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北云城。

残秋。

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萧萧木叶之下，站着一匹马，马上立有一人，仿佛已与这大地秋色溶为一体。

他太过于安静。

同样，他也太过于冰冷。

一种已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却又偏偏带着那种逼人的煞气。

他之所以会感到疲倦，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神经紧绷，生怕会走错一步，说错一个字，这就是为何他滴酒不沾的原因。

但现在，他终于能够放松了，一切的伪装已有大半显露于人前。

天妖龙界有三类马，居于赤炎山脉的赤炎一族，居于渊海归墟的青龙驹，以及军队苦心创造并培育的战马。

故，没人知晓他座下的这匹马从何来，但是它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一人一马站立在空无的街道，谁也没有动。

直至，秋日已落，落叶飘飘。

古道之上方才走来了一个人，她是一个女人，似乎龍少野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有时，是她们别有目的主动接近自己，譬如，龍冰、雪影。

有时，因为某些因素不得不与之产生羁绊，譬如，时心儿。

但无论是哪一个，皆非他主动去寻找，唯独眼前这位不同。

一层薄薄的轻纱，虽然遮住了她的面目，却掩不住她那绝代的风华。

龍少野见她走来，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待其来到自己身旁，赫然将手递了过去，对方得见没有拒绝，同样伸出白皙玉手，紧紧握住对方，接着，龍少野奋力将她提到了马背上。

两人身体靠的很紧，尤其当龍少野的胸膛紧贴着对方背部，顿时自己有些心神激荡，他从未同女子这般肌肤紧贴过，一股异样的情愫油然而生。

现下，只有他们两个同一匹马，实在没必要轻纱遮面，于是，她抬手摘掉轻纱，一个柔媚而年轻的女子便呈现在了龍少野的面前。

“驾!”

两人共乘一骑，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慢慢朝着远方驶去。

同日同时。

南炎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但，哪怕是黄昏之时，只要目标一致，拥有共同的利益，也会令无数的人将这座海上之城的门槛踏破。

未有雨雾来袭，客栈却已人满为患，甚至就连城主府都住满了人。

龍残雪影他们不愿住在这拥挤之处，于是便来到了华阳山顶，几人喝酒聊天好不过瘾。

“可惜龍风要协助比武之事无法前来，否则大家同聚一块，那将是多么美妙的状态。”

说话者正是雪影，因为比武尚未开始，她是绝不会于此时离开的。

天下就这么大，以后的时间多的是，只要肯下功夫还怕找不到一个龍少野。

红装随风轻扬，自顾坐落一处遥望着空中繁星。

龍残见状眸中略微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便笑脸相迎道：“缘分未到，何苦强求，有时错过只为下一次更好的相逢。”

雪影何其聪慧，知晓对方这是一语双关，既是回答了自己的话，更是劝解了那落寞的红装。

话说，龍冰是何时喜欢上龍少野的?

是在含光城那段岁月?

不是!

是在分别之后的那段时间?

亦不是。

因为她自始至终就从未喜欢上过龍少野，她喜欢的一直都是身边这位谦谦君子。

一直以来，她都想忘掉对方的存在，她也想过去爱上别人，从而放下这段感情，可惜，她失败了。

但她又不得不失败，因为她害怕，她不敢，她生怕忘记掉龍残，她真的怕放下了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同时，她也害怕着自己做不到，甚至她不敢不去忘掉以及放下。

记得那天晚上。

空中似火焰的星盘，燃烧自身散发光芒，使雕栏玉砌的殿堂楼阁，被照映的更加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惊叹之余，猛然发现那浩瀚星空竟是这般精妙绝伦，奇巧玄丽的布局。

直至夜现倾城颜，她的绝美容貌精致到分毫不差，被镂空红纹冠束起的秀丽青丝，眉宇间所展现的飒爽英姿，红装素裹亦挡不住的的卓越风姿，醉步中不失优雅，趋势着轻盈体态，踏着铺好的满地霜华朝着前方行进。

刹那间，整个场景被构造的似画卷般，如痴如醉，幻梦幻真，就连星辰都变得黯淡无光，想来连天地也感受到危险，害怕她夺走属于自己的风采。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的酒，她是不爱喝酒的，可那一天她却将龙酒、红颜醉、兽灵酒通通喝了个遍，试问有谁在一次性喝了那么多酒后，意识还能保持绝对清醒的?

或许有，但极少，起码龍冰不是。

喜庆的红布挂满了残云门上下，到哪里她都看得见、躲不掉，醉醺醺的她，当时只想好好痛哭一场，大醉一场，希望一觉醒来后发现这一切只是场梦。

然，未当她喝醉并流出泪水，竟跌跌撞撞来到了残云大殿。

这里同样挂满了红绸，只是人却只有一个，那便是坐在最上方的那白发老者。

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整个大殿，不怒自威，且携带的那股森然之势，令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身材高大，端坐在那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岳，一呼一吸间，大殿内的龙气便会于瞬间被全部抽干，从而形成短暂的真空环境。

同时，白色气浪无故袭来，令龍冰衣襟及腰间龙玉晃动非常，但任凭此力量多么恐怖强劲，她自始至终均未曾后退半步，迈着艰难步伐砥砺前行，任凭汗水从苍白的脸颊划过，都阻挡不住其走到殿内中央。

此间种种威压力量，均乃老者无意的状态下为之。

但却因他的无意，让龍冰内脏差点破裂，一口鲜血由口中吐将出来，其余六窍也相应的有鲜血流出。

整个人跪倒匍匐在地，看上去她似乎很是痛苦。

不曾想，人前冰冷高贵的‘天山雪莲’，竟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尔虽为本尊义女，但要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

借着酒意，她将不甘、不解全部写在了脸上，强撑着痛苦的身体艰难抬头道：“龍冰斗胆请问义父，您可曾有过感情?”

“放肆!”

声震三千里，柱摇天地崩。

其实龍冰不知道，那时龍残在听闻此动静后，任性的丢下在场所有宾客，匆匆朝着残云大殿赶去。

等他到的时候，相信龍天云也已知晓前者就藏身于殿外，但，龍冰不知道，她更不知道的是，在自己离开后，龍残便进入了大殿。

他身着劲装喜服，龙界无论什么衣服，全部都是劲装，因为他们可能随时随地的发生战斗。

不卑不亢，气势凌人的抱拳施礼，他并未跪下，相信这天地间也只有他，在见到龍天云后是唯一不会跪的。

他挺拔如松，双眸精光闪烁：“您交代之事，吾皆已完成，敢问，何时方能让龍冰离开残云?”

“本尊有此意，就怕她不愿。”

“她愿或不愿，那是她的事，您放与不放，是您的事。”

“刚刚都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待她从含光城回来，本尊自然会放她离去，前提在于，她必须将龍羽带回来。”

“那她若带不回来又如何?”

“一日不见龍羽，她便得在残云多留一日。”

龍残那天说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其目的就是想让龍冰永远离开残云门，其实他的心中是不舍的，是痛苦的，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想保住龍冰的性命，龍残就只能这么做。

从回忆中走出，雪影的话语便立马随风传来。

“龍啸传旨，让地龙所有核心子弟全部到此参与比武，而残云门的核心弟子，好像早在此前就已到达，原本想着汝等应对剑道不感兴趣，现在看来，吾只得放弃了。”

“早点放弃也好，就尔那两三下，即便遇不到龍冰与龍残，相信也撑不过几个回合。”

面对墨羽的实话，那雪白面容青一阵白一阵的，暗自生着闷气却又拿他无可奈何，脑袋一转，便不再去理他。

龍残看着他们这个样，心中别提有多羡慕，他知道，无论自己同前者走得有多近，如果遇到危险，他们一定会奋不顾身搭救自己，但是，却永远不会对自己撒娇、生气。

如果一个人，连让别人对他生气都是一种奢望的话，那么他注定是可悲的。

龍残，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可悲的存在。

在别人的眼中，龍残是天上的明月，是极尽完美的存在，是一块美玉，一个偶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残缺的，是孤独的，他得到了别人想要的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如果可以的话，他甘愿是平凡的。

看着墨羽同雪影嬉戏打闹，一个堂堂的族长，龙尊强者，都可以放下那些东西，他真的很羡慕，甚至渴望。

“龍啸突然下达这样的旨意，说明他并不想有龙族子弟去往剑盟，那他为何会如此?”

龍冰的提问，让龍残冷静了下来，微笑着轻摇手中折扇：“想必再过不久龙界便要有战乱了。”

墨羽雪影脸色瞬间变得沉重：“战乱四起，何时才是个头啊。”

“或许，等龍羽现世，龙城十万将士从渊海归来，异界便再也不会来犯了。”

“那也只有期待这一天了。”

龍残同龍冰，眼神复杂的看向那脸色比他们还要复杂的墨羽，因为他们知道龍羽现世的谣言就是从赤炎山脉传出来的，否则龍天云也不会让龍冰去含光城。

那么有谁能有这个本身传出这样的谣言，想来想去都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被龍少野所杀的含光城主——林乘风。

另一个，便是正站在眼前的赤炎族长——墨羽。

龍冰在那调查了许久，一点羽龙的气息都没有，足见这个消息是假的，林乘风虽然死在了谣言之后，但可以是他生前就散布的，所以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直到那天在客栈二楼，三人畅谈过后，终于一切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龍少野是皇龙族子弟，又是墨羽养大的，那怎么就到了含光城，成了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

若非云峰相助，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换言之，墨羽一开始并不知道龍少野的身份，后来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在得知对方乃皇龙族子弟，或许他想在那时便将之斩杀，然毕竟养了这么久，多多少少有了感情，只得将其扔到含光城让他自生自灭。

接着十数年过去，龍少野有了实力，眼看成年礼在即，若是让他离开赤炎山脉，后果如何谁也不会知道。

先前也说过，已有感情，杀是万万不能，那便只能想其他办法，那有什么办法能让龍少野自愿留在含光城?

思来想去，龍残怎么也想不到，可是如果将龍羽的事代入到其中，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龍羽的消息是从赤炎山脉散发出去的，这一点外界所有人都清楚，那么如果有从含光城出来的龙族中人，势必会被有心者时刻注视留意。

先不管龍少野为何会流落在外，他一定不会希望背后无时无刻都有一双，或多双眼睛死死盯住自己，感到危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安全地方只可能是含光城，有可能他就会受不了外界这一切而转身回去。

其次，暂时断定他就是有目的去往含光城，如今他被人盯住了，他就不可能去皇龙族，因为皇龙族也不会让他回来，否则到时所有人都知道皇龙族派了子弟前往含光城，肯定会被唾弃，甚至沦为众矢之的。

皇龙族掌管龙界，本身就惹其他地龙不服，此事再一出现，那这天下恐怕就要易主了。

但是从墨羽现身，并告知自己暗中藏的刀来看，龍少野应该就只是单纯的被遗弃。

想到这，龍残看向了雪影。

已知林乘风就是雪影的父亲，弄明白了龍少野为何会对她这么好，那他为什么会杀了前者。

据龍冰调查得知，林乘风龙尊强者，他若不想死谁又能杀得了他，那么也就是说他是自杀。

可如此一来，他爱护的龍少野，不就会成为含光城内所有人憎恨的存在，按理他不可能这么做。

突然!他想明白了!

当初为何林乘风会出现在擂台上?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龍少野获得外出资格。

想来定是墨羽央求林乘风上擂台的。

但墨羽怎么也想不到，林乘风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意将龍少野困在含光城，或许他想过，不对，他一定想过怎么样能够让龍少野不被含光众人憎恨。

那个时候他不可能说话，那就一定留下了什么东西，且这件东西肯定有着特殊的存在，否则他没有办法保证百姓不恨龍少野。

让城中百姓不恨龍少野的方法，除非，自己将城主之位传给他，这样就算他们在恨，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减少。

更重要的是，自此龍少野身后就有了一个强大的势力。

墨羽能去找林乘风，必定是将所有的事，包括散布羽龙现世的假消息，一并告知给了对方，后者若想保证龍少野出去后不受伤，他没别的办法。

龍冰通过意识传音，问道：“传以城主之位有必要自己身死吗?”

龍残同样以意识传音道：“既然他到了擂台，必然是答应了墨羽一定要取得胜利，可是为了龍少野能够外出，他就不能胜，两面为难的情况下，他能做的也就一死了。”

龍冰点了点头，眼含惋惜的看着那开心的雪影，忽然，一股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升腾而出。

他们的推测都是正确的，林乘风当时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龍少野，但当时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后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龍冰拉走了。

再说林乘风交予的那样东西，早被龍少野以另一种形式托付给了雪影，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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