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褴褛衣着的少年正在逃跑，由于他身形瘦小，很容易就能在拥挤的人群里游走，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里了。

        还没等含光反应过来，薛乾一已经借着街道两边矮墙上了房顶，从房顶去追那名少年。虽然少年急急往人群里躲藏，想要趁乱逃走。但处在高处的薛乾一的眼里，少年的行动被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薛乾一是常年在军中受训的人，自然很快就追上了少年，跳到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拎着他的衣服领子，像是拎小鸡仔似的提溜到含光等三人面前。

        路语看少年见到含光眼神闪躲，认定是少年偷了含光的钱袋。把手往少年面前一摊：“交出来吧。”

        少年低着头，交给路语一个钱袋，挣扎着想要挣脱薛乾一的钳制。薛乾一稍稍用力，疼得少年闷哼一声。

        那个喊抓小偷的妇人见到钱袋，连忙迎上来再三道谢：“谢过几位少侠，谢过几位少侠，多亏有少侠这样的人。老妇我还有一事相求，能否请几位少侠与老妇一同送这小贼去报官？”

        “等等。”路语向着少年道，“还有吗？你若不说实话，我可自己上手了。我手可没有轻重，到时候你难免要吃一番苦。”

        “没有了，真没有了！求求你们不要送我去报官！求求你们！”少年听到报官，惊恐地抬起脸来哀求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已经有两天没有进过米了……”说着说着少年竟哭起来。

        含光只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试探着喊道：“阿茂？”

        少年听到含光喊阿茂，愣了一下。又赶紧把头低下闪躲道：“不是我，不是我……”

        含光捧起少年的脸，用衣袖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擦不掉的是脸上的伤痕与淤青，看得出来少年吃了很多苦。

        “真的是你……阿茂……受了很多苦吧……秋叶镇离这里这么远，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爷爷和阿爸阿娘呢？”含光满心的心疼，鼻子一酸已经带上哭腔。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拉起少年的袖口查看他手臂上的伤痕。

        少年倒是先哭了：“含光姊姊……含光姊姊……我……我阿爸阿娘死了！乌恒人到了镇上，杀的杀，抢的抢，烧的烧……我阿爸阿娘被乌恒人杀死了！爷爷带着我逃出来，可是爷爷受了伤，也死在路上了！逃出来的十多个人，要么饿死在路上，要么死在山匪手里。就剩我一个了……”

        路语见这个情景，和那妇人说到：“对不住，这孩子今天不能让你带走。”

        妇人也是软心肠，道：“唉……现在的世道…都是苦命的孩子啊。”再次谢过一干人等便离开了。

        四人把阿茂带到客栈，让他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苏禾还仔细地给他伤口上了药。

        路语点了一桌子的菜，含光说起和阿茂的相识。

        那年含光和师父进山寻访师父的一位道友。山路崎岖，加上几日的大雨，含光一脚踏空摔断了腿。赶巧遇上了阿茂和他的阿爸进山采药。不仅帮着把含光抬回镇子，还让师徒二人在自己家中休养，对两人颇为照顾。

        含光在阿茂家中一住就是两月有余，和阿茂相处得就像亲姐弟一样，无话不谈。走的时候阿茂拉着含光的手说：“含光姊姊要再回来。”含光于是答应他会年年回来看他。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不少事，含光再也没去过。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形。

        “你怎么会来这么远？你不是有个堂哥在北边吗？”含光边给阿茂夹菜边问。

        “我是跟着乌恒人来的。”阿茂放下碗筷，一大桌子菜众人没动，已经被阿茂吃得七七八八了。看来真是饿坏了。

        “我葬了爷爷之后，听到有人说话，听出他们说的是乌恒话后，我便躲到了树上。”阿茂说，“来的是六、七个乌恒人。我虽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我认出这其中一人是杀害我阿爸阿妈的凶手，于是就一路跟着他们来了。”

        “他们人呢？”薛乾一问。

        “那几个人警惕性很高，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跟着，看着他们入城之后就跟丢了。”

        “以你所见，阿茂说的这伙人与你说的那伙乌恒人是同一伙吗？”路语问薛乾一。

        薛乾一摇头：“不好说。不过他们这时候南下，再路过杭州，也许是冲着长生楼去的也不一定。”

        “现在长生楼的事在江湖上人尽皆知，几乎每个门派都有人往长生楼去，如果让他们得了先机，只怕先到长生楼的师兄师姐们会有危险。”含光眉头微蹙，神色有些担忧，“我们得尽早……”

        含光话说一半停住了，她看着阿茂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放阿茂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可是现在刀没了，把阿茂带在身边又怕保护不了阿茂。

        路语看出含光的为难，问阿茂道：“你阿爸上山采药，想必是识得些药理。可曾教过你。”

        “教过，我从小就跟着阿爸学，采药制药我都会。”阿茂答道。

        苏禾听路语这么问，立刻猜出了路语七八分的意思。她心下可怜阿茂的身世，又觉得他面善，便道：“阿茂，我们湘潇阁在杭州城中有家湘潇医馆，你若是愿意，我去和医馆的理事师兄说一说，让他留你做学徒可好？虽说这挑、拣、簸、筛、刮、刷、捣、碾、铡辛苦，但不会风餐露宿，还能学个傍身的本事。你可愿意去？”

        阿茂点头如捣蒜：“愿意，我愿意去！”

        含光更是感激苏禾，拉着苏禾的手一遍遍道谢。苏禾反而不好意思了，一张脸红到耳根。

        医馆的理事师兄十分好说话。叫阿茂捣了几味药，直夸阿茂捣药心细，功夫扎实，同意把阿茂留下做学徒。

        安顿好了阿茂，四人便上路了。待出了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两个女生说说笑笑，也并不觉得累。

        苏禾和含光走在路语和薛乾一前面。给含光说了一路的薛乾一，边说还边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人，眉眼之间笑意盈盈。含光看苏禾满心满眼的薛乾一，心想：怎么会有这么爱笑的女生，怪可爱的。

        直到路过一个义庄，路语和薛乾一两人说起了各路听来的鬼怪之说，什么索命替死云云。吓得苏禾紧紧拽住薛乾一的衣袖。薛乾一笑苏禾：“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苏禾不理他，只是拽得更紧了。

        看到苏禾的样子，路语问含光怕不怕，含光神色如常，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别是你怕了吧。”

        今晚是新月云也多，不像往日夜里亮堂，风吹着树叶窸窸窣窣的。含光表面上故作镇定，却不自觉的在心里琢磨起了路语和薛乾一的鬼怪故事，总感觉后背发毛，手上偷偷地结了一个灵官印。忍不住腹诽道：这两个人真没意思，走夜路的时候说鬼故事吓唬两个姑娘家。

        含光的举动都落在路语眼里，路语觉得这个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突然路语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叫住含光问道：“你的刀呢？”

        “那是和别人借的，还了。”听路语提起这个，含光心里也发愁。都怪自己一时冲动，现在没有了武器傍身，只得是更加小心了。

        路语解下腰间的短刀递给含光：“你先用这个吧，虽然比不上你之前那把刀趁手，好歹能防身。”

        “你呢？”含光问。

        “他用拳头。”薛乾一凑过来说到。“他的拳法可是江湖里都排得上号的。你不用担心他。”

        路语没有接薛乾一的话茬，接着问含光：“是那个龙雀堂的綦靖原吗？我看你们的样子像是认识，你和龙雀堂是什么关系？”

        “嗯，在那待过一段时间。”含光含糊道。不知道为什么，含光下意识地对路语隐藏了自己和龙雀堂的关系。毕竟现在确实也没有关系了，含光如是宽慰自己。

        “龙雀堂？”薛乾一道：“龙雀堂最近也不太平。我们来的路上路过龙雀堂，在那歇了一晚，戒备很严。说是前些天接连两天有人潜入。索性没有丢东西也没有人被伤。”

        “对，我们也没有见到老堂主和少堂主。”苏禾补充。

        含光心中越发不安。也许那妇人塞给自己的那方手帕，是想让自己送到龙雀堂的也说不定。綦靖原说的没错，那把刀还是太扎眼。希望自己没有给龙雀堂带去麻烦……

        看到含光神色凝重，路语拍拍她的肩膀：“我收到崇丘的消息，也说门派里进了蟊贼。抓住后就自行了断了。现在看来，这幕后之人不管是不是陈钰，他的目标都不仅仅是莲生经。而是整个江湖……不，也许是整个天下也不一定。”

        薛乾一点点头：“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若这次的事真与乌恒人相关，只怕是要变天了。”

        “你们的意思是，和朝廷也有关系？”苏禾转像薛乾一：“得通知朝廷早做打算啊。”

        “不急。”薛乾一说：“等到了长生楼，也许一切就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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