你洞彻了别人的未来，你仍然不能也不敢去干预。不能，是因为很大几率弄巧成拙；不敢，却是因为若你为别人成功的逆天改命，你又如何来证实自己预知的正确性？换句话说，如果你的道心圆润，那么你就必须让你的预见实现——而一旦你修正了别人的未来，那就意味着你所预见的只是梦幻空花般的心猿意马，你的道心便会出现瑕疵，这其中之大恐怖，不足为外人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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