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巧遇
等待这条路确实不好走，周惠然感同身受。
李飞说霍小南只知道为难自己，其实周惠然也是。她这人看似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但毕竟是女孩子，骨子深处是柔软，也希望得到疼爱。但是，她不愿意在并不亲近的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所以一直坚强或是假装坚强。
因为热爱繁华，所以害怕寂寞。周惠然想起庄颜近水楼台的玩笑，又想起看不真切的程天，有些怅然。“霍小南，等人好辛苦啊。林一凡说喜欢我，要不我当个真吧？”
“他在玩笑。”
其实周惠然也在玩笑。她很执拗，不撞程天那堵南墙决不回头，但她还是说：“也许就凑巧了呢？还有，我很差吗？若是你说差或是和差类似的词我就和你绝交！”
按照惯例霍小南应该说“很差”而周惠然会让他“滚”。
然而，这注定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天——
霍小南说：“他若当真，我会打断他的腿。”
周惠然捧着脑袋不知说他狠心还是心狠，霍小南已换了很郑重的语气说：“大二了，等级考试该抓紧了，我前些时候买了套书可能会对你有帮助，过两天寄给你。”
“哦。”
霍小南这人可真是的！对人太好，也不怕让人误会。周惠然还是不擅长对霍小南说感激的话，所以“哦”过之后只会垂头看自己的脚尖。
话筒的两端再次陷入安静……
庄颜路过电话亭的时候，只觉捏着话筒的人怎么看都透着无言的娇羞，妥妥的小女儿心思。
这姑娘怕是开窍了吧！
庄颜走近人，酝酿了一肚子的八卦。没想周惠然一见来人就如见了救星，张口蹦出两个字——马上。
话是对着话筒外喊的，也是特意让霍小南听见的。霍小南果然问道：“有事？”
“室友叫我。”
“那就再见。”
“嗯。”她想了一想：“我听天气预报说北京已连续降雨几天了，你出门记得带伞。”
“我会的。”
庄颜看周惠然挂了电话，立马扯了人的衣摆：“嘿！有情人？”
周惠然小声叹息：“哎，霍小南给我寄书，有些感动不知如何感谢罢了。”
来人伸手就要挠她的腰：“我能不能理解这是动心，不知所措？”
周惠然侧身躲开，举手认输：“我说实话。被人惦记是好事，若他念念不忘的只是你不擅长学习这事儿……还是挺丢人的。”
“呵呵！”庄颜的手终是没有挠下去，而是戳到了她的脸上，“那你扭捏个啥，我看是羞人还差不多吧。”
周惠然笑骂：“呸！你才羞人，自己找小白去吧。我去九舍。”
“见谁？”
“林一凡。”
“干嘛？”
“有事儿。”
“什么事？”
“不能说的秘密！”
秘密有这么大张旗鼓地说的!
周惠然还没找到林一凡，倒是先在大门口遇到了刘江。
刘江本已和同学越过了人，转念又倒走回来打了个招呼：“刚刚室友说这背影有点熟，还真是你啊？”
周惠然本想一本正经地回他：“真是我。”但是她没有崩住，从“我”字开始就破了音。
“一起进去还是我帮你叫一声？”
“不了。一会儿请宿管老师呼，使唤小弟要趁早。”
“使唤小弟？”
“找我弟弟借本书？”
“什么书？”
“《统计学》。”
刘江就笑：“你弟弟若是大一的话，应该还得再找人。但是你这人运气不错，刚好遇到我。”
虽说已和刘江消除了隔阂，但他如此主动的帮忙却是周惠然没有想到的。她忙不迭地作揖：“我这运气确实不错。”
刘江扶了扶并没有下滑的黑框眼镜儿：“嗨，外院选修这门课的人不多，特别是女生。我是真佩服你勇气。”
“哪里哪里，放眼整个a大，女生都不多嘛。”
周惠然想说：不用佩服我的勇气，而我也确实没有哪勇气，因为书是帮程天借的。
a大的学生要顺利毕业除了必修课全部合格外还得选修改六门，科目和修习时间自选。每期开学，院里就会出一个目录供大家选择，原则上以院为单位开课，特别冷门的也不排除有混院开课的情况。
那天张远航从院里领了选修课目录让大家填报，庄颜利落的在《法律基础》和《食用菌栽培》上打了个勾，然后问周惠然：“我们还是一起呗。”
周惠然本才不喜欢背书，又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在法院做书记员司法考考得头发稀疏的表姐说的话：“一学法律深似海，从此黑发是路人。”她拿手在目录上猛划：“法律……额……再看看……再看看。”
庄颜顺着她的手指一看：“《统计学》？你想修这个？怕是没有听说过‘统计年年埋忠骨’吧。佩服佩服，失敬失敬！”
周惠然还没说什么，倒是激起了四周惊呼一片。
庄颜看了看身边的人：“听说统计学是经贸必修课中的修罗，通过率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头发少点最多影响颜值，若是骨头都埋了……
周惠然抖了几抖，终是在《法律基础》上打了一个勾。
庄颜的话很快就在班里传遍了，《统计学》这期的选修人数也降了个新低。隔天下课的时候，一起走出教室后门的张远航告诉了程天一个消息：“我们班《统计学》就你选了，可不能丢脸。还有，教材需要各自想办法。”
程天张了张嘴：“各自想什么办法。”
张远航头也没回：“找人借呗。”
程天：“不太熟。”
周惠然脱口而出：“交给我吧。”
等拿到书，周惠然才猛然记起：程天和刘江也是认识的，而张远航和刘江更熟。兜兜转转这么久，众人却在同一个圈子里。世界有时候，真小。
t市的天气在连绵的秋雨里渐渐转凉。
霍小南说英语的学习没有捷径，进入大二的周惠然似乎把他的话又听进了一些，或是在心底不想让他那难得的假期白费。她不再视英语如蛇蝎，也敢频繁地在读书走廊诵读，英语课也似乎有趣了许多。
这天本是约了庄颜去晨读，谁知仙女也学会了赖床。周惠然作势去扯她的被子：“起来了，读英语了。”
杨玥漱掉满嘴的牙膏沫从阳台伸了个脑袋说：“周惠然，我上初中时，班里有个男生数学特厉害，附加题也常常满分，总之是个一直考120的主。再看看我自己拼了命也总会扣几分，于是很不服气。有一次题还有点难，我居然也拿到了120，甚是得意。没想有个同学告诉我说‘有些人考120是因为很努力，有些人考120是因为只有120’。”
周惠然看着杨玥一脸茫然：“什么样意思？”
杨玥放下杯子，揽了周惠然的肩膀恨铁不成钢：“你和庄颜的英语水准之间的鸿沟就如我和那男生学数学的一样宽。你要冒雨晨读才可能到达的高度，庄颜就这么躺着就已经达到了。”
杨玥说得完全是实话，周惠然无可辩驳。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雨伞叹了口气：“我要静静。”
抽屉的最底层有一本发旧的书，正是前几天刘江给的。之所以被放最底层是因为书的边角有些卷曲，布现在已经压平整了。周惠然想了想，最终把书放进了书包。
周惠然左手撑伞，右手把背包往胸前紧了紧，悠悠地走过读书走廊。
雨中的a大，从不让人失望。细雨与微微西北风里，香樟和翠竹在轻轻飘摇，湿润的操场没有熟悉的人，小师妹一路走留一路风景。
远处是巍峨的蔡山，脚下是奔流的濆江河，秋色潋滟。
周惠然在那块刻着映雪读月的石碑边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就想到了词人柳永的那一句：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虽然，此时若作“潇潇晨雨”更应景。柳永笔下的关河冷落周惠然是懂的，思乡之苦周惠然也是懂的，可面对这潇潇绵长的秋雨，她只想到了浪漫和向往。
沿河缓缓而上，书，到底没有拿出来。读书走廊微微转了个弯，周惠然走过一大丛竹林，看见前面的亭子里有两个人在躲雨。
周惠然走过去，收了伞，笑问：“师兄，下雨天打球，真爱啊。”
陈家琦看着走过来的人，回头拍了拍温诚松的头，笑：“我就说了吧，下雨天打什么球，啧啧，被小师妹儿嘲笑了呢。”
周惠然看了一眼温诚松托在右手的篮球，赶紧表态：“师兄如此热爱，我只有敬仰。”
被夸的人把篮球放在地上腾出一双手对周惠然拱了拱：“好说好说。陈家琦这人忒没良心，佳人在侧，班级荣誉统统抛诸脑后。”
“确实没良心。”周惠然附和。
陈家琦捶了温诚松一拳：“我没良心？只身陪你冒雨训练的是谁？只是这会儿雨下得深沉了些，绵绵无绝期，我也只有望天兴叹。”
“滚！难得院里要举行篮球，各班都得参与。我们这水准……哎，大凡能请外援我都不想搭理你！大四要考研要实习，重在参与不说，我们这些大三的不能被师弟们打到满地找牙吧。笨鸟先飞，唯勤是岸。”温诚松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想用意念感动上苍，谁知人间事十之八/九都不如愿。”
眼看温诚松越扯越远，陈家琦上前两步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停停停……你这么啰嗦就不怕师妹儿笑话？”
周惠然火上加油：“继续继续，我保证不笑话。”
没想那两人一听齐齐住了嘴。温诚松食指一拨，看篮球在指骨碌碌转着圈问：“小师妹儿，你们班除了张远航还有谁篮球打得好的？”
这是开始打探敌情，准备作战计划了吗？
不过，周惠然坚信自己班实力太强……提前排兵布阵也应该没什么用！所以她决定说实话：“我们班比张远航篮球打得好的，应该还可以组两个队。”
两个师兄面面相觑了半晌，齐声道：“你可真不谦虚。”
周惠然一脸无辜：“你们是师兄，怎可欺瞒。”
那雨似乎已小了一些。“走了。”周惠然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上一条通往四教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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