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人间，月色清明，桃花满枝。
辰宿坐在桃花掩映的枝叶间，半倚着桃枝，抬手扯下了两瓣桃花。他将花瓣撕碎随手扔出，拍了拍身下的桃树的枝干，透过层层掩映的桃花看见那轮皎皎明月。他望着明月开口：“姚朴，你在听么？”
桃枝上闪过金色的符文，辰宿笑了一下，若桃花明艳：“我都忘了，你被我封印了，不能说话很好。你看这满天星河漫开，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大约你也不知道，谁都看得出星河行将消散，世间灵气暴涨，但很快也会消散了。可我还得在星河消散前登临天界，姚朴你觉得我能做到么？我知道靠我自身做不到，所以得有些别的法子，你说对么？其实我本不想吞食她的神魂的，何必给自己多添事端呢。我想了想，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样，一是神女的神魂，二是她要寻的至宝。神魂难取，至宝也难。其实我更倾向于吞至宝，毕竟至宝和神女相比，罪责应更小一些。可我真不知道那至宝怎么取，等夭夭取出，万一要等上百年。相较而言，布个噬魂阵倒更可行一些。我行走人世这些年，诛仙的阵法也学了几手。”
说完，辰宿依旧遥遥望着明月，叹息一声，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面前的明月。夜空一阵光芒闪动，天风吹来，衣袂飘飘的女子从天而降，长而飘逸的轻纱裙摆飞扬在身后。
夭夭此时已敛起仙身，恢复原先在人间的装扮，以虚雾遮面，掩住了自己的无双容颜，令自己看起来像个凡人。她独立半空，桃花随风卷起，月光落在桃瓣上，流溢着皎洁的柔光，如流霜当空，霰雪飞舞。
她眯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楼，那是楚南家的方向，不免皱了皱眉。真心究竟是什么？
随后落地，她挥开水镜，水镜对面仍是一片虚空，此时泽芝尚在藏书阁，藏书阁内设阵法，夭夭联系不上。
夭夭手指轻挥，关上了水镜，走至桃树下。她刚想开口唤一声姚朴，却见桃花深处那一抹身影，辰宿俊秀的脸庞被桃花遮了一半，只剩下金灿灿的眸子在看她。她一时无言，勉强解释道：“我刚刚在……变魔术。”
辰宿点头，伸手将她拉上了桃枝，她坐在一旁，撑着桃枝舒展了一下筋骨，想了想问他：“辰宿，你知道什么是真心么？”
辰宿倚着桃树笑看她：“真心？诚心实意，真实无妄么？”
夭夭：“大抵如此。那怎么求一人真心呢？”
辰宿：“你这话便有意思了，真心待之。不过这只是前提，真心难换真心，千金也难换真心。你想要什么？”
夭夭沉思了一会儿：“我想要一人以真心待我。”
辰宿眉头微跳，复又想到她说的那人不会是自己，便放下心来：“哦，不过是追得一片真心罢了。有些人糊涂，他们的真心最好得了。”
夭夭眼中闪动光芒：“你会么？能不能教教我？”
辰宿施施然抱胸道：“有什么好处么？”
狐妖最擅蛊惑，骗人真心的活他们做起来一向驾轻就熟，是天生刻入血脉的能力。
夭夭：“你有什么求而不得的愿景么？或许我能帮你实现。”
辰宿一挑眉：“有，确实有，且你能实现。”
夭夭：“是什么？”
辰宿：“唔，我想想。”随后他坐起，认真地看着她：“你要求谁的真心？又能为此献出多少呢？如果你连性命也不在乎，那就完全可以。”
夭夭想了想：“左右最坏也不过如此，我不在乎。”
辰宿笑了一下，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心情大好的模样：“成交。”心中却并不信她，有些事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属实不行。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一点执念献出自己的性命。
不过，他特意指点了几番如何追求他人的爱。似近若远，欲说还休，可得而不得，亲近而不怠，相伴时愉悦，别离时思眷。男人便是如此，几句温言，心便开始摇动。几回相见，梦便有了思量。说是真心，实则轻浮。
藏书阁。
泽芝眉头紧锁，眼中神色复杂。她合上书页，急忙走出藏书阁，刚一步出，便听见了容与传音，浑身抖了一下，一副白日受惊的样子。
容与：“泽芝，你在何处？”
泽芝没空多想，急急向瑶池神宫飞去，回道：“藏书阁。”
容与：“你怎么不在王母身边听经？星河水漫了，你知道么？”
泽芝：“我知道，所以离会去查探了一下。”
容与：“现下如何？”而后他顿了一下，“你去藏书阁做什么？”
泽芝敛眸：“夭夭已将星河封印复原，我去藏书阁替王母寻两本经书，以做会上讲经之用。”
容与：“我本想在妙法会上陪你，免得经义无聊，你太闷了。但现下星河之事甚重，我要去见一下夭夭。”
泽芝勉强笑了笑：“你快去吧，照顾好……夭夭。”说罢，两人便结束了传音。
瑶池神宫位于紫薇垣内，为王母居所，泽芝一直陪王母同住，说是侍奉起居，但王母极为疼她，从未让她做过什么。她回到神宫，宫内几位仙娥避开相让，她未曾多言，径直奔向王母寝殿。
她在寝殿翻找一番，有几处设了禁制无法进入，不曾找到她想要的东西，阳光落进殿内的白石砖上，她突然一拍脑袋：错了，不在这里。
她走出寝殿，遥望天边骄阳，一挥衣袖，飘然而去。来到一处废旧的宫殿外，那座宫殿仍被打理得很好，绿树阴浓，金瓦玉墙。却被金色阵法笼罩，无人可近。
泽芝望着宫殿上的牌匾，牌匾上书：天一神宫。她喃喃念着：天一、瑶池、昳耀。
此三座神宫为远古史书上所记载的三位神尊居所。而今两座废弃，仅剩瑶池神宫。
当她走近，两侧金光闪烁，从中走出十八位金甲金剑的战士，在金色大门旁依次排开。为首的呵问：“来者何人？此宫已封，吾乃镇守天一神宫之炎焰天王。”
泽芝眯了眯眼，对方不过十八道虚影，但继承了布阵者的神力，以自己现在的实力难以匹敌。只是，若史书记载为真，那这几位应当不足为惧。
她走上前去：“尔等镇守天一多年，竟连我也认不出了吗？”
几位金甲战士纹丝不动：“天一神宫只待旧主烈阳神尊归来。”
一声高亢凤鸣从殿内传来，五彩火凤在殿上盘旋，最终落在宫墙之上，它引颈高吭，震得几位战士向一旁退去。凤鸟开口：“吾主？”
泽芝迈步走入，那金色法阵本应阻止一切生灵进入，但当泽芝走进时，金色的光芒荡开涟漪，竟放她进去了。
凤鸟见此垂头：“恭迎吾主，烈阳神尊归来。”
泽芝看了它一眼：“我并非烈阳，我有名字，我叫泽芝。”
凤鸟眼中腾起水雾：“您……”
泽芝叹了口气，自她能无障碍步入法阵的时候，便已确认了一切。
泽芝：“皈章，烈阳已故，只有泽芝。”
史书记载：烈阳神尊，太阳之气所化，烈烈骄阳为其形也。百凤之主皈章为其前驱，四象之神朱雀为其随祀。
皈章：“诺。”
泽芝：“皈章，我来此只为确认一些事，现下大约已明了，还有一事问你。”
皈章：“神尊请问。”
泽芝：“天一消障剑在何处？”
皈章：“神尊配剑自神尊故后便被封在殿内，无人敢动。”
泽芝：“带我去取吧。”
泽芝随皈章步入殿内，只见高台上有一剑架，上置一柄金剑，剑柄处的赤色珠玉流光溢彩。她刚想去取，皈章又开口：“神尊，此剑已封，若取出，神魂归位。”
泽芝停下伸出的手，回望皈章：“此后再无泽芝了，是么？”
皈章：“是。”
泽芝垂了眼眸：“算了，我为瑶池一莲花小仙，从前不论，现在是，以后也是。”她收回手，走出大殿，“皈章，你在此待了多少年？”
皈章：“自神尊羽化至今，已有一万八千年了。”
泽芝：“从未出去过？”
皈章：“是，我愿如此。”
泽芝：“那殿外之事，你知晓多少？”
皈章：“不知多少，神尊欲问何事？”
泽芝一脸严肃：“我羽化后天界诸事。”
皈章：“自神尊羽化的三百年后，星河神尊也随之陨落了。”
泽芝眼皮跳了跳：“为何？史书上记她跳了诛仙台，我想多半是史官附会。”
皈章：“私情，星河神尊为私情落尘。”
泽芝好看的眉头皱起：“我真不信，论谁也轮不到她为私情才是。”
皈章愣了一瞬：“神尊？您不知？旧事您还记得多少？”
泽芝盯着面前五彩火凤的双眼：“不知，我无旧日记忆，仅靠史书知晓了些前因后果。一万八千年前，烈日将崩，地火肆虐，天劫降临，烈阳神尊为救天地，身献烈日，化作烟灰。后三百年星河神尊以身殉道，自绝于诛仙台。你说星河是为私情，为的是哪里的情？白虎？”
皈章摇了摇头：“神尊，当年星河神尊是殉情。”
泽芝：“皈章！话不能乱说。世间三清之气生出万物，太阳之气化形烈阳，中和之气化形昆仑，太阴之气化形星河。此三尊神，众神拱卫，天地共主。清气化神，何来私情？”
皈章垂头：“神尊，您以为烈日为何将崩？烈阳神尊神心动荡，天火俱起，地火肆虐，故以身献祭。”
泽芝身子晃了晃：“神心为何动荡？”
皈章：“亦为私情。神尊，您动了凡心，引来大劫。容与仙君执掌三千天水，欲替您殉道，被您拦下，星河与昆仑神尊保下您半缕神魂，仙君自剖神丹与您为形，养于瑶池。”
泽芝：“距今多久？一万八千年？”
皈章：“是，仙君于瑶池畔等了您一万八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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