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01
chapter001
今天的雨下得离奇地大。
窗外雨势汹汹，漫天雨丝乱飘。天色昏沉沉的，青色的云像流动的釉色一样，从山边向大地铺压而来。
演播厅的角落，姜含笑问身边的助理，“江师哥还没有来吗。”
“没有呢，好像是在路上耽搁了。”
助理朝姜含笑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含笑…我们再等等，江老师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姜含笑哦了一声，转开了头。
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脸部轮廓还有些未长开的样子，但已显露出一种使人心惊的漂亮。眼睫浓黑而脸色极白，像块纯净的素玉。
她支下巴看向窗外，说话时没看助理，“你干嘛这么怕我。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我知道你在顾及江上清。但他是他，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师妹而已。”她说。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助理糕糕尴尬赔笑。
分到姜含笑身边做助理之前，她只是听说这女孩是超级偶像江上清的师妹。但师妹这词范围太广，她开始只以为是想要蹭名头的人，并没放在心上。可事实证明，姜含笑的来头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演播厅里正在进行央台一个晚会的彩排，所以人来人往，有不少出道好几年，已经小有名气的三四线明星经过。
但就算是这些三四线也只能在休息室门外站着候场，而姜含笑还没在银幕上亮相过，却能拥有独立的休息室。更别提她马上就要进入国际名导宁缺的剧组，而这个角色还是江上清以自己出演为交换条件帮她拿下的——
这些细节堆叠起来，就算是保洁阿姨也能知道他们绝对关系匪浅，一句“普通师妹”怎么可能带过。
外面风雨交加。尤其风特别大。
窗户一阵一阵地哀号，被气流撼动。雨汇成的水流在深灰色沥青路面的排水管道上盘旋，汩汩流入地下。
外面一个叫武子霁的二线女星在质问助理为什么这间休息室明明没有演出嘉宾却被占用。负责人打着哈哈，没办法说他们是为了讨好江上清，只能不停赔笑。
助理糕糕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和姜含笑说了一声，去门外处理。
没多久，二线女星的争执声渐渐弱下去，只剩一道震惊的“上清的师妹？！”，含着笑意的打探“看来上清很把师妹放心上”，然后是恭维“我看圈子里马上要有新顶流了”，一串溢美之词。
而在这些夸赞、警惕和打探的话里，姜含笑却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仍然看向窗外。
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显示来电。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做了一天大明星的师妹，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他很熟，可我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我都没见过他好吧。”
屋里没人，姜含笑接通电话，冲另一头抓狂抱怨，“而且江上清本来早上就该到的，现在都快晚上了还没来他不会发现你的计划了吧？”
“正常，他太红了，行程多，很容易时间调度不开。”
电话另一头的男声笑了笑，“怎么了，紧张了？不就是假装个师妹吗，现在你就受不了了，以后还怎么帮我从他嘴里套话。美人计可不光需要美貌，还需要心态噢。”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能做到，还用得着让我来？”
姜含笑冷笑，“要不是缺钱，我才不来管你的破事。太缺德了。”
电话另一头的是姜含笑的老师，名叫秦仁寿。和助理们以为的不同，“江上清师妹”这个唬人的名头和江上清之前“帮她争取名导角色”的那些事只是因为秦仁寿的人情而已——秦仁寿的师兄教过江上清，所以连带他也有些情分。
但他可能不知道，秦仁寿和他师兄早已经是商业对手，连带着送进剧组的姜含笑也是带着秦仁寿要她“去江上清口中套出律师名字”的任务来的。
就像是农夫与蛇一样，江上清大概还不知道——他顾念情分的一点善举，会为他带来一群不怀好意的白眼狼。
“是是，太缺德了，不该这么做。”
秦仁寿笑了笑，声音夹杂在雨中，“我是能等，但你家里可是急用钱，你等不了了，对吧？”
大雨降临，浓云翻滚。潮气从窗外打湿玻璃，直扑到人面上。
听到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下去，再没有之前一针见血的讽刺话语，秦仁寿才得胜似的，轻飘飘说，“加油吧，小姑娘。”
“我期待着你的好消息。”他说。
中秋节晚会盛典的彩排现场。
彩排现场的灯光全关掉了，只剩下台上的舞台光。四周一片黑暗，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不时有大牌明星从入口处进来，引起一阵兵荒马乱和刚入行新人的小声尖叫。
姜含笑戴口罩，坐在台下，看见电子屏上显示出晚会海报。
海报按咖位从中心到边缘排布照片。奇怪的是最中间的格外年轻，看着像高中生，但却并没有人表现出任何惊讶。
——正像大家都熟知的那样，当红偶像江上清，十几岁就以男团oceanplus成员出道，没多久就红遍亚太，即便在天团oceanplus里也是当之无愧的人气top1。
而想到他的咖位强到足以让八竿子打不到的师妹都能拥有独立休息室，海报在最中心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话说回来，他红到现在，肯定也受过不少诱惑。而他直到如今都能维持着优质偶像的口碑，这可真不是一般的意志就能做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计才能让他被打动呢——
这时候，旁边手机屏幕一亮，打断了姜含笑的沉思——是老师秦仁寿给她发来了消息。
-秦：他到了吗？
-不含笑：听说到了，我还没见着
-秦：你是怎么打算的？
台上已经有人在走位了。她眼睛尖，扫视半天，果然看见台上有一个戴着“江上清”名牌的人在拿着话筒，正从台阶上走到台中央。令她惊讶的是，这人的身材比例着实不怎么样，肤色也平平。
——倒也并不多难看，只是一和被粉丝吹上天的“神颜”比起来就差了太多，不过一个普通明星的身材而已，枉她上中学时还跟风迷过他一阵子。
看来他的p图师功力很强大。
姜含笑想，怪不得有“百万修图师”这个说法。人家有这种化凡人为神颜的本事，每天多工作半个小时都得算工伤，可不得百万吗？
她一边琢磨着如果这单不成也可以去应聘修图师赚个外快，一边实在懒得打字发消息，嘴唇抵到手机下面的麦，打算拿语音输入。
这时候，旁边坐下来一个人。姜含笑的余光注意到了，但因为这人的身边什么助理都没有跟，所以看了眼就转开了目光，只以为是普通的工作人员在休息，没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好问的他们这些人就喜欢单纯的小天使，只要我表现得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依赖他，再装个可爱就行了呗。待会儿我就给他发个微信，跟他说我迷路了，男的都吃这套。”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被一个走过来的人拍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被正主抓包，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男助理，并不是她以为的人。
恐惧的余韵犹在，姜含笑翻了个白眼，冷淡问他什么事。
“呃，”来的人有点意外，更紧张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啦就是，小姐姐能不能留个微信？”
原来是个上班时间来搭讪的。
姜含笑一边嘴唇抵着麦，一边打量了他一眼。五官太淡了，不喜欢。
她直接转开脸，没再搭理。搭讪的人被晾在那里半天，脸上渐渐显出恼怒。直到再也没等到回应，他才悻悻拂袖离开。
而姜含笑根本没放心上，她的手指没有停，低头编辑好了微信。
-不含笑：师哥，我好像找不到路了真的对不起，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呀qaq
点了发送后，她就把手机熄屏，靠回了座位靠背上。
台上明星的表演简直惨不忍睹，没有后期修音，跑调已经跑到雅鲁藏布江。
姜含笑坐在原地，身体向下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老套的搭讪，用力过猛的修音，乏味的走位这里实在是无聊透顶，她的困意上涌到她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就在视觉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嗅觉却似乎开始占起了上风。
半梦半醒的时候，空气里有股微微凉而香的风，从门口处吹进来，猛地带来新鲜气味，将姜含笑从迷糊的状态里唤醒。
直到现在，她才慢慢发觉，这股清凉的香气似乎是从旁边的人身上传来的。
姜含笑微微迟疑，睁眼，转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立刻就能确定——毋庸置疑，旁边的人一定是个帅哥。
他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皮肤在昏暗的演播厅里白得甚至有点晃眼。口罩挡脸，眼睛露出来，因为正看向台上，所以被灯光映得波光粼粼。肩骨在衣服下延展，仿若春山的山脊。
姜含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轻轻侧眼，留意着他，朝下打量。看见他的手机被他侧着握在手里，此时正显示着一条新消息。屏幕的光映亮他的瞳孔，仿佛一片晶莹的江水。
她压下心底微妙的感觉，收回目光。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刚看过旁边帅哥的样子，此时她看着台上的“江上清”心里怎么看怎么烦躁。
可惜这是任务，她不得不去做，就又给对话框里备注为“江师哥”的人发去一个小小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一小团不停转圈撒花，看得她自己都嫌卖萌过度，索性按灭了屏幕，专心等他的消息。
与此同时，旁边人的手机屏幕又是一亮。
演播厅的冷气换了个方向，从他那边往姜含笑脸上吹。香气盈鼻，暗流涌动。
就是这个时候，姜含笑终于察觉出一点不对。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慢慢侧头，看向右手边的人。
影子沉在锁骨窝里，在他洁白的皮肤上。他身上的香气隐隐约约和彩排现场闷而潮的湿气裹挟在一起，让人心底难耐。
目光下滑，看到他的黑色西裤和白色高帮帆布鞋。他比例很好，腿交叉着，仍然在坐席之间有些拥挤，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优美。
这时候，他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姜含笑的盯视，侧脸看来。
姜含笑对上他的双眼，看见他秀气得似曾相识的眼尾。
此时，台上戴着“江上清”名牌的人终于完成了彩排的走位。
导演问他，“上清呢？他不会没来吧。这场晚会很重要。”
台上助理模样的人笑着摇头，说，“怎么会？阿清就在台下。刚刚在打点滴，不方便上台，所以才是我帮他走位。”
然后，他朝姜含笑指了一下。
或者说，朝姜含笑身边的人指了一下。
一瞬间头皮发麻。
姜含笑手指触电似的，抽动一下，看着那个人拉下口罩，露出那张和海报上别无二致的漂亮的脸，朝台上一点头致意，“我马上可以上去。”
而上台之前，他转过头来，朝姜含笑笑了一下。
他的皮肤是雪白的，而嘴唇很红，所以即便只是随意微笑也显得优美得体，更不要说他还很有礼貌。
“直走到头，右手边就是你经纪人现在在的休息室。”
他温柔说，“我得上台了。抱歉今天见面这么仓促，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在剧组见面。下次再和你正式介绍。好吗？”
姜含笑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说好。
但她其实知道，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或者说，至少对于面前这个明星来说，是不需要的。她万分清楚他是谁。
咖位压过无数一线的明星。
天团op的“白月光主唱”。
圈内爆料里，大家所公认的，圈里少见的“有礼貌又温柔的人”。
也是她的师哥，她刚刚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位大明星江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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