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021
然而，即便叶姚看到有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讲话，有事情在谈，即便助理清清楚楚看见江上清手指间拿着酒店的房卡，明显需要休息，他还是朝着片场的方向走来了。
“宁导。”
江上清笑着打了声招呼，“您这是？”
“是又卡戏了？”
江上清看了看宁缺的脸色，垂头又看向姜含笑，“别着急，明天我就来”
他说，“陪你一块卡戏。”
因为近乎造谣式的“请你笑笑”cp的爆红，姜含笑心虚得要命，一直在躲他的视线。
但此刻她也忍不住被逗乐了，抬头，“师哥，还有没有追求啦你——”
不管能不能做到，别人说的话都是宛如救世主一样的“我来帮你”，怎么到他这里就成了“陪你一块ng”了！
江上清的表情本来是很轻松的样子，然而听到姜含笑回话却微微一怔，笑收了起来。
姜含笑和他对视，看见他的表情，笑也慢慢收起来，心里难得发虚，打起鼓来。
她心说难道他是终于想起来那个全靠网友编故事的“请你笑笑”cp了？
她确实是说过绝不会再坑他了，可是救命，这cp也不是她传的啊，她也不想这么出尔反尔来着！
就在姜含笑内心预警达到十级警报时，江上清终于蹙眉开口了。
“含笑，你的嗓音状态现在很不对怎么会受伤这么严重？”
被这么一打岔，宁缺也看了看姜含笑。
他有一点怀疑地解释，“她这个月在训练戏腔你知道的，唱戏的声音多尖啊，肯定伤嗓子吧？”
“只要用合适的发音方式就不会伤。但不管是用鼻腔还是头腔共鸣，谁都应该知道不能只用嗓子。”
江上清说，“这样会对声带有很大伤害，这应该是公认的才对”
他的眼风在周围扫了一圈，在叶姚和站在旁边的易芸停了停，又露出了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
易芸完全没料到江上清会这个时候回来，还正好是内行。她在旁边有点不安，和宁缺在解释，无非是“她总是走得很早”之类的借口。
而江上清并没有再插话，在一旁静静听了一会儿易芸语无伦次的话。
连姜含笑都快替易芸捏把汗了——江上清这眼神他不会只是扫了几眼就又明白了吧？
他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叶姚感觉到不对，表情也不那么自然，从远处匆匆走过来，伸手，“师哥好。”
江上清应声回头，回以微笑，手一触即离，“你好。”
“师哥，你专门学过戏曲，对不对？我超级喜欢你那首《三千》，里面的戏腔真的好美！”
叶姚亭亭玉立，面带笑容和江上清闲聊，无形之中又把姜含笑隔到了一边，“我其实有个问题一直没搞懂”
“易老师主要在辅导含笑，也没有什么时间给我解答。”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不改色，毫不心虚，“我感觉我的哼鸣音总是找不对，师哥能不能教我一下呀？”
“哼鸣的时候，嗓子的震动会比一般讲话轻很多。”
江上清看她一眼，回答。
看起来他很好相处嘛，问他问题也没有拒绝。
叶姚心说姜含笑也真是没用比她早来这么久，还不是和江上清半生不熟的，还没有她这个和江上清第一次见面的人会找话题。
叶姚心里这么想，脸上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刚要说话，就被江上清的声音截住了：“含笑。”
旁边的姜含笑“嗯？”了一声。
“你知道怎么感受声带的震动吗？”
“摸脖子？”
“是。你把手放在我嗓子这里——这里。”
江上清指了一下他的脖子，微微蹲下去了一点，低着头。在姜含笑的视线里，可以看清楚他长长的睫毛，像一小滩墨汁晕在纸上一样，非常清秀。
叶姚顿住了，但姜含笑本人倒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你嗓子上不是有伤吗？能碰吗？”
“可以的，没关系。”
姜含笑伸了一下手，手指不敢太用力，所以只是轻轻覆在江上清的喉结上，听他哼了一句调子。指下的嗓子很轻微地震，喉结一滚，微凉的皮肤，一点点硌到指腹。
“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
“找到哼鸣的感觉，下一步就可以试着找戏曲需要的头腔了。低头，弯腰。”
易芸和导演几个人还在费口舌解释，而江上清却没有参与，反而和姜含笑在一个小角落里，不急不躁，特别淡定地教她发声方法。
他轻轻按了一下姜含笑的后背，“然后哼鸣一下试试看。有感觉到头腔吗？”
姜含笑试了一下，神情一瞬间就变得明悟起来。不用江上清再引导，她再试唱一句电影里她的那段唱段时，和半个小时之前的音色已经完全不同了。
旁边宁缺和易芸的交谈停住，转头，愣愣看向姜含笑。
叶姚和易芸对视，半晌才分开，终于掩饰不住慌乱。
江上清根本没有拆穿或指责她和易芸的伎俩，但他只用了十分钟就把姜含笑教会的这个事实已经证明，易芸是真的藏了私。
——谁都能看出来，易芸只要真的有心教，就不可能让姜含笑这么多天一直用错误的发声方法唱。
宁缺当然也看出来了，打量地看了一眼易芸。
易芸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来话。
江上清的表情也很无奈，叹了口气，只不过，他叹的是姜含笑。
“她实在是太聪明了。”他无奈地和宁缺说，闲聊一样，“只要稍微点一下就全通了——可惜了。”
是啊，这么聪明的一个学生，本来可以给电影添多少亮点，却被易芸教成了什么样子啊？
宁缺皱眉，表情非常，非常严肃。
但不管怎么样，就算江上清再怎么发现叶姚和易芸是在狼狈为奸，姜含笑因为错误发音而对嗓子造成的伤害都已经形成了，所以之前江上清才会说“可惜”。
短期内，她已经不能再练习那么高亢的戏腔，否则对嗓子的伤害只怕再难逆转。
从结果来看，叶姚的目标其实还是达到了。现在整部电影里只有她一个女角色唱戏，无疑会成为一个大卖点，而不会被姜含笑抢了风头。
姜含笑现在很有点头疼，表情很严肃，“宁导，我的结局如果被砍掉的话，一是出场时长会太短，恐怕都不能让观众记住这个角色”
“二是这样对人物的故事线来说也不完整，没有结局，人物就失去了立体性，对整体的结构来说也不适配。”
江上清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插，就静静听着姜含笑条理清晰地一条条列出理由，为自己争取应得的权益。
她的嗓子虽然有点哑，但脑子始终很清楚，也很大胆争取。确实是非常聪明的女孩子。
连宁缺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但你的嗓子现在这样，是不能再录音了你的意思是找人给你配音，后期剪辑一下？”
“那不合适吧。”
叶姚皱眉，忍不住出声，“电影不就是要原汁原味吗，如果后期能配音的话，哪里能叫拍电影？谁还会把我们电影行业当真？”
姜含笑：“”
“不知道——也就司马昭会当真吧，大概。”
姜含笑说话向来一针见血，很具有讽刺意味。
宁缺在旁边拿咳嗽掩饰住了笑声，“——咳咳！”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叶姚那点小心机，确实在场的每个人都心里明镜一样，只不过是他们没点破而已。其实谁都明白。
“我有个提议。”
江上清在旁边也有点想笑，但还是正事比较重要，把话题带回去，“宁导，您不是一直说电影里缺少一点女性色彩，所以才加了戏曲吗？我觉得只是戏曲也不够，可以让含笑换一种。”
宁缺没听懂：“什么意思？”
“含笑的形象就很柔。可以让她来唱苏州小调，柔上加柔。”江上清也很柔和地说，“我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教姜含笑苏州小调”的任务被宁缺以“就你一个是南方人”的理由推给了江上清，完全不顾性别之差。
好在江上清虽然人很忙，但也没真拒绝。他研究了一下，拎着五线谱就到练习室来了。
不知道南方人是不是真的学吴语更快一点，但总之，江上清教姜含笑的是经典的苏州评弹《花好月圆》，腔调很正，确实是温柔的吴侬软语。整支曲子欢快幸福，刚刚好和仁乐公主零落成泥的一生形成鲜明对比，被宁缺一锤定音，选定了这首。
“温柔乡啊。”
休息的时候姜含笑忍不住抱着琵琶打趣，“都说‘吴侬软语’，听得我骨头都酥了。果然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这话她是看着江上清说的，看得正在喝水的江上清先是差点呛到，然后放下杯子，表情非常，非常无奈地看着她。
“——师哥，我是在夸你温柔，可没有骂人！”
姜含笑给自己理直气壮地找补，看着江上清那张清秀白皙得不像男孩子的脸，吃吃笑了，“温柔本来就是男女通用的嘛，是个好词！”
“我看你是没听过川渝方言骂人很凶的。”
然而江上清的恐吓不光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还勾起了姜含笑的注意，她饶有兴致：“没听过你骂我一下试试嘛。”
江上清：“”
这么独特的要求，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他好笑，但还没来得及回复，门就被敲了敲。是叶姚进来了。
“在门外我就听到你们在练习啦，来探个班。”她笑着进来，打量了一番姜含笑怀里的琵琶，“含笑还会弹琵琶啊，真不错。”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叶姚自然地坐下来，学唱了一句《花好月圆》，笑着问江上清，“师哥，我说的苏州话标准不标准？像不像本地人？”
姜含笑疑惑：“他不是川渝那边的人吗为什么要问他？”
“谁说上清哥是川渝人？——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叶姚轻轻掩了一下嘴，“前几年不是就说了，他也有可能是苏州人嘛。”
“什么叫‘可能’？”
姜含笑更迷惑了，但这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点不对，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看了眼江上清，没再说话。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不知道原本是哪里人。”
空气里静默了半天，江上清出来解释，神情倒还很自然，看了眼叶姚，“南方应该是确定的，但具体的出生地实在难追溯了。”
姜含笑差点呛到。心底一瞬间有点发慌。
完了，踩大雷了。
只看外表和气质，江上清其实很像某个豪门的小儿子来娱乐圈玩票。她之前还偷偷猜过，他送东西动辄就是一块手表，几十万几十万地来，这种随意的花钱习惯，一看就是富养长大的，肯定身后有个富豪爸妈。
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孤儿呢？
这回彻底踩到人家的身世痛点了，这可怎么办。
“笑笑，你和师哥还有个cp呢，连这个都不知道呀。”
气氛已经被叶姚弄得很尴尬了。不小心问出“为什么”的姜含笑触到人家的伤处，现在正在尴尬不已，结果叶姚还是没罢休，又是惊人一语，“你这个cp可当得不称职噢。”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姜含笑避了半天的“请你笑笑”就这样被叶姚直直逼到面前，彻底说开。
“”
她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站起来，俯视叶姚，“不管怎么说，师姐，你到底算是秦老师的学生，肯定听过《刘三姐》吧？那句话怎么唱的来着，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鱼就下河”
“听到了没，师姐？想打鱼就自己下河，用别人打鱼，是能开全鱼宴，还是能特别补你的七窍玲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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