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谋定

今天的赣榆城内缓慢着走着一人，这人浑身肿烂流脓，散着恶臭，脸上没有眉毛，两颊溃烂，让那些街边路人见着他便躲到路的两侧去，似乎与他站在同一处地方就是一种煎熬，一种痛楚。

        但是这人却没有管路上行人怪异、冷漠、厌恶的目光，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满是半掩门的街道里，也许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一丝尊重，一丝慰藉。

        毕竟做种生意的是同他一样卑微可怜的女子，为了微薄的钱财，便要奉献出自己的身子，从来没有资格对客人挑挑捡捡。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家人户的门前，敲了敲门，用着低沉沙哑的声音向里面喊道：“十五个大子。”

        十五个大子对于武士来说可能只是一笔小钱，但是对于这些穷苦人来说，这十五个大子可以去集市上买一斗粟米用以果腹。

        也许是这个价格得了屋内女人的认可，不一会儿房屋的门便打开了，貌美的女主人从里面伸出头，往外面探了探，现四下无人之后便挥挥手让这人进来。

        “恩公，你怎么打扮成这般模样。”那女子抚着这人溃烂的皮肤，不由得哭道，恩公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本来是一位高贵的、风朗俊秀的武士，到哪里不能混一碗饭吃，可是如今却为了那个人成了现在这般丑恶的模样，这又是何苦呢？

        也许是感觉到女子的不解，那人说道：“你是个娼家女子，不会知道武士的荣耀。我受先主大恩，怎能在先主死后苟且偷生呢！必当以一死来报答先主。”

        “于是我用漆涂满身躯，让周身溃烂，叫人厌恶，不会在意我，剃去眉毛胡子，用火炭烫伤脸庞，叫人识不得我的相貌，如今我藏身在仇人府邸为他整修厕所，料想离着复仇的日子也已经不远了。”

        “可是恩公，你有一身本领，若是投奔那人的话一定会被他亲近任用，您为什么不先投奔那人，借以接近那人，然后刺杀于他呢？”那女子问道：“何必像今天这样平台折损了父母所赐之躯。”

        “此事断不可行，托身侍奉君主，享受君主所赐予的俸禄之后，却又要杀掉他，这是怀着异心侍奉他的君主啊！。”那人激动地说道：“我明白若是委身新主之后会使我的计划更容易施行，可是这却与我的道义相违背！”

        “我之所以要刺杀此人的目的便是要让后世怀有二心侍奉君主的人明白，忠臣义士的鲜血还没有流干，还没有流尽。”

        “好，不愧是费康，果然是条好汉。”费康的话刚说完，在屋内的阴影处有人喝彩道。

        那人从角落里走到灯光下，让费康瞧见了他的面貌，费康惊道：“大公子，你怎生在这里。”

        “毁我陈家，覆我宗族的人就在这城内，所以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来的人便是那日从高邮逃出的陈彪，他打听到张诚来赣榆就藩，便辗转来到这里。

        “难不成今日让她与我传信，说要见我的人便是大公子你吗？”费康问道。

        “正是我。”大公子并不否认：“这次来见你是要来与你商议一件大事。”

        “费康，你可知道江淮道这几日正在忙些什么？”

        “自然是准备清剿那些海贼。”费康虽然在府衙里地位卑微，却也不是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他听人说了，县主这几天命周家的周铭督造海船，自己招揽训练水军，准备一举涤荡为恶赣榆多年的海贼。

        “你知道便好，你且看看这个。”陈彪从怀中取出一把匕来交到费康手中，有些唏嘘：“这柄匕是我十岁那年父亲赐给我的，是京中大匠所制，刃上刻有阵法，可以催动天地灵气，增强自身战力。来日，周老太爷请张诚过门吃饭，你便拿着它去将张诚给杀了吧。”

        费康接过那柄匕只觉得手上不是一柄小巧的匕，而是一座泰山。他虽然也想刺杀张诚，但是当他听说张诚准备清剿那些海贼的时候便将这个机会推迟了，就是为了他能够还沿海生民一个安宁太平。

        “若是现在就刺杀了张诚，那么海贼怎么办呢？”费康问道，心里有些犹豫。

        “费康，你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心想要刺杀张诚吗？如今这个机会就在你的眼前，你怎么就把握不住呢？”陈彪见费康对于现在就刺杀张诚一事还处在两可之间，心中也急了。

        “新任的封君可还能清剿那些海贼？”费康心中的执念终究战胜了对沿海生民的担忧。

        “你这费康啊。”陈彪明白了费康心中所想，此时的费康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而已，这一去纵然能够击杀张诚，费康也逃不回来，只会被盛怒的侍从们剁成肉泥罢了，既然死了又怎么会担心那些贱民呢！

        “我之前已经见过了本地的周老太爷，他与我家一样，同样是县中被那些封君诸侯视作羊羔珍馐的豪强之家。”

        “如今他们也起了反抗张诚的心思，你若是能够将张诚击杀的话，城中必然大乱，周老太爷就能一举夺得赣榆城，你想想你为周老太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周老太爷岂能不从了你的心思，将那等为恶的海贼扫除。”陈彪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大公子，此一去只怕不能相见，在下只怕只能在幽冥之中看大公子重整家业了。”说罢费康将衣服整得凌乱，就像刚刚快活过一般，拖着残疾的身躯默默地走出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两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但是陈彪望着他的背影却总感觉两人的道路是不一样了。

        不过听着费康诀别的话语，陈彪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有些过意不去，他想要像上古义士们说些什么慷慨悲歌的话语来激励义士们的志气，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费康，要活着回来啊。”

        活着回来？听到这四个字费康不禁笑了，什么是活，什么是死呢？也许背负着这样身躯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但愿来生，天下无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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