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所求之事
北苏一惊，下意识看向苍情，苍情对着她弯眼笑了笑。
又猛一回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将她认得这样老，打头却看见了耳令。
“北苏仙子，久违了。”
耳令慢悠悠地走来，率先与北苏客套了一番。
北苏微笑回应，内心暗道似乎也没有很久。她仿佛看透了这位灵君某些喜好装模作样的本质。
“苍情神君，久仰。”
与苍情招呼完，耳令也没忽略了小小一只容千，微笑看着她，“容千仙子。”
苍情微微颔首回应，倒是容千看了一眼平乐，然后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耳令微微抬手，令飘逸的衣袖自然垂下，显得风流俊雅，而后又笑着摇了摇头，微微侧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示意自己是听到的。
容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用一种同情惋惜的目光看向耳令，旋即比了比手势。
天可怜见的，这仙君竟是万里挑一的听力有损者，这可真是叫人同情。
北苏秒懂，瞬间笑了一声，但是没有拆穿。
容千朝着一旁看去，一眼就看见少年朝着她招手，顿时眼前一亮，忙不迭跑去。
苍情目光跟随着她的脚步，看见远处的少年时才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来。
耳令没懂容千话里的意思，也没再去管她，而是用那副微笑有礼的表情看向了苍情。
苍情不解地看向耳令，耳令一直微笑，并不言语，两人眼对眼就这么看了半天。
耳令的微笑仿佛是一块石头雕出来的，维持这么些时间变都不曾一变，苍情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灵君……看着我可是有事？”
耳令灵君这才开了尊口，一边点头，一边儒雅道:“确乎有事。”
苍情抬眸，表示好奇。
耳令一向含着三分假笑的面容罕见地收敛了几分随性，道：“如今凡间有人作乱，拿万年前的君朝作文章，听闻君白神君是君氏后人，所以特来请神君前去平定乱局。”
苍情淡淡道：“乱局的源头乃是为祸者，君朝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本君去也只怕不管用吧。”
耳令偏头一视，目光如炬：“那若是，为祸凡间之人是仙人呢？”
苍情笑了一声，道：“自有守君处理，要我何用？”
耳令微笑，“可如今的局面，是守君也无法了，关键只在神君身上。”
苍情瞥了耳令一眼，“仙凡之约的确存在，可依照灵君的性子，不像是那般积极之人吧？”
说完，又深沉道：“你可去回了守君，本君定会赴约。”
耳令微笑摇了摇头，“我有我的目的，可和神君并不冲突，也损害不了任一个人，只想早日实现了愿望，与世无争罢了。”
又拱手道：“那就多谢神君出手了。”
苍情又笑了一声，这一声与方才的每一次笑都不一样，让耳令看出些莫测的深意来。他突然有一种直觉:苍情神君也许知道些什么。
耳令突然也笑了笑，左右，他只是个传话的罢了。
……
那少年正是平乐。
容千见到了失踪许多年的哥哥很开心，跑到哥哥身边，疯狂打量着他，“哥哥，这么多年你过得如何？”
平乐蹲下来，任由容千打量，温柔道:“我很好，我在外学到许多东西，看过许多风景，我唯一担心的是你。你在他身边可有受过委屈？”
他摸了摸容千的脑袋，“为兄无能，这一千年来找遍九界都未找到能够医治你的办法。”
容千并没有失望，这一千年来她的失望早已经麻木了。她本也不指望哥哥寻找她们的医治之法，只希望哥哥能够平安。
容千伸手摸了摸平乐的手，“就连父君都没有办法，你不用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只平安喜乐便足够了。”
平乐失落道:“平安？喜乐？妹妹你又何曾平安喜乐过？若不是父亲肆意妄为，母君又如何会陨落？我二人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他在一日，我便恨一日……”
他眼中闪过浓重的恨意，切齿，“我总有一日，要为母君复仇！”
容千拉住兄长的手，又用另一只小手抚了抚兄长深深皱起的眉头，温和道:“如今母君用另一种方式生存于世，父君与她的纠葛当交与她自己抉择。你这些年在外过得可好吗？”
平乐看着她，鼻头一酸，“我过得如何不重要，只是苦了你。若是母君还在，你只怕是早就好了。”
“方才那位北苏仙子与母亲如此相似，我远远见到竟恍惚以为母君重临，激动之间便呼唤出来。她……到底是谁？”
平乐想到某个可能性，心中抑制不住激动，睁大了眼睛，圆乎乎的眼睛放出光芒来，盯着容千，想要听到一个答案。
容千抬头与平乐对视，展颜一笑，“如你所想。”
即便心中早就有了一丝对于这个答案的希望，但骤然听见肯定的回复，平乐还是惊喜得呆住了。
片刻，他猛地站起身，又蹲下，眼神恍惚一瞬，又重新凝聚，他抓住容千的手，“她……是娘亲？真的？为什么她不认我？”
不待容千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变了模样？我的确已经变了很多……”
容千摊了摊手，叹口气，道:“她如今是北苏仙子，早已不是当年的帝君了。”
她抛却以往的所有，自然也包括了记忆。
平乐明白了。他与容千对视了一眼，又与她同时移开目光，二人双双叹了口气，动作出奇协调一致。
……
苍情与耳令灵君议事，容千又似乎与那位少年仙君认识，二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北苏一人觉得有些没意思。
于是北苏决定去四周逛一逛。方才见到容千看着食物双眼放光，却没吃到，北苏内心有些好笑又莫名为她心疼，正好趁着这个空当买些吃的让容千开心开心。
仙人有灵气净化身躯，因而对于吃食并不如凡人的身躯那般脆弱，简而言之，仙人想吃什么都可以，不会闹肚子。
所以尽管容千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娃娃，北苏还是很放心地来到了烤肉摊。
盯着烤肉，耳畔却传来一道声音。
“北苏仙子。”
嗯？有人认得她？
北苏好奇地转过头去，想看清是谁。
只见那人身穿白衣，披着貂裘，面容年轻无比，目光却十分沧桑。通身气息虚弱，仙人以灵气为身，绝不会有凡间的病症，更无体虚之说，可这人却像是随时就要断气一般。
那人目光奇，“久仰。”
北苏疑惑：“你是谁？”
这个人看上去没见过她，她也并不记得曾认识过这样一个人。可她并不出名，那里担得上一个久仰？
那人神秘道：“仙子想不想知道千年前的记忆？”
北苏平平无奇，在这偌大的九界如一粒尘埃，也无出彩之处。如今却有人对她说一句久仰，不得不让她好奇。
她也并不好奇自己千年前有过什么经历，既然有了一段新经历，便是她新的人生，早与过往斩断了联系。
但这人她分明不认识，却知道她只有一千年的记忆，难不成是她一千年前的故人么？可若是故人，又怎知的她失忆了？
对面的人温润一笑，“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害你，唯独我不会。所以你不必害怕。”
北苏并不相信，“为什么？”
白衣青年突然有些生气，“你要知道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要记得我说的不就好了？”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北苏的好奇心更甚，她道:“世间哪里有没有来由和因果的联系？你不告诉我，又如何叫我放得下心？”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青年似是很欣赏这番话，饶有兴味道:“你真的要知道吗？这个真相，你似乎并不想揭开呢。”
那你还神神秘秘说什么？明知故问？北苏内心暗自道。
等等，不对劲。
烧烤的香味没有了，伴随着热气和喧嚣的烤肉店也不见了。此时仿佛只剩下北苏和那个奇怪的人。
北苏望了望四周，似乎到处都是相同的模样，方才怎么来的这个地方她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她索性放松下来，盘腿坐在了地上。
要说她最近碰到过最最奇怪的事，还是仙神界众仙神把她错认成帝神，而且偏是这样巧合，她千年前苏醒与帝神千年前陨落对上了。若不是北苏已经进入过帝神少年时的梦境，对自己与帝神已经有了完完全全的了解，知晓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人，恐怕她也很难想象这是巧合。
所以，这人大概是为了此事而来吧？
她低下头微微笑了笑，“难不成，你也将我错认成了帝神么？可我并不是。”
青年人似乎笑得更欢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若是如此，那岂不是更有意思了么？”
北苏抬头，“你想要什么？”
话本子里反派做事必有原由，只有心中有欲望，方会以自己的方法行事。既然北苏想不通这人盯上自己的原因，不妨直截了当问一句，反正不会掉块肉。
新霖收敛了笑意，一曲腿，也顺势坐在地上，抬手茫然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而后又邪魅一笑，“我也不知道。”
“我倒是知道，你想要什么。”
北苏觉得匪夷所思，这人说的话似是而非，叫人半懂不懂。凡人寿数有限，因而欲望更强，仙人拥有仙力神通，寿命又十分悠长，所以寻常的欲望早已经淡了，北苏能力不强，所关注的不过只有自己周身事物，她不需要刻苦修炼，日子过得也舒心，又有什么所求？
再说，这人与她在这里扯皮又有什么意义？实在是怪得很。
北苏摇了摇头，不知望向了何处，面上一笑，“我想要的东西，这千年来已经得到了大半。你倒是说说，我想要什么？”
新霖微微一笑，“你孤身探索世间，喜爱玩乐，美食，美景，也不愿追循被遗忘的过去，却只对一人起了欲望。”
他说的是苍情？
北苏沉思过后淡淡抬眸，看着新霖，道:“他？我与他又有何干？不过是几个月的交情罢了。”
新霖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唔，那看来是我搞错了，那你想要什么呢？”
北苏轻轻一笑，眼睛发亮道：“我倒真的渴求一物。”
新霖一歪头，看见北苏双眼放出微微的光芒来，“钱。”
“我既无背景，又无过人之处傍身，这么多年能四处行乐也只仗着一些运气……因而……我最缺的，只怕是钱。”
北苏微微一笑，“可是，我最需要的，恰恰是最为低廉的不是吗？”
新霖哈哈大笑，道:“你这女娃娃真是有意思极了！说的么……也颇有道理！”
“钱么”，新霖笑眯眯道，“我的确最不缺，你想要么？我可以给你。多少灵石，多少银币，修炼还是花销都只管拿去。”
北苏鄙夷，“想要的东西自然不靠他人施舍，只有自己挣到的，方才是真正拥有的。”
对于北苏的含沙射影新霖也不恼怒，反而站起身来，笑道，“你这小丫头真是有意思，可我并不是要将你抓来用旁门左道实现我的目的，不过是你的生辰要到了，想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罢了。”
而后一边审视一边玩味道：“重生之后你倒像是变了一人一般。”
“重生？”北苏冷冷一笑，可以看出不悦，“我就是北苏。我之前也许是另一个人，可我现在，只是北苏。”
新霖又笑了一笑，摆了摆手，“你走吧，不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又笑眯眯加了一句，“北苏仙子。”
他话说完，摆了个背影，突然消失了，留下后半句话，“后会有期了，我的……好女儿。”
女儿？什么鬼东西？
北苏疑惑地站起身来，眼前景象一阔，发现道路就在眼前。
这人太奇怪了，莫名其妙出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莫名其妙消失。将她拘在此地，最后又放她走。
她思考了一番方才之人说的话，最后还是一头雾水，只好也不再去想了，抬头一看，时间过去不短，是时候回去了。
北苏回来时，手中捧着一盒糕点，外加一木盒烤肉。食物的香气袅袅袭来，在场的四人都可耻地感觉到一阵饿意。
北苏笑道:“见你们在说事，我便去买了一些吃食。”
“这个给你。”北苏将甜的那份递给苍情，又笑着将烤肉递给容千，“给你，你看我是不是很守信？”
徒余两手空空的耳令与平乐二人直吞口水。
苍情盯着容千拿着烤肉的手，认真道:“其实……我也想吃烤肉。”
不待北苏回话，平乐顿时道：“走，去吃烤肉，我请客！”
说罢，笑眯眯抚了抚容千的头，“千千啊，这份不稀罕，就让他吃这个吧。为兄带你去吃新鲜的！”
容千毫不犹豫:“好！”
北苏无奈，嗨呀，烤肉而已，至于么。
她不会说她是吃足了烤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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