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09
周围安静了两秒，然后炸响了一声兴奋至极的口哨声，人群瞬间被点燃，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跳！跳！跳！跳……”
谢满星险些以为自己在蹦极。
周五晚上总会有很多舞队约好来跳舞，所以人很多，热闹堪比演唱会现场，所有人都会莫名其妙兴奋，为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欢呼雀跃。
像集体智障。
所以谢满星一般都选人少的时候来，把分数跳到别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就潇洒离开。
她不爱拉帮结派，因此没加入任何一支舞队。但因为跳得好又太装逼，所以大家都认识她。
人群的起哄声愈加强烈。
站在人群的风暴中心，谢满星觉得非常尴尬。
平时她跳舞的时候也常有人围观，但路人最多是拍拍视频，不会起哄，她来去自由，踩出个a也不算丢脸。
可现在这情况她觉得自己简直像动物园里的猴子，所有人都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兴奋里，等着她表演钻套圈。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
谢满星很想转身就走。
想着的时候她就转了身，但与此同时林旭嘉低声叫住了她。
“就一支舞，”他微微低下头，表情很委屈，甚至有点低眉顺眼的意思，“星哥，求你了。”
星哥与生俱来的“这片归我罩了”的大哥之魂就被这么一句委屈巴巴的恳求叫醒了。
“就一局，”谢满星抓抓头发，扫了眼四周已经纷纷拿起手机准备录像的人群，“我不和人pk，但我也不想让你下不来台。”
她走上跳舞机，瞄了眼显示屏，“恋爱达人？你选这个pk？”
众所周知这首歌就是跳舞机里的新手必学no1——慢速到想不全连都难的龟速歌。
林旭嘉摆出了一个很意外的表情，好像完全不知道。
“你sss到底怎么跳出来的。”谢满星怀疑地看看屏幕，“输赢怎么算？”
“输赢？”林旭嘉愣了下。
“算了，”谢满星点了开始，“你先跳赢我再说吧。”
“我不是……”林旭嘉的话没说一半就被谢满星扬手打断了。
heiyou就是你。
谢满星敷衍地往前送了下手，屏幕上出现了一串prefect。
“谢满星，”林旭嘉看看她的屏幕又看看她的动作，桃花眼很有兴趣地眯起来，“你舞真的跳很好，名不虚传。”
要不是因为对自己的认知太清晰，谢满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巴啦啦小魔仙。挥手不是挥手，是下了什么咒：现在她是万人迷·谢满星。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见过世面。”她目不斜视地跟着脚谱做了下一个动作，这次稍微认真了点。
毕竟人设在这。
“……”林旭嘉笑了，两个酒窝很乖巧地显现出来，“你太谦虚了。”
“好硬的马屁！”谢满星瞄了眼他的屏幕，“你漏键了兄弟。”
“是吗？”林旭嘉并没看向屏幕，眼睛像长在她脸上了似的，一秒也不挪开，“你是在关心我吗？”
这句话问的声音并不小，人群里“喔”了一声。
谢满星眯起眼睛，终于目光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完美衔接人群的尾声：“这么缺爱？”
天聊得丝毫没有活路，谢满星觉得自己真是得到了老陆的真传。
不不不，这哪是老陆的真传，老陆根本就不会对不喜欢的人说这么多话。
她忽然有点想笑，但在嘴角勾起来之前完成了表情管理。
“为什么这么凶？”林旭嘉又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好像谢满星把他的玻璃心打碎了似的，“不喜欢和我跳舞吗？”
谢满星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勾起来就又落下去了，“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别这样，”林旭嘉看看自己的bo，“其实我跳得也很好的。”
谢满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世面是个好东西，你可以见见。”
这天聊的像在鞭尸……任凭林旭嘉脸再热也贴不暖冷屁股了，“谢满星你可真难聊。”
“嗯，你认知很清晰。”谢满星说，“所以你闭嘴赶紧把舞跳完吧。”
乐曲进入了副歌。
刚刚谢满星就觉得奇怪，这脚谱好像是柔道运动员投稿的，总有种要跟人打架的架势，比如这个键：1位的右手位和2位的左手位在同一节奏点。
这不是等着两人胳膊撞一起吗？
林旭嘉几次都差点把手拍她手背上，要不是她躲得快，手背现在肯定得红一片！
这智障谱是谁投的！谢满星满脑子都在骂娘。
屏幕上的键位也很奇怪，平时键位都是前方红色，后方蓝色，现在她的屏幕上全是蓝色，林旭嘉的屏幕上全是粉色，鬼都分不出前后脚。
谢满星一脸懵又一肚子气地跟着箭头踩来踩去，好在她反应快还熟悉键位，堪堪维持着bo，比林旭嘉连击还多。
但是踩着踩着屏幕上又有了粉色箭头，还是前后左右四个方向。
这他妈在搞什么？！让她四脚着地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林旭嘉忽然随着粉色箭头侵入了她的机位。
滑步毫不做作，还连接了一个很酷的wave，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又干净利索。
林旭嘉确实跳得不错，这个谢满星并不否认。
人群也很给面子地哦哦哦地起了哄。
两岸猿声啼不住……谢满星脑子里闪过一条弹幕。
然后下一条弹幕就是你丫为什么跑我机位上来了？！
林旭嘉和她面对面站在了同一台机位上，屏幕上谢满星的屏幕跳出了一片prefect，林旭嘉的机位上全是miss。
风迟滞而来，迎面将谢满星的鼻息侵满。
满满的都是明朗清甜的少年香水味道。
谢满星忽然有点同情老陆，原来花粉过敏是这种体验。
脸很臭的少女不解风情地吭哧打了个喷嚏，然后带着鼻音闷声说：“我过敏性鼻炎，麻烦您滚远点。”
林旭嘉却软硬不吃地没有动，反问她：“谢满星，你知道我的座右铭是什么吗？”
这半句话说完，他好像怕她又要怼他似的，连喘气的功夫都没留，直接把后半句自问自答了，“我的座右铭是永不放弃。”
“还有，”他探头，毫不掩饰的暧昧声音落在她耳边，在人群的哄闹声中清晰而分明，“笨蛋，我没在pk，这是情侣舞步。”
就说这鬼谱子怎么这么智障！
谢满星在窒息中回过神，她从来没跳过这个模式，只是偶尔看别人跳过，但她也没注意，所以今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谁会拿《恋爱达人》pk！猴子都能p出感情。
而且你叫谁笨蛋呢！霸总小说看多了吧！
谢满星都不知道应该先气哪个，但中心思想是想把他头揪下来磕跳舞机上。
“我的座右铭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谢满星直接不踩了，“不玩了，我认输！”
林旭嘉愣了愣，拦住要走的她，“别！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谢满星拿出了最后的耐心，“你只是让我的胃有点胀气。”
她说完，穿过喧闹的人群径自走向了游戏厅外。
林旭嘉连忙追了上去。
周五的商场里人也很多，直梯才到二楼，谢满星懒得等，想去走扶梯，结果林旭嘉已经从扶梯那边追上来了。
谢满星感觉自己再听他说一句话就要炸毛。
“谢满星！你别走。”林旭嘉倒是勇气可嘉，现场表演了霸道总裁附体。
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的，当猴子还没当够吗？
谢满星拳头都硬了。
浑然不知的林旭嘉却执着地一路尾随她到了楼梯间，还反复在她的雷点上蹦迪。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在哪见过你。后来发现是梦里，你就是我梦里的人！”林旭嘉不知道从哪揪出了一套土味情话，一边跟着她跑一边疯狂输出，“所以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忍无可忍的谢满星拉开楼梯间的门掐住林旭嘉的脖子给他扔了进去。
“合着你在这等着我呢！”谢满星终于原形毕露，一脚把林旭嘉踹到了墙上，“你知道是梦还能说出口，我真敬佩你的勇气。”
她把他翻了个面，用手指着他的眼睛，“滚，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
“不要。”林旭嘉看着她，眼神明显很慌，但又很倔强，完美地把怂和有勇无谋写在了脸上。
还挺执着，谢满星险些就要感动了。
但奈何她吃软不吃硬。
“不要？”她啪地给他脑门一个巴掌，“你跟谁说话呢？刚你作妖的时候我就想揍你了，要不是因为人多太烦你现在就能拥有国宝同款熊猫眼。我好不容易忍住了，你倒挺热情，追着来挨揍？”
林旭嘉抱住头赶忙改口，“我是说你不要生气。”
“晚了。”谢满星手抽的叭叭响，“你说话不过脑子吗？你现在脑子长脑袋上了吗？”
“长了长了长了，”林旭嘉一边说一边抱头鼠蹿，“别打了星哥。”
可机会卡用完了。
“就你会套路是吗？”谢满星揪着他衣领，站在两个台阶上像拎小兔子一样拎着他后脖颈，“你脑子里长的不是神经网是套路网吧？互联网都没你包罗万象是吗？”
“我错了我真错了星哥！”林旭嘉彻底崩盘了，“别打了！”
林旭嘉确实不太禁打，现在已经抱头蹲在了地上。
谢满星收了手，“算了，给你打出问题我也没钱赔医药费。”
“滚。”她言简意赅地给他指了条明路。
林旭嘉没动，还保持着抱头的动作，然后又过了几秒确认谢满星不会动手了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星哥我……”
谢满星的拳头又扬了起来。
在打下去的前一秒，林旭嘉喊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星哥其实我有事求你！”
自动贩卖机里咚咚掉出两瓶灌装可乐，谢满星拿出来扬手丢给林旭嘉一瓶，然后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她单手打开了易拉罐，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二氧化碳一时有些上头。
她挑挑眉，看向旁边垂头丧气的男孩，“所以你是被人欺负了，想找我出头？”
“嗯。”林旭嘉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然后怕我不愿意，就想求我做你女朋友？”谢满星说。
“嗯。”
脑回路太清奇了，他就不怕下一个找他索命的是她吗？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谢满星匪夷所思地问，“你真是附中第一吗？”
“是，”林旭嘉茫然地看向她，“怎么了？”
所以她学习不好是因为脑回路不清奇吗？
“你脑回路是短路重连了吧！”她说。
林旭嘉小心地抿了口可乐，“现在想想好像是……有点神经。”
“不止有点。”谢满星纠正他，“是非常。”
“是，”林旭嘉笑了，“是非常。”
其实林旭嘉不故作海王的时候，笑容是非常腼腆害羞的，酒窝挂在脸颊，特别单纯可爱。
你之前就有话直说不好吗？
谢满星喝完可乐了，捏扁了罐子，“需要帮忙可以直接说，不需要搞这些乌七八糟的。”
林旭嘉闻声眼睛亮了，“那你肯帮我？”
“不帮。”她说。
“……”林旭嘉愣了一下，喊，“那你做我女朋友！”
“你欠揍吧。”谢满星斜他。
林旭嘉抱住头，“我真没办法了！”
等了一会谢满星的拳头也没落下来，反而她很坦然地问：“马楠吗？”
林旭嘉含糊地“嗯”了一声。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北方九点多的小城，路面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车匆匆而过。
车灯的光划过两人的脚面，又飞快地移走了。
谢满星一直盯着马路对面昏暗的巷子出神，直到一辆公交车驶来，切断了她的视线。
“说实话，我并不想惹马楠。”谢满星盯着对面公交车上走下来的某人，“他是真的混街面的，我不是。”
“我……”林旭嘉咬咬牙，“可你毕竟是女生……”
“需要我重复一遍厕所的故事吗？”
林旭嘉垂下头，“不用了。”
“嗯，所以我帮不了你。”她起身把易拉罐投入垃圾箱，“走了。”
林旭嘉没有动，但也没有出声拦她，头埋到膝盖里，圈手抱住了腿。
谢满星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喂，”她叹了口气，“其实我帮不上你什么忙的，毕竟我们学校离得很远。”
附中可是在城北，她在城南，能帮什么忙呢？
况且据她所知，马楠也很少去附中搞事，毕竟他也才混门口这两条街没多久。
“你能帮我的……”林旭嘉还在执着。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能让人这么执着地想抱她大腿。
谢满星感觉自己真的非常吃这一套。
二氧化碳不含酒精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头，“那随便你吧。”
“嗯？”林旭嘉猛地抬起头，“你同意了？”
她迎着陆明庚往十字路口走，“反正我也听不到，离得那么远。”
林旭嘉惊喜地站起来，“谢谢。”
谢满星扬手背对着他摆了摆，“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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