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老墨去忙。仆子领着俞行歌去西厢休息。俞行歌心里不踏实, 打发胖花盯着, 胖花回来后说萧娘子已经连喝三碗，不见任何异常，“老大, 睡会儿吧。这当口上没事, 后面应该就没事儿了。”
俞行歌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瞬间栽倒在床上。
胖花没有俞行歌那么卖命, 但也是哈欠连天, 索性门一关，爬到外间榻上, 主仆二人睡了个昏天黑地。
到下午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老墨冲进来，急吼吼地揪起尚在梦中的俞行歌, 满面怒意，“俞行歌快起来, 瞧瞧你干的好事！”
俞行歌被吓醒，一双眼还在迷离状态，俞胖花听到动静，立马从榻上弹起来，推开了老墨, 张嘴就骂，“......干什么你？！你知道我家娘子昨晚有多辛苦吗？？？怎么着，过河拆桥呀！”
俞行歌回神, 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萧娘子出事儿了？？”
老墨的眉头拧成了一疙瘩。
俞行歌鞋都没穿跑出去，胖花跟在后面追，“老大你着什么急呀？你瞧瞧你那脸色多惨，至于这么操心吗？？”
俞行歌心突突的跳，进了门，就看见萧倾城平躺在床上，双手叠放于腰腹间，像是陷入了寂静的，永久的沉睡。
她的呼吸均匀轻浅，可是头发全白了，倾泻在枕上，非常刺眼。
“怎么会这样？？”俞行歌惊出一头冷汗，转头问老墨，“墨管事，那些药都喝完了？？”
“喝完了。喝药喝了一个时辰，排汗排了两个时辰，整个人就跟泡在水里似的，虚透了。”
老墨的声音和她的脸色一样阴沉，对于俞氏主仆之前的信任，消失的一干二净。
俞行歌手脚发麻，理不出任何头绪来：到底哪个环节没有考虑到，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他给整懵了，站都站不稳，俞胖花看着不对劲，麻溜扶住他劝，“老大，冷静！冷静了才能想明白症结所在！”
“我想不明白！我根本想不明白！”俞行歌手心里全是汗，“一步踏错，那就是万丈深渊！”
“万丈深渊怎么了？”俞胖花贼看不惯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抓住他使劲儿摇了一下，“你难道忘了？掉下去还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
——对呀！俞行歌一拍脑门，置之死地而后生！亏得胖花提醒他！
“墨管事。”俞行歌眉间转出喜色，郑重其事对上面黑如墨的老墨，“快准备温针炙疗通窍，这是今天最后一环！要快！”
“娘子命在旦夕，你还要折腾她么！”老墨情绪已然失控，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拿萧倾城的性命去做任何尝试了。
“都到了这一步，还不能信我？！”俞行歌恨自己学艺不精，否则亲自上手就不会耽搁就诊时间。
老墨沉默，迟迟做不了决定。娘子昏倒的那一刻，她就动了杀心，如果娘子今晚醒不过来，俞氏主仆决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俞胖花双手抱臂，靠着柱子在一旁冷笑，他对墨管事的好感就在刚才已经散的干干净净，“有些人啊，蠢而不知。以为自己医术高超，还瞧不上别人了！瞧不上信不过你倒是别张榜寻医呀！我说老大咱别急，这扎针谁不会啊，你告诉我扎哪儿，我来！扎坏全当练手了！”
两方僵持，萧宅为数不多的仆子和家丁都进了院子，众人王校长内部围了一圈儿，静看事态发展。
气氛很是诡异，隐隐漫着肃杀之气。俞行歌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萧倾城的人缘是真的好，你瞧这么多人跟他一个看病的急眼，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和胖花的性命都能交代在这儿。
俞行歌试图辩解，“萧娘子明明白白说过，信任我。她信我，你们为什么不信？”
“她的头发全白了。”老墨沉声道。
“你是瞎的吗？那她不是还有气儿？？！”俞胖花出言反驳。“要是真没机会，头发全白她就该见阎王去了，还能扛到现在？不过大家要是继续掰扯下去，那你们还是赶紧准备棺材吧！”
俞胖花伶牙俐齿，但是总结到位。老墨看到俞行歌趴在床边，急上火，嘴角起泡，跟热锅上的蚂蚁没差，最终妥协了。她依照俞行歌的建议为萧倾城兵行险招，于是又折腾两个多时辰，萧倾城满头银针与艾绒尽数拔取，不多时，幽幽转醒。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看她起身，出房门，站在阶前，望皓月当空。
俞行歌小心翼翼的问，“萧娘子，能看见月色吗？”
萧倾城转身，整个人连同满头银发皆拢在月华之中，清雅出尘，恍如仙子下凡。
“能。今晚月色很美。”
夜晚的视线里不止黑白，还有了其他的颜色，虽然王校长内部不是那么清晰。一切似乎在慢慢地好起来，且让人安心。
老墨喜极而泣，激动到准备跪下给萧倾城道喜，愣是被俞胖花半路截住，又是讽刺又是挖苦，“呵，墨管事，亏我还觉得你知书达理，瞧瞧你那个嘴脸！算了，念在你年纪大，我也不跟你计较，马上给钱！！”
老墨：“........”
“我可没忘记你刚才看着我的眼神，怕是吃了我的心都有吧！”俞胖花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我明话告诉你！给你家娘子治病，我家娘子的药箱都快清空了，你知道哪些药草都是哪儿来的吗？你这辈子都找不来！现在可不是一千两黄金的问题，看在我家娘子和你家娘子是朋友的份上，拿五千出来，我保个本吧！”
老墨：“.......”
俞行歌正兴冲冲的和萧美人交流交流，被俞胖花大嗓门一搅和，又返回来劝，“行了行了，要什么钱呀。我们治病救人，凭的是良心，怎么能漫天要价败坏医德呢？”
“.........”俞胖花呵呵两声。他就知道，俞大公子已经走上了倒贴的不归之路，“行，老大你大方，你亏本我没意见，那别连累我呀！萧娘子能醒过来，我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咱那小箱子里有些药材是当年在海外收的，现在全没了，谁赔？黄金五千两，是我看你这么在乎萧娘子的面子上打个对折！不然叫就她们把咱们药材原原本本还回来。”
“俞胖花——！”俞行歌尬的要死，刚守得云开见月明。俞胖花又开始大刺啦啦谈钱了，跟萧娘子这样的文雅人狮子大开口，她能对你增多少好感？
“商人重利，天经地义！我这眼里啊，没有知己，只有金银珠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墨管事这会儿要是拿不出诚意，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俞胖花的脸跟之前墨管事的一样黑，从兜里掏出装药丸的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制药不易，反正都是打水漂，这些药丸干脆扔了得了！”
“俞小公子，老墨刚才也是心系我家娘子，所以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老婆子计较。”老墨讪讪的，她刚才的杀意估摸着被俞胖花看出来了，这会儿老老实实，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管事。
然而俞胖花认定她险恶，已经不吃她这一套了。“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要不是钱，我认识你谁呀！”
萧倾城模模糊糊看着俞胖花，说道，“小公子莫急。五千两就五千两。只是我这里还凑不够，不如今晚先付你一千两，改天再交付那四千两如何？”
“还是萧娘子痛快！”俞胖花这下满意了，药瓶牢牢捏在手里，“先来一千两，剩下的，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再这样我跟你急！”俞行歌一把将胖花拽过去，压低声音商量，“祖宗，消停会儿吧。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成么？她一个读书人，能有多少积蓄？那一千两黄金，估计都让她倾家荡产了！”
“读书人？呵，读书人身边的下人不要太可怕！老大你是不是傻，我要你的钱有什么意思呀。你就那么在乎人家？”俞胖花眯着眼睛盯了俞行歌半天，突然泄气，“我......！你瞧瞧你嘴上的烂泡和你那黑眼圈！治治吧！”
俞胖花丧，是因为头一回做了亏本的买卖。再看俞老大的样子，一脸赚大发了的表情。值吗？他们本不差钱，五年前下江南，四年前出海下西洋，金山银山都挣了回来，跟着他五年了，以为金子银子才是俞大公子的心上人，谁知道走到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人家突然就转了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呀！
他懒得争辩，也不搭理俞行歌，直接对上老墨，“我现在真的很累。掰扯不动了，先回客栈歇着去。墨管事，昨天我揭的榜，硬拉着我家娘子一起熬到现在。她意见和我不统一，也没关系。既然这样，报酬分两份算，她不要是她的事，我的那份我得要。”
言毕，手里握着药瓶跟墨管事挥手道别，“这事儿不算完。”
墨管事：“.......”突然觉得自己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俞胖花鲜有强势的时候，但他要是强势起来，俞行歌也拿他没辙。眼看他大摇大摆出了门，把他这个做主子的都扔下不管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闹成这样，俞行歌只能笑的勉强，“我家这厮......让我惯坏了......，他......他.....”
“俞小公子说的对。我本不喜欠债。他的那份，我们不会少，”萧倾城侧身，看着俞行歌道，“至于俞娘子，你不要黄金，那你要什么？”
夜凉如水，萧倾城站在庭院中，发如雪舞，衣袂飘飘，肌如凝脂，眸如星辉，美的特别不真实。
我想要什么？俞行歌捂着心，默默道：我想要你爱我。可是.......这样直接说合适吗？
“俞娘子，你救了我。”萧倾城望着那个朦胧的有色彩的身影，就站在眼前一动不动，又问道，“我该如何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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