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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丰年大雪


【二】

        老子娘受奇耻大辱,那孙老爷气的捶胸顿足,嘴里骂骂咧咧黑了心肝肠的,誓要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贱俾找出来,给老子娘报仇雪恨。一时阖府出动,四处拿人。

        胡姨娘站在角落里,手心冒汗,祈祷司琴跑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被拿到。她只是猪油蒙了心,想报复一下老太太,从来没有想过要谁的性命。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下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索性司琴跑了,只要人没拿住,她便是安全的,想到这一层心情略微顺畅了点。依旧恭恭敬敬,低眉顺眼得地站在人堆里。

        孙府抓不到人,知晓司琴还有一房远房表哥,就在姑苏城外乡下。

        于是一应人浩浩荡荡拿着家伙抄他家去了。

        陈家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出事当天只有他和妻子及两个小兄弟在家,老母亲带着四岁的孙女到别处串门去了。仔细说来他们和司琴算不上亲戚,早已出了五服的。

        孙家几天下来找不到人,只好拿他们出气。那陈家三兄弟都被当场活活打死,妻子也被他们轮流糟蹋致死。可怜的陈家老太太和那四岁的孙女硬是被熟人悄悄藏起来,才躲过一场大劫。

        陈老太太六十岁的年纪,正当是子孙承欢膝下,颐养天年的好时候。哪知飞来横祸,落得个家破人亡,三个儿子无一幸免,媳妇也是。

        自己倒无所谓,一大把年纪守得一口棺材,不过就是一口气罢。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四岁的小孙女,以后依靠谁去?

        老太太整整哭了五日,渐觉身子不大中用了。争着一口气托人写了状纸,一纸诉状告到姑苏县衙门里。

        可叹的是,那孙家之所以在姑苏敢肆无忌惮谋人性命,全仗着护身符在手。

        姑苏城里官商勾结,那衙门是有钱人家的衙门。老话说得好,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孙家每年孝敬县太爷的真金白银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知府道台哪个不是他的座上宾。

        要不凭着这些年孙家大大小小犯下的事,哪里还能延续到今天。

        那县太爷见是有关孙家的案子,便草草了事,匆匆几句,就急着退堂结案了。

        老太太知道自己是快要入土的人,若这事倘若没个说法,儿子媳妇冤屈得不到伸张,她又如何能闭得上眼睛?是以咽不下这口气又告到金陵知州去了。

        这知州姓柳,原是京官,现是在外放的任上。长安城中族人显赫,祖上曾是开国相辅,位列三公。蒙先圣恩赐,在长安北郊有座大宅,门前两只熊狮子,连着两条浩浩荡荡的大街都是他们家的。

        族中子弟也皆承先祖恩德庇护,到知州这里已是第三代。有个大哥现任凉州节度使,二哥在吏部,自己现任金陵知州,这次外放结束后应该也会留在长安重用吧,这位金陵知州对自己的前途倒是颇有信心。

        只可惜这知州并没有继承半点先祖的风范,除了贪赃之外,还极其的好色。

        孙家老爷知道对症下药,除了二十万两雪花白银外,还送了嫡亲的闺女进来做小,那知州平日里见钱眼开,收了银子和黄花闺女,自是对那一老一小嗤之以鼻。

        可怜的陈家老太太姑苏到金陵路上多少艰难曲折,最后冤还没申,就被轰了出去,回到家中没多久便驾鹤西去了。

        再说那司琴从孙府跑出来后,并没有离开金陵,而是悄悄藏在一户屠夫家中,帮他们杀猪卖肉做些活计,想着等风头过去的时候再另谋出路。

        哪知她带出的金银财宝被屠夫夫妇发现,二人见财起意,生了歹心。那司琴倒也警觉,提前逃跑了。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时,被孙府的巡夜小厮发现了,是以绑了她回到孙府。

        司琴跪在堂门内,先挨了五十板子,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都招了。胡姨娘见事情败露,只有抵死不认,一口咬定被司琴栽赃陷害。待司琴拿出胡姨娘赠送的金银财宝还有她的贴身铃铛时,胡姨娘才百口莫辩。

        孙家老爷气得暴跳如雷,是以当场勒令将胡姨娘杖责八十,又将胡姨娘连同三个孩子发配到庄子上。那司琴也难逃厄运,不过孙老爷没打算轻松让她就死,要慢慢折磨才行,被送去了妓院。

        一时的贪念,使得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白白无辜害死了这么多人,尤其是陈表哥一家,更是无辜惨死,那司琴每每思来愈加悔恨悲愤。

        只得忍辱偷生,只待来日能够揭发孙家暴行。

        这机会没多久便来了,青楼中有个姓薛的院护,生得身材挺拔,高大威猛。两人一来二去便熟络了,司琴也向其敞开心扉,将自己的遭遇尽数相告。

        那薛院护虽是铁汉铮铮,也有侠骨柔肠的一面,他对司琴的遭遇十分同情,尤其对那素未谋面枉死的陈生一家,如此冤屈若无人昭雪,岂不是苍天无道。

        于是悄悄瞒着老鸨将她放了出去,并且让她去找江南东道陈怀漩大人,或许能为她主持一二。

        那江南东道陈怀漩,江南本土人士,祖上经商为主,虽说不是富甲一方,却也家境殷实,士族人中也曾出过刺史,录事参军之类的官阶。父亲进士及第,平日里多喜欢游山玩水,四处行走,不大喜欢做官。

        母亲出身庐阳范氏大族,父亲周游庐阳之际,曾投身范家寄居,与范家大公子私交颇好,常在一起把酒言欢,写诗作赋。日子久了,便与他家的小妹生了情愫。

        那范家哥哥亦是开明人士,兼有成人之美意,便把妹妹嫁给了陈老爷续弦。那陈老爷的原配生了一子后难产早逝,取名怀渭是为长子,平日里活泼好动,生得油光粉面,于学问上却不大精进,坐不住一时三刻便跑了。

        续弦后范氏也得一子,看那孩子生的面容刻板,棱角分明,小小年纪便不爱笑,一举一动颇讲究规矩,活脱脱的一个小老夫子。

        读起书来也是十分用心,六岁便下场考了童试。那陈老爷见儿子天份足,是块读书的料子,也愿意花精力栽培。是以花钱打通关系,将他送进了国子监。

        陈怀漩倒也争气,十六岁便一举中了进士,十八岁参加博学鸿词科考拔得头筹。又得好友静山汉王后世孙推荐,做了太子府詹事。

        后太子登基,江南东道空缺,陈怀漩外放历练谋了江南东道府的空缺,也算衣锦还乡了。

        原本这日是他休沐的日子,家中幼小儿满月,不少江南达官贵人前来恭贺。静山汉王后世孙也托人从京城送来一副墨宝,被驿站的差官送进了衙门。

        他们常有书信往来,言之所及之处多有涉及朝堂之事。即便他不在京城,对朝堂之势也大致了然于胸。这些隐私之事如若被外人窥去,总归不好,难免落人口实,便亲自去了衙门准备取回来。

        那司琴来了道府衙门已经苦守了五日有余,每每看见陈大人都在浩浩荡荡一众衙差护送之列出行,根本没有上前接近的机会,自己贸然上前很可能会被四处找她的人逮个正着,是以只能苦苦在角落里守着。

        正可谓皇天不负苦心人,这日傍晚终于让她等到了。只见陈大人并未穿着官服,穿了寻常衣物,独自前往衙门去,身边只带了一个跟班。

        那司琴也不知从何处穿出来,扑通跪倒在陈大人脚边,抱着他的鞋子放声大哭喊冤。这哭声里仿佛融入了她前所未有的遭遇和苦难,声声悲悯,断人心肠,引得一些路人也都纷纷侧目过来。

        那陈大人岿然不动,眉头略蹙。见行人越聚越多,扶起司琴道:“有何冤屈堂内说话?”

        司琴见那大人虽生的面容刻板,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同于其他达官的谦和与正气,顿时放松了大半。

        陈大人一连公务缠身了数日抽不开身,今日刚好小儿满月,可以歇息一天。本想着只回府衙取了信件就回去,却突然被这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司琴当街拦住喊冤。

        那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模样,身上衣衫褴褛,胳膊都是随处可见都是淤青和伤痕,满是泪痕的眼睛里透露着数无尽的辛酸和屈辱。

        陈怀漩坐在大堂内,头上是明镜高悬的牌匾。不苟言笑,面容严峻。

        平身里这种断官司的庶务多由院判处置,他的公务多是关乎百姓民生,赋税田产之上的事。

        今日看这司琴,大街之上抱着他的鞋子放声喊冤,像是有备而来,也许真是一桩不小的案子,倒也想听听。

        司琴跪在大堂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陈家表哥遇害以后,司琴日日承受良心的谴责,好好的一个姑娘如今哪里还有人形,只剩下一把骨头勉强支撑着。

        孙家横行霸道,草菅人命,在姑苏多年无人敢管敢问,如今只盼望这位陈大人能和别人不一样,明镜高悬下为她主张一二,还陈家表哥一个公道。

        事出突然,加之今日院判不在,只得由陈老爷的跟班陈忠代笔如实记录。一把血泪史,听得陈忠心惊肉跳,平日里只做着服侍老爷的伙计,哪听得到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手中的笔几次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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