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党争
街道上。
毛春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惊讶的看着突然动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的蒋瓛，不知所措。
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二三十名卫众，几十个围观的百姓，他只觉得自己丢尽了颜面。
“指挥使？！为什么啊？！”
毛春迟疑之后，心有不甘的问了一句。
蒋瓛沉着脸，冷冷的看着毛春，沉声道：“本座有没有说过，陆凌川是奉旨办差？！既然是奉旨办差，一切都得以陛下的旨意为先！别说你我，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决定什么时候该抓人！”
“你还嫌不够乱吗？！”
说话间，他还忍不住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陆凌川，双拳紧握，神色没比挨打的毛春好多少。
毛春压抑着满心的屈辱，缓缓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紧接着，蒋瓛缓缓来到了陆凌川近前，绕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冷声道：“早就听闻前些日子有人骑着一个铁家伙招摇过市，没想到居然是长得这副样子，陆公子还真是心灵手巧啊！”
语气生硬，听起来就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的这番话。
陆凌川笑着抱了抱拳，随意道：“指挥使过奖了，卑职也是突发奇想，胡乱鼓捣一番，就造出了这么个玩意儿，不过骑着它办案，比走路和坐车都方便多了。”
蒋瓛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挤出了一丝假惺惺的笑意，似乎对自行车并不感兴趣，接着缓缓凑到了陆凌川的面前，凑到了陆凌川的耳边，低声道：“消息是你故意泄露的吧？”
陆凌川急忙后撤了一步，一脸茫然的上下打量了蒋瓛一眼，道：“卑职听不明白，指挥使能说得清楚些吗？”
蒋瓛冷笑了一声，沉声道：“没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来日方长，京都的水很深，陆公子要当心了。”
陆凌川抱拳一礼，感激道：“虽然不明白指挥使话中何意，但还是多谢关心。”
蒋瓛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带着一众锦衣卫径直离开。
陆凌川撇了撇嘴，重新骑上了自行车，吹着口哨继续前往九幽界。
跟在蒋瓛身旁渐渐走远的毛春默不作声的转头看了一眼骑车离开的陆凌川，眼神中满是深深地怨恨。
“你如果真想动手，就不该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时，蒋瓛转头瞪了毛春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言语之间满是责备。
如今的陆凌川，不但深受太孙青睐，连陛下都如此器重，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见人嫌的浪荡子，连他都得忌惮三分。
“卑职知错了...”
毛春低头应了一声，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蒋瓛，眼神深处流露出一丝对陆凌川之外的怨恨。
...
明和殿。
朱元璋更衣之后，正准备去上早朝，庞旬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面色紧张。
“何事？！”
看到庞旬的神情，朱元璋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沉声问了一句。
庞旬恭敬地抬起了双手，捧着一份奏报，恭敬道：“回禀陛下，昨夜陆凌川已经提审了刑部尚书蔡云培，这是刑部汇总整理出来的审讯记录，刚刚呈到宫中。”
朱元璋正准备伸手接过，可是伸了一半又将手缩了回去，随口道：“念。”
说完，便又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皇袍。
庞旬答应了一声，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折子，扬声道：“奏报所述，蔡云培已经承认是自己杀了刑部郎中史俊，但并非是为了自保，而是...而是...”
刚念了一个开头，庞旬便开始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紧张的偷瞄着朱元璋。
“而是什么？！”
“念！”
朱元璋冷冷的看了一眼庞旬，面露威严。
“是！”
庞旬缩着脖子答应了一声，继续道：“而是为了保全秦王殿下，蔡云培承认，自己是秦王殿下派系的人，事先对史俊勾结北元一事并不知情，但在听闻隶属燕王派系中的费子敬欲借史俊之事弹劾于他，借此达到构陷秦王通敌的目的之后，他才起了杀心...”
“蔡云培还声称，史俊叛国通敌，死有余辜，人人得而诛之，他是在为朝廷锄奸...”
“刑部侍郎范亮全程监审，确认无误，蔡云培对杀人之实供认不讳...”
随着庞旬的话音落下，朱元璋正在整理皇袍的双手全都不由得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原地，神色凝重，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无法抑制的愤怒。
史俊勾结北元的消息走漏，已经令他措手不及，没想到真正令他如鲠在喉的消息却在这里等着他。
他没想到蔡云培是秦王的人，也没想到都察院中居然也有燕王的人！
原本他以为史俊之死是通敌的同谋想杀人灭口来隐藏自己，谁曾想到居然是自己两个儿子各自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朱元璋一时气急，抓起了旁边桌案上的一只茶杯，用力摔在了地上。
随着一声脆响传来，茶杯瞬间摔成了粉碎。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庞旬吓了一哆嗦，急忙跪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劝说了一句。
朱元璋沉着脸，踱了几步之后，转身指着跪在地上的庞旬，厉声道：“将今日的早朝推了！马上通知锦衣卫，查清楚费子敬和蔡云培究竟是不是老二和老四的人！”
庞旬拱手答应了一声，低语道：“陛下，是让陆凌川去查吗？”
朱元璋道：“不！让蒋瓛去查！通知陆凌川，让他继续盯着天机堂的人！”
庞旬立刻答应了一声，起身急匆匆的离开了大殿。
朱元璋阴沉着脸，一把脱掉了自己的皇袍，陷入了沉思。
数月之前，因为蓝玉一案，他已经因为结党之罪处死了一个尚书和一个侍郎，没想到此时又有人被查出了结党之实，一个是都察院御史，一个又是尚书！
所以他开始陷入了犹豫，半年之内连续处死两名尚书，并非他所愿，传出去也不好听，丢的是皇家的颜面。
...
九幽界。
贫民窟。
陆凌川拎着几十个包子缓缓走在贫民窟内的泥巷中，径直向着土地庙的方向行走着。
自行车已经被他留在了外面，真要是骑着自行车进到这里，难免不会引发围观，很可能会让潜藏在土地庙中的天机堂眼线产生警觉。
刚才经过的路上，他发现老张头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而老张头的衣服却似乎穿在了别人的身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管，他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济世安民的人，之前在城外建造养济院和收容所，也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朱元璋。
善良，在这样的世道中，有时候真的一文不值。
无论什么时候，人只能靠自己，老人们常说，吃什么补什么，所以吃苦成不了人上人，只有吃人才可以。
虽然听起来残忍，但是事实确实如此，所以，有些人注定一生只能是个平凡的人，因为他们不够狠。
“哥哥...”
正在这时，突然从旁边的矮房中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来到了陆凌川的面前，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陆凌川，不由自主的咽着口水。
她很憔悴，浑身上下几乎饿得只能皮包骨，衣服破烂不堪，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渴望，大概是闻到了陆凌川捧在怀里那张油纸中散发出来的包子香气。
“你的鼻子很灵呐。”
陆凌川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小女孩儿，笑着问了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此刻他的笑容是多么的真挚温暖，尽管刚才他还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只为复仇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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