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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落中宫7


可是当着陆恒的面,她又该怎样才能告诉杜律,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他想得那样。

        杜泽没事,人也绝对不是他杀的,陆承就算有那个颠倒黑白的本事,她也不会给他机会借题发挥。

        真是场动辄生死的大戏,光是开场就已经如此精彩了,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排着队等着她呢。

        还有这个三公主,卫瑜的目光淡淡的,想着猜测陆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明明差点被人算计死了,醒过来却还能和毒蛇搅在一起,气若游丝的搞着阴谋诡计。

        是蠢,还是……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周穆看着陆恒愈发深沉的脸色,心中稍定,说话也越发铿锵有力,“此其三,尸体发地在京郊,不管是从地点还是死亡时间的推断来看,均是与三公主遇刺一事相互影印。”

        卫瑜身处危难之际,甚至有点想笑,她现在万分怀疑,周穆其人,乃是友军安插在敌方阵营的间谍,这样给力的队友,在治军严明的荆楚大军中,早就已经绝迹了,她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能在皇帝等我朝堂上看见。

        只可惜,卫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陆婷的后脑勺,心想这十分配合着周穆的话啜泣的三公主,怕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吧,这就是信息差的里面,还没对好词吧,不然就像倾玉子一事,周穆也不会如此正挺的说出来。

        瓜田李下,卫瑜瞅着陆恒阴沉的脸色,不用想也知道姜荼被周穆的这几句话坑惨了。

        她老神在在,心中难掩嘚瑟,结果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刚刚吃过信息差的大亏,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起来。

        陆承那个臭小子,不会真的跑到勾栏院里猫着去了吧……

        她是气狠了,一时气话,可别真弄出点什么意外。

        “臣所言乃有实证,”周穆兀自继续说道,“尸首刀伤十三道,臣与诸位同僚,对被一个切口都进行了细致的查案解剖,那一道道口,每一道深处均有倒钩尖刺的二次割伤,那样古怪又得伤痕,微臣也是第一次见到。”

        大承以人治国,自与礼仪仁义大邦,所以所有人都标榜仁义志士,所以像这样诡道的武器制造方式实在是有违道义,大承皇室包括整个国家都是禁止制造适用的。

        其归置范围只有身在荆楚,常年与阿史那氏那群野狼作战的卫家军用的到。

        虽说是曾经的制品,但是放在现在,实在是在明显不过的意有所指了。

        陆婷心思活泛,此时更是配合地仰起头看着陆恒小声啜泣,看上去委屈惊惧极了。

        卫瑜抽抽嘴角,甚是想不通,三公主是真的不知道真相,瞧着她不顺眼,还是明明知道真相确是另有打算。

        可是如此这般的把事往她身上推,究竟有什么目的。

        皇帝坐在桌案后面,终于站起了身,他一言不发地离开,绕着几人所在的位置走了一圈又一圈,期间眼神阴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了,陆婷所中箭伤,疑点多多,当日皇后猝不及防的提出来,让皇帝交给了卫瑜去查,本就成了一桩乱七八糟的无头公案,好像带着腐蚀性的泥沼,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大坑,偏偏上面还遮着一层掩饰行的草叶,几乎将所有从上面经过的人都网络了进去。

        虽然其中不乏自己跳进去找死之辈,譬如卫瑜,但更多的是迫不得已跟着起舞的棋子。

        以陆恒的脑回路,看没看出来这些事实卫瑜不知道,但是关于周穆的隐喻,他肯定是听懂了的。

        卫瑜扭头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杜律的方向,不出所料的看见这个姓杜的封建家长飘忽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这都有够明显的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疑点和苗头都戳在卫瑜身上,他杜大统领跟着瞎操心个什么劲?

        陆恒的衣物一脚从她的眼前飘过,却没有走进卫瑜的心里,她的脑子时常天马行空,发现些逻辑不通的地方,不弄明白是不会甘心的。

        杜家兄弟不睦的传言铁定是假货了,杜律这个封建家长,明显是很关心他那个花红柳绿,缩在姜荼府中不知道打算干什么的便宜弟弟。

        所以一开始是怀疑杜泽杀的人?

        不对,那样浅薄的证据就算加上周穆的推断,没了字条,也没有办法将脏水划拉到杜泽身上。

        那张塞在袖口中的纸贴着卫瑜,让她在这个短暂寂静的大殿上慢慢理清了思绪。

        她差点忘了忘,手中现在捏着的这张字条是怎么来的了。

        想来杜律一开始是被陆承那个混账崽子威胁,想要徇私保他弟弟,依照陆恒多疑的个性,想来到时候按照陆承的计划,他们站在皇帝面前一说,诸多疑点就会直至杜律,哪怕到时候陆承没有拿出那张字条,哪怕杜家兄弟实际跟这场阴谋诡计没有半点利害关系,也会因为层层叠叠的圈套,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加上杜泽迫不得已的瞒报,造成一个格外严重的后果。

        而杜律那份捏在手里的禁军权利,怕是就会落在幕后之人的手心里。

        卫瑜浑身冷得哆嗦,她看向陆恒略显颓唐的脊背,还有夹杂在黑发中几根不甚明显的银丝。

        她捏紧了拳头,本来渐渐散去的怒火又重新在胸口燃烧了起来。

        陆承胆敢…若是真敢…她就…

        ……

        她就能怎么样呢?

        那个带在她身边,交他骑马,带他射箭,与她半年传信交流的孩子。

        不,已经不能再说是孩子了。

        卫瑜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飘远的心绪撤回来,她时常如此,所以除了无力的愤怒与苦闷,倒也十分冷静,表情中看不出心理极大起伏波动,就连运转的脑子,好像也没受到什么实质的影响。

        如若她之前分析的所有均是准确无误,那么杜律此刻情状就显得十分可疑。

        为什么会在周穆确切地指出一切都与卫瑜有关后才摆出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虽然不排除装模作样的嫌疑,但事实经过卫瑜的细致观察,这样的概率实在是太低。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就是杜泽杜大统领的想象力实在是过于丰富。

        卫瑜惊讶之余,实在是没能从杜律那张封建大家长的脸上,想象出他过于离奇的脑回路。

        她在边疆与杜泽有所联系,她是脑袋抽抽了吗会找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

        也不知道杜律到底是从哪里搜寻后划拉出来的跑偏谬论。

        “依照周大人所说,”卫瑜相同这些,迎合陆恒的沉郁的眼神,不卑不亢的出声,打破了一室的诡异寂静,“这具尸体所受之伤,与三公主所受箭伤均是出自同一人或者同一势力之手,只要弄清楚尸首所伤出处,也就能查清我大承三公主受伤遇刺的真相?”

        周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与皇上说道:“陛下有所不知,尸体死后一个时辰前后会出现尸僵,,从轻到重,乃至越来越严重,像这种给尸体穿衣,或者摆弄尸首情状的情况是不会在尸首死亡后过长的时间里出现,再结合微臣对于尸斑的分析,此具尸体不管是发现还是整理,均不会距离三公主遇刺一事太远。”

        卫瑜没有出言打断,而是细细的听着,周穆这话算是变相承认了卫瑜所说。

        她观察着陆恒的脸色,心中难免计较,甚至更加想笑。

        文臣武将,真的不能用职业来断定一个人的智商与偏好。

        “周大人所言甚是,”卫瑜点头认可,她的情绪欺负不大,虽然眼角眉梢缭绕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但总体看下,还是游刃有余,并没有出现周穆预想中的慌乱暴躁,“陛下,臣有一疑。”

        卫瑜的眼中闪烁着神采,目不转睛的看着陆恒,好像全然没有发现陆恒的纠结与不耐。

        她相信,她的疑惑,一定也是陆恒心头的刺。

        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果不其然,陆恒仅仅沉吟片刻,很快便同意了。

        “大承自建国以来,边疆不稳几乎常态,草原王阿史那氏一族虎视眈眈,”卫瑜的身形挺拔,站在大殿里,身上旋绕着难以言喻的从容气度,像是寒霜苦风下绽放的梅花,连带着枝干,绘制一片坚韧动人,“承蒙圣上恩典,我大承将士镇守边塞,悍不畏死,即使莽撞粗鲁,却也不是些不知所谓之辈。”

        这话看着扯得八竿子打不着,但是杜律确实离奇的听懂了。

        他转过视线,与卫瑜不经意地撞上。

        缭绕的乌云终于驱散,杜律也才是确切等我明白卫瑜今日此举的深意。

        关心则乱,他不该仅凭卫瑜夜探姜荼府邸只是就断定杜泽与她有所牵扯。

        “军中纪律严明,法度从严,与草原王对战,修习的也是勇往直前的杀招,”卫瑜知道看见了杜律的眼神,堪堪放下了半颗心,知道这货应当是不会在无缘无故给她增加解救难度了,“况且微臣自打踏进边塞,便托人与城外画师,与进城的每一位士兵将领画像,方便轻点人数,亦是便于自证清白,直至现在,各个士兵落与卫府,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只等陛下圣令,随时可编入大承京中营地。所以且不说三公主遇刺,微臣本人并无行动之可能,就连整个府中都是清清白白,请陛下明鉴。”

        这份嫌疑,必须趁早洗清,不然依照陆恒的个性,必然不断在心中揣摩,死扣任何疑点。

        卫瑜虽自认经得起推敲,但总放不住有人暗害。

        姜荼还在门外,温玉皇后虽然病重,但也是活的好好的,拿着她的皇后金宝,位列中宫。

        她讲本人念的极重,言语闪烁间,好像尽是破绽。

        就看大鱼上不上勾了。

        “将军身鬼权高,手握重兵,自有无数人拍马上前,愿为将军效力。”

        周穆果然上钩,一句话说的不可谓不尖酸刻薄。

        “那以周大人所言,本将军爪牙甚多,不知道依周大人所言,本次又是何方高人为本将效力?”卫瑜只看着周穆,没有把多余的眼神分给任何一人,但心底却如明镜一般,清楚地知道陆恒放任思虑许久,等得就是这样直白的一刻,“不妨说出来,让本将也认识认识。”

        她倒要看看,周穆胡乱攀搏,到底能编出个什么人来。

        周穆转身面相陆恒,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额角青红:“微臣万死直谏,冀王殿下……”

        !!!

        “……周穆!!!”

        卫瑜眼底腥红,呲牙欲裂,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在大殿上提剑砍人。

        她猛得打断了周穆的话,抬眼去看陆恒。

        皇帝端立前方,沉默不语,惊得卫瑜心口拔凉。

        如若此行最终目的是拉陆承下水,那么他们这些人,次不都成了皇帝掌中蹦跳的棋子。

        不……

        不会的……

        卫瑜稳住心绪,牙齿要住了舌尖,迸发出一股厚重的腥甜。

        “微臣殿前失仪,”卫瑜动作迅猛地把出格的思绪压制,“三公主遇刺一事事关皇家颜面,望陛下明鉴。”

        陆恒或许不聪明,但是在皇位当中浸淫这许多年,却也绝不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

        事情真相如何他心中早有猜测,事实真相,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不算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到底要不要借题发挥,发挥到哪里,牵扯倒谁,怎么牵扯,那才是他一直以来纠结的问题。

        他要看卫瑜的放肆,杜律的私心,究竟会走到那一步,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动他们。

        大承的肱骨啊,其实只在于有用没有。

        而这些事,卫瑜清楚,杜律也清楚。

        但是拿掉杜律的军权,绝对不行。

        且不说京中小人横行,权利势力盘根错节,就是短暂的,拿出杜律,根本选不出合适的人镇守京城。

        难不成让她今后在边疆打仗,大后方却不停地改朝换代?

        绝对不行。

        大殿有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卫瑜内心衡量许久,狠狠一闭眼,刚想开口,却听杜律说:“陛下,微臣对周大人所言冀王一事有疑,并不认可。另外微臣近日心有不济,此次进宫,除了汇报三公主遇刺一事,更有一事向陛下禀明,请陛下恩准。”

        他的脸色苍白,像是真的没了魂一般。

        “陛下……”卫瑜想要插话,脑子里确实一团乱麻。

        两人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杜律想辞官保她,怎么可以。

        卫瑜想要将脑子里的乱麻理出一个头,却发现现在根本就是军权与皇权的博弈,说直白些,就是无解。

        可况周穆一语牵扯到了陆承。

        她绝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卫瑜狠心出言,指甲将掌心掐出了血印,她猛得开口道:“陛下,微臣此番回京。”

        象征着军权的令牌,是当年泰贞帝亲赏的,留在卫家手中已然三代,此刻贴着她的胸口,似乎在发着烫。

        她闭了眼睛,又缓缓睁开,似乎着一切以成定局。

        卫瑜想得清楚,皇帝既夺了她的权,想来也会给她一个公平。

        然而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候,大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是姜荼。

        他的脸堆在一起,弯低身子看了一眼陆婷的位置,尖声说道:“皇上,冀王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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