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粗壮的桐树枝栽好后，引来的第一个看客是林沐晚。

        那时江含音本着不砍也砍了的心态，在树杆边放好小桌子椅子，准备树尽其用，对着多画几幅桐花。林沐晚见此便也叫人抬来个摇椅和小几，品着茶吃着点心，把宋铭越犯的傻看个够。

        两人一静一动，春风和煦，都感到自在闲适。

        “若是再搭个小竹棚子和秋千架，更美了。”林沐晚望着开要晒过来的太阳感慨。

        江含音抬头，看了一眼如今还是翠绿模样的桐树：“也不知道它能新鲜几日，搭好了，树没了，会不会突兀？”

        林沐晚说也是，不过片刻又有新主意：“种些爬藤的花木，焉管它留能到几时，没了它也不碍。”

        “晚姐姐这主意好。”江含音眼眸瞬间亮了，“我再让人寻个大水缸，养几尾鱼，夏日还能乘凉，饿了烤一条也不是不可。”

        她说着还舔了舔唇，中午胡乱扒了两口饭，现在饿了。

        林沐晚被她小馋猫的表情逗笑，用帕子捏一块千层糕朝她招手：“先别画了，来吃两口。”

        小姑娘丢下毛笔，不客气地跑过来，说了声谢谢，在边上吃得香甜。

        孔妈妈搬来一个绣墩，接着添上几样点心，把江含音亏空的胃填个满。

        林沐晚好奇她画的绣样，让丫鬟取一张看看，江含音想要阻止，却晚了。

        小丫鬟望着画面惊奇地道：“呀，这是表小姐吧，姑娘画得真传神。”

        这边说着，画就落到林沐晚手里了。

        绿荫下的美人在摇椅中浅笑，身后是素雅的桐花，烘托出了林沐晚清冷的气质，十分有意境。

        “嗯，不错，这画就送我吧。”当事人也觉得很好。

        江含音哪里有不应的，腼腆笑着说：“没画出晚姐姐的十分之一美，姐姐没嫌弃就是它的福气了。”

        “十分之一有些夸大，起码画出了五分。”林沐晚让丫鬟小心收好画，朝她比了个巴掌。

        江含音被她逗得直笑。

        在林沐晚离开后，孔妈妈打来水让她净手，笑道：“自打大姑娘出嫁后，就许久不见表姑娘像今日这般开心了，平时除了到太夫人那儿，几乎连院门都不出的。可见表姑娘很喜欢姑娘。”

        喜欢她吗。

        江含音望着自己泡在水里的双手，杏眸弯成了月牙：“我也喜欢晚姐姐。”

        而林沐晚回去后，并没有歇着，叫人准备好笔墨，在画里自己身边空缺的一块细心描绘着可爱的小姑娘。

        她吹干墨迹，欣赏片刻，不知怎么忽然叹了一口气。丫鬟听见，询问原因，她只是感慨道：“可真叫我羡慕。”

        羡慕什么？丫鬟不懂，可林沐晚没有再多解释，吩咐她去找人把画裱好。

        接下来的两日，江含音除了早朝到长圆居问安，余下时间都呆在韶景轩绣功课。

        林沐晚来过一回，依旧是坐在桐花边品茶吃点心，时不时去看认真绣花的江含音。

        小姑娘五官精致秀气，细长的银针被她轻轻捏在指尖，走针时在她手上灵活摆动，带着长长的绣线摇曳，是一种说不出的温婉。明明是平常的女子绣花画面，却有叫人向往的宁静。

        江含音在绣品上全力以赴，三太太瞅了个时机，随意找个询问绣工的借口来到客院，见到薛娘子。

        三太太来到时，薛娘子正在整理绣线，婆子给她介绍三太太身份，她只是朝对方颔首轻轻点头，又继续埋头干自己手里的活。

        三太太早在一边把她打量了个遍，见她在屋里脸上也遮着白纱，明白她肯定面上有伤疤不好见人。而且今日来，又不是为了看她长多美，三太太便放下探究，笑吟吟坐下和薛娘子说话：“听说娘子是从宫里出来的，见识可比我这后宅妇人多多了，不怕娘子笑话，我长这么大见过的贵人，也就是长公主了。”

        她一番自来熟的揭短，捧着薛娘子，话落便去打量对方的神色。

        可惜薛娘子戴着面纱，根本看不清表情，更让她气闷的是，薛娘子居然连头都没抬。她说完片刻，也不见对方有要答话的意思。

        三太太笑容僵了僵，不死心又道：“薛娘子见过长公主吧，我听说长公主许多衣裳也是出自尚仪局，薛娘子时常会到长公主那边走动么？”

        她三句不离长公主，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通过薛娘子看能不能搭条线。若是能搭上，她才有机会去试探，长公主愿不愿意看在宋家的份上，赏他们三房一个面子，也为女儿主持及笄礼。

        然而她像是在对着一个木头人说话。

        薛娘子宛如一个聋子，连眼神都没变一丝，把她无视的彻底！

        如此一来，三太太屁股下的板凳瞬间就会扎人似的，让她有想要站起来直接走人的冲动！

        她好歹是侯府的三太太，一个出了宫的妇人居然对她如此怠慢，简直是奇耻大辱。

        三太太忍了再忍，从鼻子哼出一个短音节，“薛娘子是觉得攀上我们侯爷，攀上长房，就瞧不起其他人了？娘子还不知道你要教导的姑娘怎么到府里来的吧，她不是侯府的正牌小姐，是半路沾了她死去的娘亲的光，才留在长房。说是侯爷义妹，可最后还不就是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就没关系了，薛娘子何必捧着她，糟践我的善意！”

        三太太一张嘴善辨，把自己的功利心包了层虚伪，尖酸刻薄得让人不耻。

        薛娘子在宫里沉浮十余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对她这种人的心思明白得很，手上动作根本没有一刻的停顿，对她亦不理会。

        话到这儿，也没有再多可说的了，三太太见她不为所动，气得脸铁青，噌地站起身拂袖走了。

        想要打探长公主的事，结果碰了个不知好歹的，把三太太气得直抚胸口，心中的不甘更是像遇到狂风暴雨的海面，化作巨浪在胸腔中疯狂涌动！

        江含音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的时间把绣品做了出来。

        她用桐花绣了个扇面，花朵花苞素净柔美，枝叶用色深浅交替，将春日最鲜明的翠与绿都融入其中，明艳的春天尽在那一小片绣布中。

        “浙绣，你娘亲是浙江人士？”薛娘子在浓烈的颜色对比中一眼就看出派别，再看向江含音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先前没有的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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