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过于羞耻，卓北晴浑身忍不住发抖，又不想让同学看自己的笑话，冷静了一会，他若无其事地拿出下节课要讲的试卷，在错题上标注着什么。
看上去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其实他脸上恍若有火在烧，通红一片。
他也想尽可能装得淡定，但拿着笔的手不受控制，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此时教室里才传来窃窃私语声，更是像鞭子一样往他身上抽打。
他的同桌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愣了好半晌才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压着嗓子在他旁边说，“卓北晴，你太牛了，连季风昀都被你勾到手了，你那个所谓的富婆女友，不愧就是他吧？真是除了性别对不上，其他的都能对上啊！”
“性别是你自己猜的，北晴又没说是男是女，哪里对不上？”
前桌的女生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不过你也别把何辞的话放在心上，谁不知道他季风昀表面称兄道弟，根本就是暗恋他，还不许别人追他，追一个他弄一个。你能在他严防死守下把人搞到手，难怪会被他报复。”
“还有这事呢？”尝到新瓜，同桌瞬间便对卓北晴的事不感兴趣了，“我怎么没发现？”
“这种事只有女生的第六感才能察觉出来好嘛，你个老大粗上哪知道去？”前桌翻了个白眼，听到上课铃响，扭头转了过去。
化学老师踩着点走进教室，头顶上的光更亮了些，“把卷子都拿出来，咱们从第三题开始讲，一二题我不再讲了，还答错的自己去反思……”
边说，他朝着下面扫视了一番，卓北晴留意到，这股视线在自己脸上的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多。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教师办公室就在他们隔壁，学校为了方便班主任“监视”，故意把墙体弄得很薄，教室里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刚刚任课老师都在办公室备课，那他的那点事，岂不是全被老师们给听见了……
天呐！
他攥紧了裤腿，深吸了两口气，逼着自己将全部心神放在眼前的课本上，听着听着又走了神，黑板上一会出现季风昀的脸，一会出现何辞趾高气扬的神情，那段话更是在他耳边自动循环播放。
季家不会认可他的。
是啊，季风昀何其优秀，又是他爸这代唯一的儿子，婚姻肯定不会任由他自己，就算他是个女孩，嫁给他都相当不易，更何况他是个男的。
至于何辞说的后半句，什么季风昀对他只是玩玩而已，倒是没被他放在心上。
这人恐怕是爱而不得，气疯了才来故意来挑拨呢，他要是因此去怀疑自己的男朋友，才是遂了他的愿，更是伤害了季风昀对他的心。
卓北晴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过了化学课，到了午休时间，班上像是滚水中被人泼了油，活跃得超乎寻常，有人暗中看他，有人直接指指点点……
卓北晴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场面，一把抓起书包，直接跑回了家，躲在充满季风昀气味的房间里躲避风浪。
没过五分钟，房间门被悄然打开，他往后看，见到季风昀走了进来，碎发凌乱，散落在额前，发梢上还带着汗，显然是匆匆赶回来的。
“你也来看我笑话吗？”想到中午受的那番委屈，他对他也有些迁怒，话中不自觉带上了点刺。
“说什么呢？”季风昀坐在他旁边，把手放在被子上轻拍，“我听说了何辞又去你班上骚扰你了，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他。”
一听这话，卓北晴不乐意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你什么人啊，回回都要你来代替他认错。”
“是我表达有误，我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生闷气，错的人是他，不是你。”
“我当然知道。”卓北晴握住了拳头，把手上攥出了一道印子，“他今天给我的耻辱，我记住了，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不是跟你说了……”
“我知道。”卓北晴给他递了个放心的眼神，“马上就高考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不会在这时候去惹他的。”
况且他都忍了一回了，要是这次沉不住气，那是前功尽弃，他才没那么傻。
卓北晴横了季风昀一点，带着点嗔怒，“我的意思是高考后弄他，你可别又拦着我，兄弟和男朋友哪个重要你得分清楚了。”
“不会的。”
看卓北晴的情绪好了不少，他犹豫着说，“要不你在家里休息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去上学。”
“不行，我不能耽误学习。”
他还要考大学呢。
“没关系的，反正该教的高二之前就教完了，如今都在复习阶段，他在家里自学也是一样，有什么重要的知识点，我回来再教你。”
“尽出馊主意，那效率能一样吗？行了，多大点事啊，别担心了，我心大着呢，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才不在乎。”
话虽如此，但卓北晴下午真到了教室时，却还是被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弄得差点失了分寸。
“哟，他还有脸来。”
“都有脸勾引季风昀了，脸皮厚度肯定不一般啊。”
“要我早就请假了，他难道就不知道羞耻吗？”
卓北晴深吸了几口气，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刻意忽略起周遭的声音，心里泛起的委屈却怎么都收不回去。
吸了吸鼻子，他看着黑板上贴着“不拼不累，高三白费”的红字，莫名回想起了他想上大学的初衷。
他爸妈都是朴实的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学历堪堪止步于小学，初一时他考上了年级第一，拿着成绩单回去时，爸妈高兴得连说是祖宗保佑，晚饭特意给他杀了只老母鸡。
在饭桌上，他爸不断念叨，“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努力上进，说不定咱们卓家也能出个大学生呢。”
那个时候他不懂高考有多难，和许多轻狂的少年一样为考清华还是北大而烦恼，满腔都是壮志凌云，拍着桌子大言不惭，“不光是大学生，我以后还要当博士呢。”
“哈哈哈，什么博士，种地的博士啊？”
“农学方面也行啊，到时候我研究更科学的种植方法，回来帮你种地。”
“你敢！你要真好不容易成了博士还回来种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在他爸有限的认知中，博士可是绝顶的知识分子，跟古代的状元差不多，和他这种农民相提并论都算是侮辱。
当时卓北晴并没有反驳，而是用力扒了两碗饭，只在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考大学，不为了前途，也要为了爸妈高兴，然后找个好工作，把他爸妈都接到城里住。
后来他爸妈去世，他的这股劲头却更加昂扬，简直成了盘踞在他心头的夙愿和执念，只有做到，他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双亲。他都想好了，要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一份，给他们烧过去。
不，还是两份吧，免得他爸妈为了争抢又开始吵架。
想到这里，卓北晴擦掉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了劲，拿起错题本开始记录整理起来。
见他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班上的同学说了几句就不说了，毕竟这会学习比什么八卦都重要。班主任也没什么东西，连找他谈话都没有，看来是怕影响他的心情。
卓北晴隐隐有些感动，看来不光是他自己，也有人在背后为了他的梦想保驾护航。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卓北晴也不想着藏着掖着，每天光明正大地跟着季风昀回家，不过他们也没太过分，都只在校门口等对方。
有此他放学早，正想着要不要去小卖部买两根冰棍呢，就看到平时和他不对付的隔壁班学委朝他走来。
“哟，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兔儿爷们，怎么，在等你家金主啊，季风昀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用得着你这么死心塌地？”
“砰！”
卓北晴放下书包，直接一拳打在他那张恶心的脸上，不过他心里有成算，都是朝着不易留伤的地方捶。
等到季风昀赶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块，身上都沾满了土，你踹我一脚，我捶你一下，你来我往，谁都没讨到便宜。
“干什么呢，校外也不许打架！”
他跑过去把两人拉开，却在拉扯卓北晴的时候收了几分力道，让他结结实实往那男的腰上踹了几脚，出够了气才完。
“哎哟！季风昀你拉偏架，你们俩不愧是一对，真是坏到一块去了。”
“多谢夸奖。”卓北晴靠着季风昀，觉得他狗嘴里难得吐出了一根象牙，抱着双臂看他，“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不然你也逃不了处分。”
“你放心，我才没你这么不要脸。”
打输了架，他丧着一张脸，想骂什么难听的话，又忌惮着季风昀的身份，最后呸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直到他走了，卓北晴才“嘶”了一声，把手按在脚上。
“怎么了，脚疼？”季风昀扶住他。
“嗯，刚才踢他的时候太用力，应该是抻着了，看来物理老师说的没错，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行了，你是不是还要画个踢人时你脚的受力分析啊，上来吧，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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