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夏蝉泣血(上)

秦军大营，相继有人起夜，旁边有人醉醺醺的问道：“怎么还不睡？”

        “喝多了，小解。”

        “哈哈，你这明明是肾不好，赶明儿让咱们随军的大夫给你开点药补补。”

        “行啊，如果明早能起来，一定去找大夫看看。”

        旁边醉醺醺的士兵睡眼朦胧，并没有怀疑为何昔日总会斗嘴两句，常言自己胯下金枪宛如楚国大戟的兄弟就这么怂了。

        黑暗中，士兵借着帐篷隐约透出的天光，深深看了眼今日还在一同饮酒的袍泽，眼中有着不合时宜的悲伤，只是转瞬即逝，眼神决然的从通炕上爬了起来，眼中哪还有刚才装出来的半分醉意。

        如果出声询问的士兵没有睡过去，那么肯定会感到奇怪，小解这种事情，披件衣服也就够了，但那士兵却仔细穿戴好了衣甲，甚至连佩剑都带上了，小解要用剑？你这裤裆系的是有多结实哟。

        起夜的士兵名叫勾牧，生自大楚，父亲在与大秦的战斗中战死，母亲也被破城后的秦军凌辱而死，唯有还是孩子的他，被母亲藏在地窖里活了下来，随后被楚国的密探带到了一个被很多士兵守卫的无名大山，里面都是和勾牧一样，父母在征战中死亡的孤儿，带着仇恨，他们一同在山里接受着不为人知的训练。

        勾牧一直奇怪的是，那个隐秘的军营分了七个部分，除了以学习杀人技巧为主的暗卫，其他六个小营竟然以其他六国为名，学习最多的是其他六国的生活习惯，教官反而不怎么教他们杀人术，教官只是让他们不停地做一些长跑、负重这类增强体质的锻炼，还有一些保命的技巧，教官说如果他们懂得太多，反而会死的很快，只要让自己身子骨强健一些，知道怎样让自己活下来就够了，剩下的，要去别的国家学习，这样才不会被怀疑。

        勾牧数年前被派往秦国，以流民的身份从最底层做起，然后靠着一股子为父母报仇，为大楚开疆的信念，一步步走到了秦军伍长的位置，一直蛰伏的勾牧今天终于接到了密令，为了安全，只知道要杀人，连杀谁都还不知道，但对勾牧来说，足够了，隐忍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屈辱，终于要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有所行动。

        士兵摸着秦军配制的青铜剑，熟悉而又陌生，较为狭小的七国依然已青铜兵器为主，像白起的死神之镰和蓝晶铠甲，几乎是举全国之力铸就，根本不可能成为主流，不然人人配个死神之镰，仗也不用打了，上个战场看秦军割麦子就好。

        原本七国的青铜兵器坚硬锋利，但脆，就像冬日的冰刀，刚而易折，但自从墨子巨匠前往秦国，秦国的各项工艺开始突飞猛进，与其他六国拉开了很大的距离，之后秦国的青铜剑不但坚硬而且韧性十足，而且勾牧不解的是，大秦的青铜剑仿佛被施了妖法，久用而不腐，勾牧曾偷偷用水不停擦过，如果是大楚的青铜剑，大约早就生满了铜锈，但数日后，秦朝的青铜剑依然锋利如新，吹毛断。

        待的越久，勾牧越是感觉到秦国的强大，那个叫商鞅的男人虽然被车裂而死，但明事理的人都明白，那是嬴政为了堵住那些被触及利益的贵族的悠悠众口，从商鞅那不和规矩的风光大葬就能看出来，嬴政对那个人的重视，虽然商鞅死了，但那些变革依然留了下来，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实行统一度量和建立县制等一整套变法求新的一系列变革措施，秦朝就那么慢慢有了一吞六国的底蕴。

        这样的秦国，可以战胜吗？

        不止勾牧一个人，所有被派到秦国的探子都曾这样问过自己，只是哪怕曾经有过怀疑，却无一人动摇。

        家国大义，这是早就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虽然依然有燕王那样的软蛋，但那些心怀大义的热血男儿，七国具是不缺。

        正因如此，樊於期才会心甘情愿的割下头颅让荆轲去刺秦，乐毅才会明知必死的回来一搏，勾牧这些年轻人，才会在今夜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哪怕他知道，安静的当个秦兵，就能活下去，甚至向白起汇报今晚的行动，必然可以加官进爵，但他们依然在这个时刻站了出来。

        为了各自的国家，也为了自己。

        像勾牧一样夜起的六国探子悄悄从秦军大营各处向一个方向汇集而来，就像闻到血腥气味的鲨鱼。

        这些来自六国的探子用各种理由接替了平日与自己相熟的职守士兵，不能替换的，一柄匕悄然的抹过了脖子，用随身携带的白布包紧伤口，旁边悄悄的撒上一泡尿，有人路过，就说喝多了，尿完睡着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中，原本今夜就有些懈怠的秦军大营，被悄悄撕开了一个口子，在一队队夜巡的士兵被乐毅做掉后，乐毅他们装作值守的士兵，光明正大的走向了秦军大营。

        勾牧看着曾经远远望过的大人，有些激动的低声说道：“大楚暗秦营勾牧，见过吴起吴大人。”

        大楚名将吴起，在楚国推行吴起变法，文武双全，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不曾想今晚也来了，勾牧觉得，大概今晚战死也是无憾。

        “情况如何？”吴起微微点头事宜，低声问道。

        “秦军大营并未生异常，附近的值守，都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了。”

        六国各自的探子，接到暗令后，都在左臂绑了一小块红布，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方便这些不认识的探子们彼此相认，而且并不引人注目。

        乐毅低声说道：“今晚秦军的懈怠，却是燕王用整个国家换来，这机会，也确实太过沉重。”

        廉颇低声安慰道：“乐老弟，燕王欠子民的，我们今晚杀回来便是。”

        乐毅洒然笑道：“廉颇老哥说的是，大家大老远来了，乐毅总要让大家杀个痛快才是。”

        一行人分成几个小队，小心向白起的帅帐摸去，并没有惊动秦兵，一切像之前一样安静，只有一个空无一人的帐篷里，只放着一个硕大的棺材，棺材盖突然无声滑开，两点红光突然亮起。

        德库拉喃喃说道：“血的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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