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破败小镇上的男女。
“我在你们身上，感受到远古与无尽星空的气味，以及鲜血与死亡的影子，这都是我主所喜的，因此，我要再次欢迎你们，异世界的来客。”老人的声音温和而空洞，带着不实的回音。
“这老家伙是个神棍。”梵高用西川地方口音对阿特尔说道。
“我叫本杰明?库珀，这里的一切事情由我暂代主的意志进行打理，”那老人说道，“虽然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来意，但是，很抱歉，我还是必须确认你们是否接受到主人的邀请。”
阿特尔摊开右手，库珀闭上眼凝立不动，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两秒钟后，他露出陶醉的、充满无上享受的表情，“赞美你，我主！你向爱你，守你规诫的人守约，因你是垂听祷告的神，在我开口时你就应允我。主啊，愿你在我们中间，所有的颂赞，荣耀都归于你。”他喃喃低语着，然后睁开眼，“那么，请二位自便，今天晚些时候，我会再联系你们。”
说完话，本杰明?库珀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疯子……”梵高与阿特尔面面相觑。
“他不是疯子，他是魔鬼！”女人的声音传来，她仰头猛灌了一口啤酒，急速喘息着，眼中满是嘲笑的神情。
“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女人说道，“本杰明在这里出生、成长、衰老，许多年来，他都是一个好人，虽然他狂热的信奉瓦拉姆比，但从未有过出格的行为。自我记事的时候起，他就担任着这片定居点的教长，事实上，我的教名艾丽西亚?曼蒂就是他所给予的。”女人又灌了一口酒，“但是自从5天前，他从沙漠中苦行归来，一切就都变化了……”
“这种变化，不仅仅发生在他身上。”名叫艾丽西亚?曼蒂的女人声音颤抖的说道，“如你们所见，这个地方破败荒凉，充满邪恶，毫无生机，但它本来并非如此。虽然日子过得苦一点，可我们还是放牧着数量不多的牛羊，土地里至少还能长出燕麦与雏菊……”曼蒂的视线落在桌上瓶子里枯干的花束，“然而当他回来时，所有的事物在5天时间里全部发生了改变！土地龟裂，乌鸦唤醒沉睡的已逝者，房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而那些胆敢质疑他的居民们，在每天太阳升起时都会消失几个……”她抬起头看着两名陌生人，眼中的漠然被泪水取代，“牲畜一头接一头的死去，孩子们在一夕之间无影无踪，没人敢去寻找，幸存者都非常害怕，不知道厄运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自己头上。那些侍从，整夜整夜的围在祭堂周围，吟诵恶魔传授给他们的恐怖祷词，而被他们抓回来的观光者的惨叫响彻夜空……”
曼蒂一口喝干剩余的啤酒，瓶子掉在地板上，没有碎裂。她身体剧烈的颤抖，泪水淌在灰色长裙上，划出一道道印迹。“听我说，”她呜咽着说道，“我是服侍祭师们的侍女，可怕的厄运暂时还没有光顾我，但我很清楚，不久之后我也将死去！我知道你们和之前来的那些人不同，你们是好人……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我很害怕，我想离开这里……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们肯带我离开！”
她一把撕开自己的胸衣，露出后面的事物，“没人碰过我，只有高阶祭师们可以，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还算干净……只要你们想，对我干什么都行！”
对面的两名陌生人平静的看着她，目光澄澈，一言不发。
“我请……我求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哪怕你们鄙视我，也比这样仿佛看一团死肉般的看着我更好！”曼蒂哀求着。
“对不起，”阿特尔走过去，伸手为她盖上撕开的衣襟，“你不必这样做。”
头颅倾下埋倒在阿特尔肩上，栗色短发摩擦着这憨厚男子的脸颊，一直克制着没有大声哭泣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发出嘶哑的哭声。
眼看对面同伴知趣的转过身，顾自小口缀饮着啤酒，阿特尔手足无措了半晌，双手还是轻轻搂住了女人起伏着的脊背。
“我想要你。”当泪水染湿了男人宽厚肩膀上的衣襟，曼蒂抬起头，凝视着对方的眼眸，认真的说道。
阿特尔轻拍脊背的手一僵，视线迅速扫过梵高，而后者只是头也不回的伸出手，竖起一只大拇指。
视线回到女人脸庞上，嘴唇翕动着，终于说出几个字，“你确定？”
“嗯，我想你要我。”
“可是……”
“我们上楼去。”
曼蒂挣脱开他的怀抱，牵着这憨厚男子的手，走向房间一角的楼梯。
屋子里安静下来，门外热风仍在呼啸，沙尘漫天，梵高屏蔽了来自上方的响动，拉开第二瓶啤酒，点上香烟，漫不经心的缀饮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但也许是两个小时，阿特尔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睡着了……”他仔细观察着梵高的表情，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后者眨眨眼，没说话。
“我要带她走。”阿特尔说道。
“来，事后烟抽上……”梵高扔过去一支香烟，看着对方点燃。
“自身难保的家伙，还想要保护别人吗？”他微笑着对阿特尔问道。
“所以，若我的事情未成，麻烦你把她带出去好好安置……”憨厚男子满脸希冀的看着梵高。
“妈天个爷，我欠你吗，老杨……”
“拜托了！”
有些无语的同伴长叹一声，给自己和对方各自拉开了一瓶啤酒。
时间快速的逝去，屋子里的家具都拉上了长长的阴影，屋外热风愈发猛烈，一个个沙尘龙卷在街道上穿梭，天空的彤云飞速流转，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即将到来的恐怖。
狩猎的队伍从镇外走来，十多名身涂白垩花纹的光头侍从抬着两个巨大木头笼子，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多名肤色外貌各异的成年男女，每一个人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也不知还有否性命。队伍的外围，一头一尾各有两名身穿绛红连帽长袍的人，那高高的尖顶帽子罩在头上，唯有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露于其外，长袍的胸襟上纹饰着有翼巨蛇的图案，手捧一本薄薄的八开册子，一边走一边唱诵着咒歌，曲调诡异至极，配合着簇拥在周围那层层叠叠鸦群的不祥聒噪，冲天邪气令人不寒而栗。
“都未死，且身体机能健全，但生命力处于低谷，应该是被某种精神类的攻击所伤……”梵高收回感应的神念。
“我们要咋整？”阿特尔问道。
“不急，静观其变。”
狩猎队伍鱼贯而行，不多时已靠近曼蒂的屋子，听着那越来越大的咒歌音量，梵高不由得眉头微皱。
走在最前头右手边的绛红长袍人，不知怎的脚底一绊，踉跄前跌，袍子“嘶啦”一声被自家腿脚由膝盖处撕裂为两爿，接着整个人扑向地面，止不住冲势又翻了一个前滚，光溜溜的小腿直指天空，好不狼狈。
队伍中一阵哗然停住，那绛红长袍人翻身跃起，尖尖罩帽颓丧的歪斜一旁，眼洞后面泛着凶光的双眸气急败坏的扫视了一圈，光头侍从们顿时噤若寒蝉。这人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地面，队伍重新前行，缓缓走入祭堂黑洞洞的大门里面。
“老子最见不得装神弄鬼的家伙……”施了一个小动作的梵高满意笑起来。
阿特尔耸耸肩膀，“被对方发现你捣鬼，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这些草包哪有可能发现……”梵高说道，“中午那老东西倒是有几分厉害，其余的人么，老杨你可以一个打他们一百个……”
“好吧……”阿特尔笑了笑，“说到那个本杰明?库珀，不知他什么时候会联系我们？”
“别急，他可不会忽略我们两个的。”梵高瞄了一眼阿特尔，“时间还早呢，你要不要再上去陪陪你女朋友？”
憨厚男子讪笑一声，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看还是养精蓄锐的好……”
日头一刻不停的西斜，很快，这仿若鬼蜮的镇子已经完全沉浸在仅存一丝微光的暮色中。没有炊烟升起，没有牛羊归栏，也没有哪怕一点点烛火的摇曳，生命的气息在这里被压抑到卑贱如蚁的境地。
艾丽西亚?曼蒂起床下楼，依偎在阿特尔身旁。黑暗中，两名男子很清楚的看到这女人脸上微微泛起的容光，漠然而绝望的神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患得患失。
“不必担心，”阿特尔轻轻拍了拍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等我完成了这里的事情，我会带你去周游全世界。”
“这是许诺吗？”梵高戏谑的问道。
“不，这只是我们的安排……”阿特尔笑笑。
曼蒂的手抚上他的脸孔，取代黑暗中眼睛所缺失的功能。“现在好想再和你去楼上……”她叹息般的呢喃着。
梵高大笑起来，完全无视赧颜的同伙。“这鬼妹，还真和我们的女人不同哈……”他对着阿特尔挤了挤眼睛，“看吧，我刚才说了叫你上去的……”
憨厚汉子苦笑一声，“老梵啊，能不能别取笑我了……”
梵高突然站起身来，“走吧，那老东西在召唤我们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就行了，你就在这里陪着她。”
“怎可能……”阿特尔眉头一掀，拍拍曼蒂的手，起身当先走出屋子。
两人慢步在夜空下，走向祭堂的大门。梵高扭头看了看地平线上正逐渐亮起的船底座α星，“你不给女朋友挥挥手吗？”他说道，“她一直站在门廊那看着你呢……”
“老梵，你无聊不无聊啊……”阿特尔没好气的说道。
“就是无聊，我才陪你来走这一趟的。”
两人肩并肩，走进了黑黢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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