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8
开禧三年，白驼山。
中元节的月光将天地染成一片银白，山道之上，一个青色的身影飞快地向着悬崖奔去。
黄药师远远地看到她站悬崖边上，山风猎猎，吹动她身上的衣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不舍，更多的却是一种坚定。
就在他距离悬崖不过一箭之地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纵身一跃而下。
他甚至没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角，黄药师茫然地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心随之沉沉往下落去。
她竟是宁可死也不愿接受他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刚刚明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在小花园时，他明明看到她眼中的犹豫。
“药兄，找到你那徒儿了吗？”
身后传来老毒物嘲讽的问候，黄药师心中的悲切瞬间化作了怒火。
是老毒物，一定是老毒物在来的路上对她说了什么。她才会突然舍下自己，跳崖轻身而去。
都怪老毒物！是老毒物害死了她！
他不愿承认她对己并无情意，又向来最爱迁怒于人。此时看着欧阳锋，满腔怒火，满心愤懑都仿佛找到了最好的出口。黄药师解下腰间玉箫不由分说便朝着老毒物挥去。
欧阳锋不提防他会突然动手，侧身避过他挥来的玉箫，一粒石弹又突然飞来。要不是洪七及时用打狗棒一拨
，那石弹差点便要废了他的左腿。
“有话好好说，怎么忽然就动手了呢？”洪七站在两人中间。
“他害死了我的弟子。”黄药师说着手下不停，继续朝着欧阳锋打去。
洪七一边用打狗棒应付着他的玉箫，一边说道：“黄老邪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刚刚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那丫头是自己跳下悬崖去的，你怎么能赖到老毒物身上呢？”
黄药师指着欧阳锋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也一定是他在路上说了什么，否则她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去跳崖。”
“我和他们是一起来到白驼山的，老毒物最多就是说了一些你年轻时的风流……”洪七说道这里忽然住口了，他想起那两人的关系，叹了口气，将酒葫芦往身后一甩，转身往山下走去。
洪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其实那丫头就算活着，你们之间名分已定，你还真要娶她不成？这是上天注定了的事，谁也违背不了。药兄你不若还是看开些的好。”
洪七说完再不停留，展开轻功飞速往山下而去。
黄药师对洪七的话恍若未闻，他就是要娶她，如果不是老毒物从中作梗，他们现在已经在桃花岛成亲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万般不甘化作万丈怒火，黄药师抽出腰间的玉箫，再次朝着欧阳锋打去。
洪七一走，欧阳锋再没有挡箭牌来护他，欧阳锋一边应付着黄药师攻来的招式，一边放低姿态劝道：“七兄说的是，这天下美人多的事。药兄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黄药师不说话，他只想杀了欧阳锋给她报仇。她这一走，令他多年的念想多年的期盼都落了空，似乎只有杀了欧阳锋才能填满心里空了的那一块。他并不想承认她对他从未有过情爱之心，似乎只要杀了欧阳锋，就能证明这份感情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欧阳锋见他势若疯虎，下手之际招招都是杀招。一时不敢直撄其锋，他向后急跃跳开，躲开了黄药师的杀招。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并不是黄老邪的对手，再打下去也占不到便宜。当即提一口气，用上轻功纵身往山下逃去。
黄药师万料不到老毒物为了活命，能不顾脸面逃得这般狼狈，但不管多狼狈，终究还是叫他给逃了。
白驼山的轻功‘瞬息千里’有其独到之处，望着老毒物在片刻之间便逃得踪影不见，黄药师冷哼一声：“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只要有老毒物的儿子和情人在手里，就不怕他不露面，他老毒物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黄药师一拂衣袖，忿忿下山找到陆乘风，一把火烧了白驼山庄，离开西域。
张家口。
曲灵风瑟缩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黄药师。
“师兄，那两人到底在哪儿，你倒是快点把他们弄过来啊。”陆乘风催促道。
“那小白脸和他娘，趁我不察，悄悄……”曲灵风说道后来身子簌簌发抖，不敢再说。
黄药师脸色铁青：“你莫不是要告诉我，那两人逃走了吧？”
曲灵风嘴唇哆嗦，怕得话也说不清楚：“师父饶……饶命。我以为你这一去白驼山，定能将她救回来。只想着反正早晚要放人，也就没把那小白脸太当一回事，所以……所以……”
黄药师一拍桌子怒喝道：“所以你就把他们放了？”
曲灵风咚咚往地上磕头：“师父饶命，弟子绝不敢违背你的命令私自放人，是那小白脸趁我一时不察，自己逃走的。”
想不到桃花岛上竟会有如此愚蠢之人！黄药师扬起手来，一掌便要毙了曲灵风。
曲灵风哀声求肯道：“非是弟子罔顾师命，只因阿罗身怀有孕，弟子放心不下，回家去了一趟，待回到张家口之后，那小白脸已经跑了。这些天来，弟子一直在四处寻找那小白脸的下落，不敢稍有一点懈怠。”
“那找到了吗？”黄药师问道
曲灵风不语，只是不住地咚咚磕头。陆乘风也给他求情道：“师父就饶了大师兄吧，你现在杀了他。嫂子岂不是要守寡，那未出世的孩儿岂不是没了爹？”
黄药师扬起的手掌慢慢放下，她向来与几个兔崽子亲厚，若是她还活着，看到他杀了灵风，只怕也不会欢喜。
黄药师对两人说道：“乘风，你继续探听老毒物的行踪。灵风，你给我去终南山盯着，重阳宫有任何异动随时回来禀报我。”
既然老毒物的儿子和情人已经跑了，他便只有从《九阴真经》上着手了。
老毒物觊觎《九阴真经》已久，一定会去终南山。他只要在终南山守株待兔，不愁杀不了老毒物。
离开张家口，黄药师来到了冯家村。
“她临死时托我照料于你，这些黄金足够你花用一辈子。”黄药师将黄金往冯栖面前一推，便要离开。
“如果我助你夺得《九阴真经》，你能杀了欧阳锋为她报仇吗？”冯栖在身后问道。
黄药师好笑：“你要如何助我？”
冯栖对黄药师说道：“你只要让我得到翻看《九阴真经》的机会，我便能把《九阴真经》给你。我对武功上的事一窍不通，没人会怀疑我翻看真经的目的。”
黄药师心里一动，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在拿到那个锦囊之后，他曾经听榆木说过，冯栖聪明至极，过目不忘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听榆木说，这好像就是个什么扫描功能，跟冯栖真正的本事相比，这功能非常不入流。
只不过冯栖身上的任何本事都不能随意使用，否则对她的寿命有害。
“这于你寿元有损，你当真愿意帮我？你可想好了么？”黄药师问道。
黄药师想要《九阴真经》，自从在丐帮分舵再次输给王重阳那时起，他对这本经书的渴望就变得比从前更加强烈。他想知道真经中到底记载了什么武功，能让王重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再次打败他。
如今便有这么一条路子，可以让他得到真经。但这可能会让这个女人送命，他要问清楚，她是否真的愿意，毕竟这对冯栖并没什么好处。
冯栖凄然一笑，问道：“我本来就没几年好活，现在她既然走了，也没人再能救我。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王重阳已死。’信鸽带来灵风的消息。
黄药师有些犹豫，王重阳一死，老毒物必定要去重阳宫抢《九阴真经》，现在杀老毒物是最好的时机，只要他跟全真教合作，老毒物必死无疑。
只是他向来清高自负，动手之际不喜有人插手。而且，现在去终南山，王重阳必定布下极厉害的陷阱在等着他，不如先让老毒物去试试王重阳的机关陷阱。再者，
若是有了老毒物去打草惊蛇，全真教上下必成惊弓之鸟。这些牛鼻子定会携带《九阴真经》离开终南山，另觅收藏之地。届时他想要取《九阴真经》也会变得容易些。
一切待拿到《九阴真经》后再做打算，且让老毒物再多活几天。
拿定主意，黄药师静坐江南，按兵不动。
不出意料的是，老毒物果然中王重阳的陷阱。王重阳假死，以一阳指破去了老毒物苦修多年的□□功。而他和冯栖等在老顽童南下的必经之路上，顺利取得了《九阴真经》。
出乎意料的是，冯栖这女人实在可恶。
他刚一带她回到桃花岛，珉风就将她错认成师娘，冯
栖非但不解释，还当着几个弟子的面当众环住他的腰，往他怀里一靠，笑着说道：“你这几个弟子可真是懂事呀。”
黄药师想推开冯栖，却听她小声说道：“你还想要《九阴真经》吗？”
黄药师抬起的手只好默默地收了回去，他看到珉风脸上的欣喜，看到玄风脸上的不忿，看到乘风和灵风先是惊讶，继而欣慰地对他说道：“恭喜师父，祝师父和师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遣散众弟子，黄药师推开冯栖：“演这种把戏做甚？”
冯栖悠悠一笑，说道：“这不是你让我陪你演的吗？从周大哥那儿骗经书时，你可是说过我是你的新婚妻子。这怎么转眼就把你的发妻忘得一干二净了？”
黄药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当时他但求从老顽童手中借经书一观，不得已才撒了这个谎。他心想着，只要合力骗到经书，等回头冯栖再把经书给他，两人便一拍两散。左右这女人看他不顺眼，他也不必担心她会纠缠。
可谁知道冯栖迟迟不肯把《九阴真经》给他
“你若是想要我把《九阴真经》默写出来，便去拿欧阳锋的人头来换。”冯栖对他说道。
黄药师没有追到终南山杀欧阳锋，为的便是要先得到《九阴真经》，可谁知冯栖却定要他先杀了欧阳锋才给他真经。
可如今却又去哪里找这老毒物？
当时冯栖骗周伯通毁去真经原文，黄药师并未阻止，毕竟冯栖不懂武功，她要一本武功秘籍全无用处。而真经原文一毁，他就成为真经的唯一拥有者。黄药师便索性由着她去。
可谁想到冯栖会给他来这么一招，如今这世上只有她有《九阴真经》，这一时半会又找不到老毒物。无奈之下，黄药师只好将冯栖带回桃花岛。
“能娶到我这么好看的老婆是你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冯栖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整了整头上的发髻。
“只怕黄某受不起这么大的福气。”黄药师冷冷地说道。
冯栖幽幽一笑，说道：“你受得起也得受，受不起也得受，我的嫁妆可是《九阴真经》。”
黄药师手里扣了一粒石弹，几次想要弹出，又收了回去。
只听冯栖又道：“而且你得抓紧时间，要知道我本来就没几年好活。若是在我死之前你还杀不了欧阳锋，这《九阴真经》可就要随我而去了。”
冯栖说完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提着裙角往外走去，刚一出门，珉风便迎了上来：“师娘，快来看看我新绣的花样。”
“手艺真不错，你到底哪儿从学来的？”
“这是我自创的针法，师娘要是喜欢我教给你。”
“那我也把那道卤鸭的配方给你吧。”
“谢谢师娘，师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这女红和烧菜也是一绝。”
“那是，我从前总是被那些帮派抢来抢去，他们天天为我打架，总也分不出个胜负来。唯一有个铁掌帮还算成器些，偏偏那次遇上你师父，叫他给打跑了。此后就再没人来抢我了，珉风，你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哪有，师娘你这还叫丑，那天下女人都可以去死了。”
……
黄药师看着清啸亭中聊天聊得欢快的两人，无奈地将石弹收了回去，这女人本来就没几年好活，所以她并不怕死。而他也没法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下杀手。
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杀了欧阳锋才能摆脱冯栖。
可黄药师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找到老毒物的行踪，榆木却回来了。
她看着他和冯栖抱在了一起，黄药师知道她误会了，也知道冯栖是故意要让她误会的。
冯栖她有《九阴真经》，冯栖她有恃无恐。
他想要和榆木成亲，想了很多年。可他也想要《九阴真经》，天下任何武学之士都想。
黄药师在试剑亭中来回踱步，看到那个朝思慕想的身影慢慢走向那群兔崽子。一直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就安稳下来。
罢了，他如今已是天下第一，有没有《九阴真经》于他而言又有多大分别。
黄药师心里做了决定，将灵风喊到自己的院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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