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乌恒使者脸色大变无话可说。杜柏告诉含光此事已有决断，自己必会如实上报朝廷。让她先回自己帐中休养。

        含光一直不肯拔箭，怕的就是有心人用他们遇袭的事情做文章，从中获利以达到目的。不论是乌恒也好，玛库也好，只要这支箭是从含光身上拔下来的，那便无从抵赖。

        杜柏将军的平行在江湖中多有赞誉，如今箭是在他的见证下拔出来，含光相信他自会妥善处理此事，也就告退了。

        苏禾对含光的做法又是敬佩又是心疼。一边清理含光的伤口，一边责备道：“我原以为你不拔箭是怕失血。想不到你竟是为了保留证据。太冒险了！你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还能回来吗？如今这伤口肯定得落疤了。便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对自己身体都是顶顶爱惜的。”

        这样的关心和责备含光十分受用。从前每次练剑受伤，师父都是这样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责备自己要小心兵刃。

        “没事的，衣服一穿谁也看不到的。”含光反过来安慰苏禾。

        见含光如此不把身体当一回事，苏禾手里的动作加了力度，疼得含光“啊啊”直叫，求饶道：“不会了不会了，以后不会这样了！”苏禾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帮含光包扎完穿好衣服，苏禾道：“我去看看路大哥醒了没有，你好好趴在，别乱动。”

        含光表示自己也想去，苏禾说她还没有恢复好，拒绝了她。人都已经走出帐子了，又不忘返回来叮嘱含光：“不许出去啊！好好趴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含光趴在床上百无聊赖，脑子里想到那日在开封的佛掌之上路语从心底给自己放的一朵小烟花，想到他说七夕要带自己策马同游开封……眼皮沉沉很快睡去。

        梦中含光回到了龙雀堂。

        那年师父带着含光上龙雀堂拜访老友徐峰，为的是替爱徒打造一对趁手的长短双剑。也是那一年含光第一次遇到徐修瑾。

        他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身材修长峻拔，鬓若刀裁，面如冠玉，目含朗星。如苍山翠柏一般站在崖边。左手腕缠着厚实的鹿皮皮垫，上面停着一只毛色鲜亮，眼神锐利的鹰隼。

        从龙雀堂弟子的口中含光得知他便是龙雀堂的少主徐修瑾。在龙雀堂的日子里，含光时常能见到他。

        徐修瑾告诉含光这只鹰隼名字叫当扈，是自己一手带大。是时含光笑道：“《山海经西山经》中有言‘上申之山，其鸟多当扈，其状如雉，以其髯飞，食之不眴目’。”

        徐修瑾也大笑：“确是那个当扈。”

        后来两人情投意合。虽以龙雀堂的声望地位而言，在江湖上鲜少有能出其右者。但堂主徐峰本身并不看重家世，又感觉与阳谷子投缘，自然乐见两个小辈成连理之好。

        婚后徐修瑾对含光也是疼爱有加，含光喜爱茶艺便带她遍访名家，含光喜爱书画便为她建了藏书阁，收罗了不少名画、孤本、古籍，含光不爱打扮，他也还是为她收罗漂亮的珠宝首饰，含光剑术平平更是亲自教她刀法，训鹰，费尽心思寻得玄铁为她锻刀……

        还不等回味这些美好快乐的日子，她又梦到漫天的火光，徐修瑾抱着一个女子从她身旁走过。她在大火中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呼喊，却好似永远也跑不出这火海。

        路语醒来之后听苏禾说了含光是如何把他带回来，又是如何在将军帐中指认幕后之人。他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疼，只想早点见到含光。

        不过苏禾的阻拦，路语忍着身上的疼痛急急往含光的帐子去，由于腿上有伤，一步一瘸。苏禾在后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这两人……”

        路语到的时候，含光闭着眼睛神色痛苦，满头都是汗珠，嘴里不停地喊：“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我……”

        路语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疼得他难以呼吸。他握住含光的手轻轻地推她的肩膀，边推边喊含光的名字。

        “啊！”的一声含光惊醒，见自己还在帐中，路语坐在自己身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还好，已经过去了。

        路语顾不得许多，把含光揽入怀中，又像是对含光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的。”

        听了路语的话，多日积攒的情绪瞬间关也关不住，立马倾泻出来。含光卸下防备与伪装，伏在路语的肩头放声大哭。

        门口的苏禾推着来看望的薛乾一默默退了出去。就是得要发泄出来才好，就让含光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就这么发泄似的哭了很久，含光终于止住了哭声，额头顶着路语的胸膛抽泣。倒也不是伤心起来没完，只是一脸的鼻涕眼泪让含光不好意思抬头。

        路语贴心地给她递过来干净的帕子：“还疼吗？”

        含光摇摇头不说话。

        “我都听苏禾说了，谢谢你，又救我一次。”路语伸手覆上含光的额头，“怎么烧得这样烫，我去取些井水来给你降温。”

        含光还是摇头，拉住路语的衣角。

        “还没哭完？”路语温和的语气中带着笑意，让人听了如沐春风，“背上插着箭走那么远，拔箭也没一滴泪的人，竟是被一个梦吓哭了吗？”

        含光带着浓浓的哭腔道：“不是……”只是话道嘴边又咽下肚。

        不是什么呢？要怎么说？路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龙雀堂的关系。从前听人说‘不如意事常八

        九，可与人言无二三。’自己如今嚼着这句话，竟比字面的意思还有悲凉几分。

        “什么？”含光的哭腔太重，路语没有听清。

        含光推开路语的怀抱，擦干眼泪，又刻意清了清嗓子：“没事…就是累了……”

        路语扶着含光的肩：“别怕，有我在。”

        含光只是微微颔首。对她而言谁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人生一世，得来失，聚了散，千万莫求全。含光不能否认自己对路语的感情，但她从不奢望，更不强求。

        不是感受不到含光的疏远，只是路语已经认定了含光，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永远也不会辜负含光。

        帐子的门帘被掀开，苏禾端着奶茶进入帐子里，后面跟着的是薛乾一，手里端着一整只肥美的烤羊腿。

        “都快来吃点东西吧。”苏禾招呼二人。

        路语看着那盘子烤羊腿眉毛都要拧成麻花：“她还在发烧，怎么好吃得这么油腻。”

        薛乾一举起另一只手，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早就准备好，这才是给含光的。”

        苏禾见状赶忙放下奶茶，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仔细些！漠北不产大米，就那一小袋还是伙房的李大爷带着我四处收罗得的，这小小一碗珍贵得很，可别给我弄撒了。”

        苏禾从食盒中取出一碗粥，仔细地吹凉递到含光手中：“你还在发烧，我给你做了点清单的粥。里面加了羊奶，好让你补一补，你快尝尝合你胃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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