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览尽山河不思归

日照正午。

冷风如刀，它们视天地万物为刍狗，无论何时何地，从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住，肆意且狂妄的随心所欲。

万里飞雪，很快这片残破不堪的山野，尽遭白银覆盖，除却那三位便再不见一活物。

少野身上落满了雪花，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不仅是他，其余两位亦是如此。

雪将住，风未定，不惧严寒，四目相对，因为他们心中有信仰，同样，此刻的他们需要为了所谓之信仰，去搏斗、去拼杀，没有谁是不可以死的，少野正是明白这点，才能稳坐于风雪中且没有阻止。

“汝实在不该来。”

“事已至此，说再多亦无用，唯有一事令吾百般不得解，为何非要等他们离开才动手?”

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望着那正看戏的身影，他身着衣物本就蓝白相间，现完全同环境相融合，加之稳坐如钟一动不动，不细看，当真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能将兄弟做成尔等这般，两者半字言语未有，却心意相通配合无间，天地少有，着实惹云冰艳羡。”

“是吗?”脸上得意神色渐起：“话说，残云双绝，被誉为千万年来绝无仅有的天才，依吾看则不然。”

“哦?龍残贵为少门主，更有古今君子之美称，凭实力自然不及少野，但若较之其他，非但不遑多让，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妨，一切都还来得及。江湖上流言四起，羽龙不日便将现世，若有朝少野能被看中，并收归其麾下，龍残，届时就真望尘而莫及了。”

羽龙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谁也不清楚，况且，哪怕传言属实，他也不会相信羽龙会将少野收于麾下，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无非就是想引起残云门的重视，好让少野外出后，能有个安稳立足之地，这也是他帮云冰的第二个目的。

看向表面入定，实则早已睡过去的那位，脸部神情复杂多变，她又何尝不想将少野带去宗门，但眼前危机尚未解决，其他的想再多也无意义。

收回目光，忽青光一闪，雪亮亮的长剑赫然出现云冰之手，对方见状淡淡一笑，随即枪出如龙，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森寒的银枪穿破西风，直取云冰咽喉，见状赶忙后退七尺有余，同时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味退避终将死路一条，必须设法靠近方有出路。

两人游斗几个回合，枪影纵横，大开大阖，挥、荡、扫、压，尽情施展长兵刃的效能，云冰没法，闪转腾挪不敢有丝毫大意，直至渐渐摸清对方套路，方才寻到机会冲天飞起，长剑随之化作一道飞虹。

逼人的剑气，摧得山野间那树木红叶，伴随着雪花飘飘落下。

景象凄绝，又给予这天地一份特殊的艳丽。

踩踏着纷飞落叶，掠过剑气飞虹，两人于空中继续他们的较量。

有关这一场胜负，其实不论结果如何，当云冰出剑那刻起，就意味着她已经输了。

凌空倒翻，一剑长虹化作无数光影，朝着云峰肆意挥洒，后者周围方圆三丈内，已在剑气笼遭下，无论任何方位都不可能闪避开，除非他用长枪强行破出一条路来。

显然，他就是这么做的，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长枪脱手，不偏不倚正中剑身，力道何其之大，硬生生将云冰虎口震裂无奈脱手。

随着最后一片红叶落地，风竟出奇的止住了，山野又重回往日之寂静。

茶寮内，一人送来许多吃食，长约二十寸的桌子上，摆放琳琅满目堆如小山，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腾出了。

再看坐着的那三位，除却少野正在进食，其余则眼都不扫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但两者又有不同，一位眸中被惊讶、迷茫所占据，另一位，表现得欣慰、开心，因为这就说明他的伤势已经没事了。

“含光不是没有客栈吗?怎会有这般多的吃食?”

眼睛一刻不离少野：“天下的规矩，有制定者，自然便会有破坏者，是故，他来了，千万年的陋习也就改变了。”

尽管他这样解释道，云冰却仍是不解：“宇宙中，凡修炼者，只要掌握了气的运用，便无需靠食物饱腹，哪怕是异界那些宵小，他们也能做到，何故少野不能?”

“非是不能，只是不愿。”“此话何解?”“当汝十几年来，都依靠着某样东西维持着生命，忽有一日，汝不再需要此物了，会否舍得将之丢弃?”

“若是影响修炼进程，且已成无用之物时，或许会。”“所以说，尔等皆是无情者。”“有情也要看是对谁。”“对谁?”

突然凑近的云峰，着实叫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拿起桌上茶杯喝了几口，方才正色道：“不管对谁，都绝不会是这些无用之物，故此，少野是念旧舍不得这些陪伴十几载的食物，可，那时的他又凭的什么，能让规矩被破?”

“汝若能静下心来好好去了解他，则会发现很多惊奇又有趣的事，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城主之仁爱。”

转过身来朝茶寮外望去，在那双日同天的照耀下，积雪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多年前，天妖龙界内一直都悬挂着大大小小的昊日，五颜六色，形状各异，每当临近夜晚时分，那时所呈现的景象，远要比任何幻术都来得美妙奇幻。

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它们竟慢慢的减少消失，最终演变成现在这双日同天的景象。

“含光果真有别其他，就连积雪都消失得极快。”

“可有意，随吾去见识下其中奥妙否?”

“那他呢?”转头看了眼仍在进食的身影，“待他吃完，自然明白在哪能寻到我们。”“有云兄作陪，吾恭敬不如从命。”

“这可是今日最后一份，吃完就得等明朝了。”茶寮老板将手中端捧的，热腾腾，香喷喷的一碗肉递到他面前后，对方整个人之气势，于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看着他将最后一块吞进嘴中，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与其向往外界，不如安心待在城内，否则，即使吃上这样的肉，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这番话显然不是他能说得出来的，少野冷笑一声：“城主好意，吾心领，但有些东西亲自去取才更放心，近日，吾有事要停留段时间，要做什么就抓紧，千万别错过了。”

“没了?”见他保持沉默，且始终没有言语，便不客气的坐在旁边，继续道：“城主对汝之关爱非同一般，记得有次吾去处理事务时，他闻得汝受伤只吃了几口，当即便去寻了那伤尔者，打得他半年没出过房门。”

接着话锋一转：“虽说成年礼错过了，但那也是没办法，依吾看就干脆留在城中，往后的吃食少野自可随便免费取用。”

起身放下几块赤炎晶石，转头就朝茶寮外走去：“好意少野心领，奈何有些事必须要去做。”

“如此吾也不再强求，对了!那云冰来历不明，还是小心些为好!”话尚未道完，身形却早已消失于人群中了。

往西南七十里，有一山峰，上方彤管绽放，并由于火气太浓时常会发生爆炸，届时将火树银花绚满天，城内众人早习以为常，但于云冰却是首度见闻，很快便沉溺其中。

数日来，在云峰的陪同下，她见到、尝试了许许多多新奇的景象和事物。

首先，就是最开始的那座湖，湖中有岛，岛上有亭，亭，又被十里桃花所包围，但这里要说的并不是它。

水边建有一座平台，一半伸入水中，一半架于岸边，是为『凌波水榭』

闭目听闻，风乘花香飘至水上，浪水滔滔又将花香带到身边，犹如水上仙子，从湖中来到身边，并且翩翩起舞，鼻子一闻，香中带水，水又因风而至，此，其一也。

每日晨雾未散，岛屿宛若仙境，朦胧中听得水声，闻得香气，而这座水榭则像极了一位仙子，用手拨弄着湖水的同时，又于十里桃花间翩翩起舞，将花香送达全城。

其次，泛舟畅游时，同金翅龙鲤共览水下风光，去往高山之上，观奇石瑰丽，看尽城中繁华，赏山势所带来的震撼以及险峻。

“少野哥哥快看!白虹贯日!!”

大家在听到玄儿的声音传出，立马朝他指向的方位看去，就连少野也不例外，但前者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歉然道：“少野哥哥，玄儿错了，玄儿太过激动说错了话。”

摸了摸他的头：“无妨，切莫因吾扫了大家的兴。”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全都心事重重，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尤其当聆姨看向云峰，通过眼神责怪他沉迷美色时，对方无法辩解，随即两手一摊，心中大呼冤枉。

“白虹贯日，见之不详，却又是何种不详法呢?”

料定她是想起了往昔旧事，才有此感慨，故上前安慰，并送上一株彤管：“命由天定，生死无法做主，但至少现在还活着，将来怎么走自己尚能说了算。”

转头同他对视，发现这个男人风趣幽默，更重要的是他好像很了解自己，突然有那么一刻，居然出现想永远留在此地的想法。

“如果可以，吾真想永远留在这。”

话语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放松到将心里话给吐了出来，懊悔的同时，有害怕，有期待，直到聆姨的话传出，犹如一盆冷水，彻底让她放弃了这念头。

“此地虽好，却绝非宗门弟子能久居的，先不言汝师尊那边怎么交代，就说那些仇家，倘若被他们知道，尔已失去宗门的庇护，想必会动用所有前来报仇。”

“此言差矣。”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龍少野，他的目的同云峰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前者只想让他脱离一切留在这，后者则是想在云冰离开后，能够让她看在多日相处的情分上，在少野外出时得到她以及残云门之庇护。

“少野!汝怎么也……”一声重重的叹息后，便决定不再继续管他们了，唤来玄儿，随便寻了个借口无奈的离开了。

余剩这几人中，云峰抢先问道：“汝说她言语有差，那究竟差在何处?”

云冰自然也是好奇的，但先前冷水浇醒了她，无论对方说出怎样的话语，都不会改变什么，故此才未有表现出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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