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策相遇

夜晚，天空乌黑黑一片，甚是吓人。

赶了半天路程的若云兮早已是脚缚重石，饥肠辘辘。

摸着肚子，望着眼前的木牌，上面写着“石砜客栈”四个鲜红大字，若云兮心中是松了口气，心里一阵嘘感：“这出谷走来半天，再不到个镇子上，今晚恐怕得是一顿风餐露宿咯。”心念之下便提脚迈了进去。

石砜客栈，石砜镇最有名的客栈。

客栈里，坐着形形色色的食客、住客，这每日人来客往的，大家对进来的若云兮倒是没怎么在意。

有一人倒是热情得很，肩搭抹布的小二见若云兮迈进大门，一身着装略带风尘，赶忙跑到若云兮身前，低腰笑道：“公子，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若云兮提了提包袱，说道：“给我一间空房。”

“好嘞，公子请跟我来。”小二说着便领着若云兮向楼上客房走去。

二楼，小二推开房门，迎手道：“公子里面请，请问公子可还有甚么吩咐吗？”

这石砜镇乃是一偏僻小镇，这客房也算不得精雅别致，倒也令人舒心宁神。

若云兮摸了下肚子，“咕咕”直响，说道：“给我准备两个小菜，再加两个馒头送到我房里来，对了，再来一壶好酒。”

在重明谷十年，若云兮可是滴酒未碰，这倒不是孔昀不许他喝酒，而是孔昀不喜饮酒，重明谷内那是滴酒未有，想喝也喝不成。此番出谷，便是那江湖儿女，被人知道不会饮酒，岂不遭人取笑。

小二回道：“公子歇会，小的这就去为公子准备。”

小二出了门，若云兮自语道：“虽在谷中书里了解过天下山河，不过此行还得向小二问上一番，别到时无辜耽搁，走了弯路。”

盏茶功夫，小二端着饭菜送到若云兮房里。若云兮从钱袋中取出些赏钱放于桌上，问道：“小二，这到云梦山鬼谷门怎个走法为好？”

若云兮虽然初入江湖，但十年来所读之书甚全，这为人处世之道必然有所了解，这也是为何孔昀让他多读书楼里的书。

小二看着桌上的钱，急忙揽入手中，献媚道：“公子是去那鬼谷门啊！这石砜镇到鬼谷门可有千多里呢，直接北上的话，看似路程短些，不过这一路崎岖艰险，多有颠簸。而向东而行，先到那江南扬州，再由濉扬大运河北上到达濉鱼镇，最后向北三百里便是那鬼谷门。小的斗胆建议公子行后者，这路路途轻便，脚程比起前者来说指不定还短些呢，而且江南物阜民丰，人杰地灵，还可欣赏一二。”

若云兮听完，心中打定主意，自己初入江湖，必然好生看看那繁华江南。

小二见状，低声道：“那公子慢用，小人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

小二出去后，若云兮拿着酒壶灌了一口，“咳咳……咳咳……”哪想这酒辛辣无比，连咳了几下，只感觉喉咙烫得厉害。

也难怪，若云兮从未饮过酒，这初次便这般凶猛，不吃个亏才怪，好在这一顿渐渐下来，也就适应了酒的滋味，喝得甚是兴起。

清晨，若云兮歇息了一晚，整个是神清气爽。

此时街上的行人早已络绎不绝，看着两旁商贩总总林林，对于从小生活在重明谷的若云兮来说，倒是充满新奇，一路走下来，举目四望。

行至街道路口处，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围观起来。

原来这正有一位麻衣老人正指挥着一只小猴子做杂技，见其先是拿着棍子比划一番，接着模仿人的动作，时而严肃，时而滑稽，逗得众人是拍手叫好，若云兮也看得是有滋有味。

这种热闹的地方人流混杂，入神的若云兮却浑然不知自己身后正站着位衣衫褴褛、贼眉鼠眼的乞丐。

从外表看，现在的若云兮，一身白色锦衣，上面的花纹做工好生精美，腰间束着一只玉箫，颇有富家公子的模样，在小偷眼里，当真是大肥羊。

乞丐趁着若云兮不注意，脏兮兮的手轻轻取下腰间的钱袋，看着刚刚到手东西，乞丐心中一阵暗喜，放下了一日的担忧，幻想着下顿饭的着落。

乞丐正当准备着离开，一只孔武有力的手乍然捏住他的手腕，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乞丐心生恼怒，正欲大骂一番，待抬头一看，顿时变得是胆战心惊、脸色如土。

只见此人面容刚毅，双目有神，虽略带些幼稚，倒不失些威严，看着年纪与若云兮也是相差无几，身着白鹤羽纱衣，腰系明玉碧丝带，透露出些许贵气，而右手握着一把宝剑，更是吓得乞丐魂飞魄散。

白衣少年捏着乞丐的手腕怒目呵斥道：“你这乞丐在大庭广众之下安敢行如此偷窃之事！”

看着此人威样，乞丐心中先一阵慌乱，见无其他人目睹，故作镇定道：“没……没有，你血口喷人，我虽卑为乞讨，但也是当知甚么可做，甚么不能做，这偷窃之事怎可为之！观公子身形尊贵，但也不能在此随意污蔑小人啊。”

这话乞丐说的反倒有些大义凛然。

听着身后的争吵之声，众人的目光也都纷纷转了过来，听着乞丐的话，竟不由得有些同情乞丐起来，有的甚至指责白衣少年道：“你这公子看着仪貌堂堂，也不能随意欺凌弱小啊。”

白衣少年见乞丐拒口不认，还反咬自己一口，胸中那个气啊一溜烟涌了上来，左手加大了力度。

这一使劲，乞丐大感疼痛，好似自己的骨头都裂了开来，疼得是嗷嗷惨叫。

白衣少年指着乞丐喝道：“你说你没有偷窃，那这钱袋是从何而来？”

乞丐本就有些心虚，剧痛之下，哪还有心计，觳觫不已，不假思索道：“是小人自己的。”

白衣少年追问道：“既然是你的，那这钱袋想必心中清楚得很，我问你，里面有多少钱财？”

乞丐身上汗水浸透了衣裳，有些支支吾吾道：“这……是我……自己的，里面……还有……还有……”

白衣少年轻蔑一笑道：“哼！答不上来吧，我再问你，你一乞丐，何来这般做工精细的美钱袋，又何来的这些钱财？你当我们好生欺骗不成？”

乞丐满头大汗，还欲狡辩道：“是……刚才小人说错了，这钱袋是小人捡来的。”

白衣少年哈哈大笑，脸上怒气竟小了许多，问道：“说错了？那我问你从何捡来的？”

乞丐道：“从这？不对，从那捡来的？”乞丐慌乱之下已是语无伦次。

白衣少年对着乞丐厉声道：“你这乞丐，我亲眼见你偷人钱财，现在竟然还敢在此满口胡言。”  

见乞丐瘫坐在地上，白衣少年转身对着若云兮道：“兄弟，请问此贼手中的钱袋可是你的？”

若云兮随即摸了摸身上，发现空空如已，而乞丐手中的钱袋也和自己的如出一般，心中仔细想来一路花销，连忙道：“这钱袋外看确实与我的一样，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还有七两又二百七十文左右。”

白衣少年听完将乞丐手中的钱袋夺了过来，对其说道：“如何，现在只要我将钱袋里的钱一一数来便知结果，到时送与那官府，看你还敢嘴硬。”

乞丐一听官府二字，顿时吓得跪地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是小人糊涂，小人说实话，这钱袋确实是从那位公子那顺来的，小人一家几口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忍不住才偷东西的，求求两位公子放过小人吧。”

白衣少年起初本想拿回钱袋，稍微惩罚便可，奈何这厮百般狡辩，还反咬自己一口，惹得是心生怒气，现在可不想轻易放过这小偷，正要出手再教训教训后送与官府。

围观的路人见此热闹，哪能放过，也是起哄附和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乞丐居然敢偷东西了，不能轻易放过他，必须送交官府，看他还敢不敢。”

若云兮见大家话语，未有异议，这乞丐既做此违法之事，必当受此惩罚，也是情理之中。

可他眼神却无意间睨了下远处巷子深处的墙角，那里正躲着一位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全身瘦弱，衣不遮体，满脸污垢，还躲着墙角里偷偷看着这，那双乌黑的眼睛饱含着汪汪泪水，充满着担心、乞求、恐惧、害怕。

若云兮看着小孩子的眼睛，心中一念，暗道：“难道说那孩子与这乞丐是一家人不成？万一是的话，这乞丐送交官府，那小孩子恐怕就很难活下去啊。”

若云兮思索许多，转而急忙对白衣少年道：“多谢兄弟出手相助，这人看着也甚是可怜，如今倒也受了些惩罚，就暂且放了他如何？”

白衣少年见若云兮不予追究，也不好再出手，一边将钱袋递给若云兮，一边对着小偷呵斥道：“以本公子之意，今日必交于官府好生严惩你，既然这位兄弟不愿与你计较，那就暂且放过你，哼，还不赶快滚，以后休得再做这等事了。”

“谢谢两位公子，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乞丐听完白衣少年的话，如释重负，连忙磕了几个头，起身离去。

围观的人见此没了热闹也就慢慢散了去。

“慢着！”

乞丐一听身后的声音，回头看着叫住自己的若云兮，心中忐忑万分，心中想着难道对方改了主意，不愿放过自己？

只见若云兮从钱袋中取出些钱财递给乞丐，同时笑道：“不管如何，偷窃本是犯法之事，以后不得再做。你想下，如果你因此被人打死，或者被关入大牢，那你家中孩子怎办？她能独自活下去吗？这点钱去给家里买点吃的吧。”

乞丐闻言一阵沉默，若云兮的话正中了他的软肋，自他家遭了饥荒来，与唯一的女儿过着乞讨的生活，可谓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想到自己若被人打死或抓了送官后，女儿饿死街头，心中好生悔意。

  “谢谢！谢谢公子宽容救命之恩！公子说得是，小人以后绝不会再做此事了！”拿着带着丝丝温暖的钱，一想到自己那孩子，乞丐感激着连说几声谢谢后连忙向着巷子深处的墙角跑去。

看着乞丐的身影，若云兮安下心来。

白衣少年看着若云兮，拱手道：“没想兄弟年纪轻轻，竟如此侠义心肠，佩服，在下姬天策，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若云兮见对方如此客气，回礼笑道：“云起风云路，兮如往俱来，若云兮是也。”

姬天策笑道：“原来是云兮兄，幸会，幸会。”

若云兮打趣道：“说来惭愧，今日要非天策兄在此，在下就得去那街头卖艺咯。”

离开未远的乞丐听着若云兮的话，停下脚步，嘴里默念了几句：“若云兮！若云兮！”然后便加快了几分步伐跑向巷子深处小女孩那。

姬天策看着若云兮，上下扫视几番，说道：“云兮兄谦虚了，兄弟一表人才，儒雅宽厚，定是大家之后，倒也落不到那卖艺为生之地，敢问兄弟出于哪家哪派？”

若云兮听了没有反驳，也没承认。孔昀，先是朝堂重臣，后又是一代武林盟主，名震江湖，而若云兮及其父皆学于孔昀门下，称为大家之后倒也没错。

不过若云兮可不能将这些话说来，只得有些歉意道：“天策兄见谅了，出行时长辈曾万分叮嘱，不得在外透露其名号。”

姬天策闻言一幅恍然大悟，摆了摆手道：“理解，倒是在下唐突了，毕竟也有许多家族长辈为了防止小辈在外借自己名望得人恩惠，不准在外透露其名号。”

若云兮有些诧异，没想对方这般想法，不过自个倒是省了一番解释，不经意话音小有几分道：“算是吧。”

若云兮这句话让姬天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话语一转，有些遗憾道：“今日与云兮兄相识，本该好生喝上几杯，一醉方休，奈何兄弟我还有要事傍身，不能在此停留，将来兄弟若去神都翌阳，到岳江楼找我即可，那时我俩再不醉不归。”

若云兮回道：“一定，那天策兄慢走。”

若云兮与姬天策分别了没多久也起身赶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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