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去式
“……”
越盈：？
这个意思。
是把她与盛平，当成男女朋友了么？
剧烈的热流措不及防分岔进一道意想不到的沟壑。跌跌撞撞、充满泥土和石子，混成了一股泥石流。
越盈看着眼前的情侣专用问卷，脑壳难得宕机。
虽说以往和盛平一同在外办事时，没少被人要联系方式，可被人误认成情侣还是头一回。
难道是因为他俩皆是西装革履，像极了情侣装。
所以才产生了这种错误的认知……？
两张问卷好几秒，没人接过。
显然，盛平也陷入与她相同的思维风暴当中。
回神后的第一反应，是侧首看燕行。
他面色不改，依然是那副冷淡的倦怠感，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越盈一直很喜欢他这种独特的气质，可现在，却觉讨厌地很。
泥石流顺势而下，哗啦啦砸在心头上。可怜的小心脏浇成了落汤鸡，恹恹地瑟瑟发抖。
越盈眸光闪烁，抿唇回首。
眼见主持人的笑容逐渐僵住，发亮的眼睛中浮现些许尴尬和疑惑，越盈轻咳一声，成功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她充满歉意地向他们笑笑。
和神情不符的，是她那张浓墨重彩的长相。明艳精致的五官具有张力，美得肆意张扬。漂亮的狐狸眼尾端稍稍上扬，勾魂摄魄。
如今笑起来，更是给予强烈的视觉冲击。
摄像头后的小哥不自觉红了脸，身体遵循潜意识，徐徐将摄像头对上那张堪比红毯明星的面孔。
还不待越盈安抚性接过问卷。
一只修长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把抢过。
越盈楞了下，看向截胡者。
先前一直事不关己的男人，此刻唇线拉直，居高临下地把视线落在了摄像机后。神色很淡，可那双狭长的凤眼却半眯起，看着带满了锋芒。
这一瞬间。
越盈仿佛看到了，他平日在警局里审问犯人时，不威自怒的模样。
但出乎意料的，燕行的口气还算平和。依然是那副充满威压的审问姿态，他移开落在摄影师身上的目光，闲闲地解释：“很抱歉打断你们，但我身旁的这位小姐和那位先生，并不是情侣。”
尾音一如既往地拖长带调，却听上去一字一顿，能让人清楚牢记。
越盈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
主持人一愣，随即讶异：“是么！？因为这位小姐的身体，离这位先生比较近，所以我以为……”
她歉意：“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越盈下意识估测她与两人之间的距离。
与主持人说的一样。
她潜意识在盛平和燕行之间。
靠近了盛平。
越盈有些怔愣。
唇线再度微不可查地下拉，燕行二话不说，扶住越盈的肩，向他的方向拉近一些。
如寒风般冷冽的气味一瞬间钻入鼻尖，而后，又在肩头移开的触感之下消逝。
不到一秒的时间，转瞬即逝，越盈却牢牢记得这股曾经最熟悉的味道。
心口上无端空落落的。
尽管如此，思维还未从估测中脱离。
因此也下意识预估出，这是离两方都刚刚好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绅士而疏远。
越盈面色如常，唇瓣却紧紧抿起。
“没关系没关系。”盛平自嘲，“可能是我年纪更大，更有安全感吧。毕竟他们都叫我男妈妈。”
主持人被逗笑，气氛一下子好转。
然而，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因为越盈一行人里没有情侣，主持人他们便也就此作罢，准备再寻其他情侣。
“如果你不介意。我和她比较有经验，我们可以来做。”
意料之外，自打主持人拦住后，看上去完全没有参与话题的想法的人，却第一个主动开口解围。
主持人动作停顿，倏然惊喜抬眸，“不介意不介意，早说你俩是情侣啊，我都打算另寻下家了。”
越盈和盛平看他。
脸上是相同的怔忪。
斜射的阳光被树枝随意切割，斑驳印在那张淡然的俊脸上。燕行似是未曾注意，微低着眼，接过后轻描淡写地补充：“不过是过去式。”
“……”
最终，恋爱调查问卷还是没有成功填写。
刚才那轻飘飘的一句，酷似自爆，在周边几人脑里猛烈炸开。
主持人讷讷几句，忙打马哈落荒而逃。
而后，三人再度陷入窒息的尴尬之中。
甚至连盛平都不怎么想说话了。
越盈感觉自己和相亲对象坐在一起，都没现场的气氛尴尬。
好在虞寄家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就看到虞寄家所在的城中村。
到虞寄家的单元楼。
燕行突然停住。
“先去询问一下虞寄家附近的居民吧。”他提议，“城中村的隔音不好，他们或许能不小心偷听到什么。”
提议合理且细心，可是盛平和越盈皆未立即采纳。
越盈思忖几秒，抬眸：“当然，可要放在虞寄家属后面。”
燕行淡淡看她。
越盈直视，继续解释：“虞寄被捕，家属们的心理状态本就不好。你说城中村的隔音不好，那我们先去询问邻居，他们自然会听见。”
“这如同对待犯人的举动，会加剧他们心中的紧张感，对后面的询问是相当不利的。”
盛平在旁点头，随即看向燕行，等待他是否同意。
燕行垂眸凝视着越盈，越盈亦是如此。
半晌，他缓缓眨了眨眼，拐着弯妥协：“是我考虑不周。”
闻声，越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看了几秒，燕行挪开他那很具压迫感的目光。
盛平见状笑道：“既然意见达成一致，事不宜迟，赶紧出发吧。”
单元楼内。
越盈敲门，片刻，门谨慎地打开一条缝。
“谁？”
越盈没有在意，用温和的口气解释身份：“您好虞妈妈，我是立根律所的越盈律师，今天有和您预约过，您应该记得吧。”
门内的人像是放下了警惕心，大幅度推开门。
整个人的样貌暴露在外。
虞母脸颊内陷，眼下乌青严重，眼睛无声，甚至白发也比上次见面时多了不少。
即便精神面貌不好，她依然强撑微笑，招呼越盈一行人。
燕行眼睛微眯，把视线投向屋内不远处。
一位文质彬彬、看似内向的男人站在虞母背后。
见燕行看向自己，他微微一愣，下意识朝着点头笑了下，随后转身走进厨房。
燕行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片刻后。
越盈一行人成功坐上虞寄家的沙发。
虞书来回端出茶杯：“不好意思，我家不喝茶，没有茶叶。就只能用白开水替代了。”
他的礼节很好，茶杯放下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越盈笑着回谢。
“话说……”他忽然看向燕行，“这位先生，上次好像没有在律所里见过啊。”
越盈面不改色，瞎编：“这是我们律所的顾问律师，很少待在律所，您上次来的时候他可能不在。”
燕行一顿，撩了撩眼皮。
虞书听完啊了声，接受了这个说法。
事关虞寄，虞母相当着急，立即询问：“越律师，我女儿在看守所里过的怎么样？”
“她让我给您带话，她过的不错。”
越盈巧妙地运用话术安抚虞母的心态，随后将虞寄带给虞母的话叙述给她。
听完，虞母肉眼可见地精神松弛下来，又问：“那么几位律师今天来是想问什么？”
“我们是想询问您是否知道有关虞寄恋情的事。”越盈开门见山，一字一顿道，“我们找到了虞寄知道彭修然劈腿的证据，如果您知道详细情况，可以在庭审上作为证人出席。但是，不可以做伪证，请您务必说出真实情况。”
相当严肃的口吻，使燕行微微侧目。
虞母的脸一下子白了，“我、我不知道。自从阿寄谈了朋友，就开始不常回家。本来我还颇有微词，现在想想……”
说着说着，她声音有些哽咽：“可、可能是因为，不想让我发现她身上的伤……要是我再多关心关心她……”
这是一位母亲的自责与心疼。
越盈和盛平谁都没有再问下去，忙安慰她。
半晌，虞母像是经历过许多次，熟练地忍下眼泪，冷静道：“对不起律师，关于这件事，我一概不知。”
见她渐渐平缓，燕行倏地发问：“据我所知，虞寄女士和彭修然谈恋爱有两年，而虞书先生如今从淮宁大学刚毕业一年。在这第一年的期间，您是否有发现什么？”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虞书。
越盈不得不夸赞燕行嵌入重点的时机。不显突兀，一针见血，一听就是有功底在。
越盈有读研究生，因此燕行比她多三年社会经验，看来这三年没白积累。
“对！”虞母反应过来，“阿书，你向来关心阿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虞书十指交叉置于大腿上，垂眸思索。
嘴唇慢慢抿紧，半晌，他干涩说：“我只知道彭修然有殴打过阿寄，其余的，我也一概不知。”
虞母神情中浮现愠怒，但碍于越盈三人在场，没有爆发出来。
之后的询问基本毫无线索可言。
虞寄瞒得很好，比起她的室友，虞母和虞书不知情到近乎迷茫。
“虞妈妈，虞先生。这次的询问到此为止吧。”越盈心里稍有遗憾，面上却不显，“我们会尽最大能力调查真相，请您静候佳音。”
闻言，虞母黯然的脸色好转些许，送到自家门口向他们道别。
确认门关上，盛平叹息：“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啊。”
越盈亦是叹息点头。
燕行不发表意见。
正当他们转脚走到邻居家门前，一声不轻不重的话语飘荡在走道里。
“看来越律师依旧不死心啊。”
越盈不明所以，看他。
燕行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缓缓侧首，低睫，唇角弧度似笑非笑。
“想让我成为顾问律师，和你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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