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一双指节分明的有力的手把含光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路语轻声说。
听到路语的声音，含光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心中的恐惧与震撼顿时消散了几分，人也清醒了不少。
一同来的还有薛乾一和苏禾，薛乾一枪走似游龙，轻松击退几人。苏禾举剑替他护住背后，竟还腾出空来打趣路语和含光两人：“路大哥一路马不停蹄，原来是为了早些见到我们含光呀。”
路语眼中含笑，并不反驳苏禾。
“经阁。”含光指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告诉几人，“他们在经阁。”
一行五人一路厮杀赶到经阁的时候，贼人基本已经被制伏。四处都是尸首，血腥味浓得令人窒息，各门各派在清点自己门派的伤亡。
大致地扫视一圈，似乎地上的尸首绝大部分都是贼人的，有的是利器致命，有的是被俘后服毒而死。含光一眼就看到尸堆里一具尸首像是那天塞给自己手帕的妇人。
含光指着那具妇人的尸首没有说话。徐修瑾会意，给綦靖原使了一个眼色。
綦靖原走到那具尸体旁，用刀尖抵住那妇人的锁骨，稍稍用力便把她翻了过来。这妇人身中十几刀，有的地方皮肉翻起漏出白骨，可致命的地方却是插在颈上的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很不一般，刀刃部分已经完全没入妇人脖子，鎏金刀柄雕刻着狮头，狮头下又细细地缠了祥云纹样的掐丝金线。按着刀柄的粗细和大小推断，整把匕首只有成年男子的中指大小。
“含光，是她吗？”綦靖原问。
含光和路语走进两步。“是她。”路语答道，“那日正巧我也在，我看清了。”
含光也点点头，綦靖原拔出尸体上的匕首，又吩咐人把尸体抬走。
直到天露晓色，众人聚到长生楼的正厅作别。此次事件已了，好在各门派伤亡都十分轻微，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伙贼人没有能留下活口。
陈丹青一一谢过各派并告别，这花了他不少时间。最后他举高双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一改刚才的翩翩风度，整个人都松散下来，全然不顾仪态。
“事情已经了了，你们多住些日子。我带你们好好玩玩。”
徐修瑾丢给他一把匕首，正是綦靖原从那妇人身上拔下来那把：“你可识得此物？”
陈丹青拿到匕首看了一眼便道：“我的匕首怎么会在你那？”他说着弯腰竟又从鞋里摸出来一把，“这不是我的匕首。”两把匕首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陈丹青这把是一只鎏金的鹰头。
“这只是逍遥庄陈家的匕首！”陈丹青道，“我之前和你们说过，逍遥庄，长生楼，莲花邬本是同源。这是陈家的信物，分家前一共两把，分家后逍遥庄和长生楼各持一把，以做守望相助的信物。鹰和狮是陈家的族徽。”
“那这就是那个陈钰的东西吗？陈钰杀了自己的人？”苏禾惊讶道。
路语道：“这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苏禾问。
“路师叔是说，这整场事，究竟是陈钰杀了自己人，又或是有人想让陈钰他们内讧而用陈钰的匕首杀了他的人，都还未可知。更甚者，陈钰有没有参与，也不好说。”含光与苏禾道。
薛乾一皱着眉：“我们白虎军时常与乌恒人打交道，我看这些贼人中不少都是乌恒人。不管陈钰有没有参与，此事一定是与乌恒有关。”
徐修瑾又让人把那妇人的尸首抬了进来。
“佟姑姑？”陈丹青道。
“你认识？”路语问陈丹青，“认识就好办了。”
路语示意含光把装有手帕和金子的荷包交给陈丹青，接着说道：“此人就是给含光手帕的妇人。她是什么来历，又是什么目的，你可能猜测一二？”
陈丹青接过含光递过来的荷包仔细查看。
半晌。
“东西并不特别，想来就是此人传递消息所需而已。不过这个佟姑姑来历可不小，她是当年陈夫人的陪嫁，也是陈钰的乳娘。”陈丹青回忆道，“当年陈家八十四口人被灭门，是我长生楼和莲花邬去收的尸，我记得父亲当时清点尸首的时候唯独没有陈钰与佟姑姑。只是后来在陈夫人的案台上发现了她留的告假书，说是家中父亲病重，回家探病去了。”
含光有些不解，问道：“可是为何江湖流传仅陈钰一人下落不明？”
“父亲本来是封锁了消息，怕的就是二人若是还活着定会被追杀灭口。但也是因为怕消息泄露，只得派人暗地里偷偷寻找二人。派出的人四处打听，寻找了多年，陈钰和佟姑姑都毫无音讯。再后来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说陈钰下落不明。当时父亲虽然觉得奇怪，但又觉得也许是佟姑姑生活在后宅鲜少露面，所以泄露消息的人不知道罢了。日子久了，最终也没有找到二人，更难追究是谁泄露的消息。”
含光感觉到一张巨大的网已经铺开，不仅仅是江湖的恩怨，外族的阴谋。也许在这些纷争之外，还有更加大的阴谋。但是仅仅是直觉，这些证据零零散散，却又好似串在一条线上，而那只穿针引线的手还在不停地编织着他的计划。
薛乾一的话把含光的思绪拉回来：“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真相，这边的事既然已经结束，我便不久留了。乌恒一事还在等朝廷决断。我需得先回白虎军中听令。”
徐修瑾也说龙雀堂中事务繁忙，即刻便要动身。
两人给的理由充分，陈丹青也不好再强留，问含光，路语和苏禾三人：“你们三位呢？”
苏禾表示想要和薛乾一一同去漠北十三郡，路语则说师门有召，要回崇丘。
含光不知道自己能回哪里，大家都回各自的门派，自己在外自由惯了，在太虚也觉得拘束。可是既然已经被人盯上了，回开封又太危险……
徐修瑾看着含光，仿佛已经认定她会和自己回龙雀堂。含光心里确实也在这样打算，回龙雀堂似乎是必然的选择，十分安全，并且自己熟悉那里，老堂主徐峰待自己也似亲生女儿一般……
路语把含光的犹豫看在眼里。
含光正要开口，只听路语道：“含光你喜欢海吗？”
被路语突然一问，含光不知是何意，茫然地点点头：“喜欢。”
“崇丘靠近海边，不如你跟我一同去崇丘小歇几日，我有个小徒弟年纪与你相仿，十分好客，让她陪你多说说女儿家的私房话。可好？”
徐修瑾面色依旧十分温和，眼神却冷下来。路语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含光收到路语的邀请自然是十分愿意，笑道：“好啊好啊！”
话刚出口，她又觉得自己高兴的太过明显，故作为难：“会不会太打扰了呀？”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嘴角的弧度却不会骗人。路语看在眼里觉得含光这样的小女生情态十分可爱。
这世间的人，见好的要说不好，想要的要说不想要。偏偏又想着别人能读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她这悲则悲喜则喜的性子实在难得，想来她师父一定待她很好。
“不会不会。你去了，她必定很开心。”路语笑道。
见含光已经决定，徐修瑾也不再多说什么，嘱咐了含光几句。至此，几人便互相告别各自上路了。
出了长生楼走了能有半日，路语和含光在一个叫雨过铺的地方歇脚。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师叔呀？”路语问道。
含光要了两碗茶水：“不能，师父自幼教导我礼……”
“你不叫我师叔，我给你个小玩意儿玩。”路语打断含光。
“嗯……先拿来看看。”含光伸出手心。
路语从怀着取出一个锦盒交到含光手上：“我在开封看到的，感觉十分适合你，你看看喜欢吗。”
含光打开锦盒，是一个银制掐丝莲冠，十分精美小巧，莲瓣错落张开栩栩如生。
“这是今年宝德隆新的工艺，近半年才流行起来的款式，你眼光真好，我好喜欢，谢谢。”含光拿着在头上比划。
路语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从小跟着你师父四处游历，修仙参道，可对珠钗首饰这些俗物却倒是十分有心德。”
“倒也不是…我毕竟是女孩子嘛。”含光含糊着答道，又拍了拍路语：“你在这等我一下。”说完便离开了。
等含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把那顶莲冠戴上了。含光长眉入鬓，杏眼薄唇。乌发上戴一只莲冠越发显得清冷美貌。
路语只觉得心中有什么活物在砰砰直撞，像是要把心门给撞开似的。
确实很适合她。
“怎么样，好看吗？路师兄。”含光在路语面前蹦蹦跳跳地转了一圈，故意把师兄两个字喊得很重。
“嗯，好看。”路语笑着把含光拉到身边坐下，又把桌上含光剩的半碗凉茶递给她，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温柔，“来，先把它喝完我们好赶路。”
不知道是收到礼物的缘故，还是两个一起同行的缘故。一路上含光笑意盈盈，路语自然也高兴。但就是谁也没有再提那天分别时路语说的话。
含光不是不想提，是不知从何说起。路语也不是不想提，是怕含光拒绝。
直至到了崇丘派前。
崇丘派真的好有钱啊！这是含光对崇丘的第一印象。
崇丘面海靠山，依着山势而建。仅仅是远远一看，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一样不少。依稀还能看到山上的千亩花田。
“师父！”一个与含光年纪相仿的女子远远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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