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被塞进马车里的俞行歌暴躁了一路, 到病患家的门口时总算安静些了。
三进的宅子, 属于北方汉族人那种比较方正的建筑，布局带点西域特色，整体简单雅致。宅子里人不多, 一个管事, 两个家丁，三四个仆子。虽说家境看上去殷实, 但给俞行歌的感觉就是这种生活水平的家庭, 按道理讲是拿不出一千两黄金请大夫的，除非......深藏不露。
宅子里管事的女人有点儿年纪, 面相和善，穿的也朴素，自称老墨。墨管事把俞行歌和俞胖花请进厅堂，沏了茶水, 端上沙洲当地的面点招待他们，笑着问道, “两位都是大夫？”
俞胖花四下里瞅了瞅，也是满脸质疑，因此没有直接回答老墨，“墨管事，你们家真能拿出一千两黄金？”
老墨点点头, “当然，治好我家娘子，砸锅卖铁这笔钱也会给你当场付清。”
俞胖花踏实了, 骄傲的抬抬下巴，指着俞行歌道，“我家娘子是最厉害的大夫，我给她打下手。头疼脑热拉肚子找我就可以，重症归她。”
俞行歌的气还没消干净，到底在外人面前不好撒出来，狠狠瞪了胖花一眼，“墨管事，他就是见钱眼开。你们千万别当回事儿。我要有那么厉害，早开医馆挣大钱去了，还用得着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唉.....人生艰难呐......”
老墨看这两位的意见明显不太统一，估摸着又是一波儿来谋财的人。能做主的那个，比较清醒，毕竟她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也是，西域鬼医下的毒不是谁都能解得了。那个不能做主偏偏还比较嚣张的，可以肯定是冲着钱来的，和她这两天接待的那些为了黄金上门欺骗的市井“高人”江湖“隐士”，没多大差别。饶是如此，老墨还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遂问俞胖花，“你说你家娘子医术了得，何以见得？”
“她能起死回生！”俞胖花把俞行歌夸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她是天下第一神医！”
“你放屁！”
俞行歌坐不住了，抬脚去踹俞胖花。亏得俞胖花伶俐，蹿出去躲到老墨身后，叫苦连天，“俞老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钱打动不了你，良心总能打动你吧！”
“你过来，我先削了你再考虑别的！”
俞行歌最终没控制住自己的火气，一时间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搅黄了他和萧美人吃面的机会，要风度有什么用，要良心有毛线用！王八蛋，个死胖花！谁来赔他的面啊！——啊呸！谁来赔他的萧美人啊啊啊啊啊！“墨管事，麻烦你让让，我们家这货，三天不打，他就上房揭瓦！”
老墨：“........”？？？
庭院里开始掌灯，厅堂里鸡飞狗跳，有绰约俊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大晚上的，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老墨面上一喜，推开了吵吵嚷嚷的俞氏主仆，“娘子回来了，叫我好等。”
“嗯，办完事儿顺道去吃了碗面，耽搁了。”萧倾城说着，进了门槛。
别说老墨，俞胖花也很吃惊，俞行歌则彻底傻眼：他心心念念的萧美人又出现在面前了，而他，像个疯子一样，和俞胖花死命掰扯。
老墨扶着萧倾城坐在榻上，解释道，“今天有大夫揭了榜。只是揭了榜的这两位，还没有沟通好，在言语上起了些冲突，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一旁傻呆呆的俞行歌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要看病的，是萧美人？？干嘛不早说！！
俞行歌喜出望外，松开了揪着俞胖花衣领的手，理一理因为暴躁而变得毛糙的发型，跑上前去殷切的打招呼，“误会，都是误会！没有不要治的意思，真的没有！”
老墨惊愕：“.......”真的.....没有？
倒是萧倾城，眉眼舒展，心情也还不错的样子，“俞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百年修得共枕眠，”闹了这么一场，脸也丢的彻彻底底。俞行歌语无伦次，“呃，不是，就......让娘子......看笑话了.....，哈哈.....”
“没有的事。”萧倾城道。她看不清楚，也无所谓笑话不笑话。随即吩咐老墨，“天色已晚，送送两位客人吧。”
老墨伸手示意俞行歌朝大门外面请，俞行歌清清嗓子，转换了态度，“墨管事，我们是正大光明来给你家娘子看病的，这什么都没干就走了不好吧？”
俞胖花冷眼看着俞行歌，一点也不想说话。求奶奶告爷爷都不肯，这会儿热脸贴着冷屁股，吃相不要太难看！他都能想象的出来，萧娘子就算一个铜板的诊金不给，俞行歌还巴不得倒贴呢！
老墨起初一脸懵逼，再看看俞行歌那个过于热情的态度，联系他和娘子之间的对话，似乎明白了几分，所以两个人是认识的，“俞娘子刚不是说自己医术不精吗？我家娘子的病症一般大夫看不了。”
“不不不，我我....我那只是谦虚.......”俞行歌厚着脸皮纠正，“萧娘子不是外人，所以我就不谦虚了。那个，我们家胖花说的对，我能.......起死回生。”
俞胖花实在受不住，俞老大彻底没救，但钱不能丢哇！“是这样的。只要有钱，我家娘子就能起死回生！”
“.......”老墨：“起死回生？传闻西域鬼医的毒无药可救，你家娘子能解吗？”
萧倾城并没觉得俞行歌过于吹捧自己，揭榜的事情，她在吃面的时候见听到过主仆二人的争论。没成想还真闹到这里来了。不管怎么说，萧倾城觉得自己和这位俞娘子还是有点缘分的，每次相遇，都会出现莫名相识的感觉。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判断没有把握，大概只有看清楚俞行歌的长相，才能确定从前到底有没有见过吧。
“鬼医不是死了吗？”说起鬼医，俞胖花就想起了麻老板提到的人皮，不由的打个寒颤，“她其实也没那么厉害，什么天下第一毒都是吹出来的吧。我们家老冯中过她的招，还不是治好了。”
老冯，是商客俞行歌的手下。萧倾城记得这么一号人。老冯能活着，说明俞行歌必有过人之处。她冲老墨点点头，老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俞娘子，咱们里边儿说话。”
闹了一场，终于尘埃落定。俞胖花奔去麻福客栈拿俞行歌的百宝药箱。厅堂里剩下老墨，萧倾城，俞行歌。三人围着一张方桌，老墨询问老冯的事，俞行歌大概说了一下，老冯毒已解，但是没有完全恢复到从前的身体状况。老墨说起鬼医下毒不重样，不能把老冯的解毒方式用在娘子身上，俞行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娘子是哪里不舒服？”
萧倾城将手伸到俞行歌眼前，露出一节皓腕，“俞娘子不如诊一下？”
俞行歌的心差点又燃起来了，亏得他还知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对于萧美人的邀请，实在不敢应对，“不瞒娘子，我精通药理，更擅制药。可论起诊脉，还不如我家俞胖花。”
老墨虽然不能理解，不过看俞行歌说的真诚，便道，“我家娘子中的就是鬼医之毒。此前都是我一手诊治，但无任何起色。”
“......是吗？”老墨懂医俞行歌能看出来，但是萧倾城中毒他真的没看出来。萧美人哪儿哪儿看都很完美啊，哪里有个中毒的样子嘛。
萧倾城的唇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当着两人的面将风帽摘下来，发如雪冠，莹莹润泽，从下巴处渐渐过渡成了黑色。
“.......这......幽毒？？这.....是幽毒？？？这怎么....会这样？！”
事情出乎意料，俞行歌心里跟坠了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他不是没见识过幽毒。四年前在海上，他遇到过一个中了幽毒的人，试图配药治疗但是没治好。因为毒性发作太快，那人当场死在了他面前。
“俞娘子，你有多少把握？”老墨见俞行歌神情焦虑，不免忐忑。
有多少把握？俞行歌也不知道。“萧娘子，请问，你.......能看得见我的样子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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