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原来落水时拉住她的人是裴淮吗？
江姜垂眸看向裴淮，他闭眼的时候比往日少了几分疏离冷清，瞧着温润无害。
手腕处肌肤相触，冰凉如冷玉……等等，冰凉？
江姜一怔，忙靠近伸手向裴淮的额头探去，入手冰凉，再凑近些，鼻息间有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她这才注意到裴淮黑衣上未干的不仅仅是海水，还有大片的血迹。
鲜血在波浪中氤氲出丝丝缕缕的嫣红，触目惊心。
海水一浪推进一浪，漫过两人的腰间，又缓缓退了下去，周而复始。
方才她不知道裴淮是否有伤到内里，不敢轻易挪动，但眼下显然不能放任他呆在这里。江姜犹豫一瞬，伸手向裴淮的四肢摸去。
她顺着躯体四肢检查一番，见四肢似乎并无明显的骨折的迹象，她想了想，又伸手开始解裴淮的衣衫。
刚解到一半，她忽觉被握住的手腕处力道加重，她动作一滞，抬眼看去。
因为失血虚弱，裴淮眸光半阖，长睫半掩下的黑眸清透如洗练过的黑玉。
未言一语，裴淮此时静静瞧着她，安静的眸子中含着淡淡的疑惑。
江姜垂眸看了眼自己抓着对方衣襟的手，慌忙松手，解释道：“我是想看看你肋骨是否有受伤。”
裴淮未置一词，反倒是江姜被那双黑眸凝着，竟然生出些局促。
她慌忙地移开视线，想了想，又伸手重新抓住裴淮的衣襟，略微敷衍地拢了拢。
海水再一次漫上岸边，江姜听见裴淮低低地咳了一声。
手腕上的力道渐松，没了桎梏，江姜下意识地转了转手腕，纤细白嫩的腕间赫然是一圈淤痕。
裴淮自然也瞧见了，他默了默，凝眉歉然道：“抱歉，方才一时情急，失了轻重。”
江姜看向他，“没事儿，我该谢谢你，方才应当是你救了我吧。”
若是她没记错，她落入海中没多久就晕过去了，若不是裴淮紧紧拉住自己，她现在说不定还在某个犄角旮旯浮着呢。
海水在说话间再次漫上海岸，本就未干的衣衫再次润湿。
“你现在觉得如何，可以动吗？”
裴淮颔首，借着江姜的支撑，缓缓坐起身。
江姜扶着裴淮远离潮湿的岸边，在附近找了一处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
“得先看看你身上的伤势。”江姜蹙眉道。
方才一番动作，血腥味又浓重了不少。
“嗯。”裴淮道：“伤口应是背部。”
方才江姜便检查过他的四肢，其实四肢上也有许多伤口，应当是海水中浮木划伤的，伤口虽多，但不算严重。
“我看看。”江姜靠近。
裴淮默了默，缓缓侧过身背对着江姜。
得了裴淮的首肯，江姜拉开他的衣衫，许是方才有海水的浸润，伤口还未与衣衫粘连，不至于脱不下衣衫，但瞧着也是模糊一片。
江姜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最大的伤口有巴掌宽，皮连着肉向外翻，被海水泡得有些发白的皮肉混着流出地丝丝缕缕的鲜血，分外狰狞。
江姜问：“你身上有药吗？”
裴淮的声音疲倦中带着点喑哑，“没有，苏凌身上有。”
“行走江湖，武器都记得带，药怎么不记得，怎么办，我好像也没……”江姜一顿，摸着腰间的荷包，喜道：“我好像有啊！”
之前她在送往上江的一堆草药中挑出来一部分装在了荷包中，打算在船上无聊时先研究看看能不能调配出合适比例。现下倒是有了用处。
她将草药从荷包中都翻出来，被浸湿了的草药还在滴着水。
都是消炎镇痛的草药，勉强对症。
江姜混着海水，找来一块石头，隔着荷包将草药粗粗碾碎。
没有包扎的布条，她瞧了眼裴淮满是血迹无从下手的的衣衫，索性从自己的衣衫上撕扯，奈何布料太好，半天弄不开一个口子。
正较着劲，裴淮递来一把匕首，咳嗽道：“行走江湖，武器确实是有的。”
江姜接过，“那你下次记得伤药也备点儿。”
裴淮勾唇，“好。”
有了匕首，江姜很快便裁出了可以用的布条，她拧干布条里的水分，拿起放在一旁的草药，“我上药了啊，忍着点儿。”
“嗯。”
江姜指尖沾着草药一点一点涂抹在伤口上，越瞧，越觉得狰狞疼痛，她下意识朝伤口轻轻吹气。
裴淮不妨江姜有此动作，身体一僵，伤口处除了疼痛，此时忽然有丝别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一时不能动弹。
江姜这药上的分外细致，待好不容易包扎好，她自己也累得出了一层细汗，荷包中还剩了一些草药，“还有一点药，其他地方的伤口也抹一抹吧。”
说着她就准备将衣衫再褪一点，看看其他地方。
裴淮猝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用力，道：“不必了。”
不待江姜应答，他拉起衣衫，垂眸整理。
“真的不用？”见裴淮拒绝，江姜道：“好吧，我给你留着，明日可以换一换。”
江姜环顾四周，此处离海岸有一段距离，身后是密林，粗粗看去并无人烟，她想了想，“我先去附近找找路，你在此处等我好吗？”
闻言，裴淮撑着身后的枯木起身，唇色苍白道：“一同去。”
江姜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可是你的伤……”
“无妨。”
江姜其实也并不放心留裴淮一个人在此处，她犹豫一瞬，道：“若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会的。”
两人并未深入林间，而是沿着海岸缓缓而行，一路上，江姜时不时便用紫瞳看一看周围有没有人的气息或者留下的痕迹。
走了小半日，日落西山之时，终于发现了些痕迹。
“那处似乎是一笼渔网。”
裴淮一路并未开口，此时开口，声音喑哑地愈发厉害。
伤势未愈便起身赶路，连她穿着湿透的衣衫走了这许久，此时都隐隐有些难受发热，是风寒的前兆，更遑论裴淮还受了伤。
她顺着裴淮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海岸边看到一网渔网搭在岸边石头上。
“你还能撑住吗？”
“无事，我们过去看看。”
江姜：“好。”
裴淮垂眸，倏尔看清江姜此时的模样，脚步一顿。
一路上用了太多次紫瞳，她的眼早便如针扎一般，眸中血丝遍布，眼眶又红又肿，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若不是此时情景不对，瞧着倒是有些狼狈好笑。
“你……”
“嗯？怎么了？”江姜紧紧盯着海岸，她此时便像是望梅止渴的那群士兵之一，只有盯着那渔网才能暂时忘记身体的疲惫。
裴淮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半晌，抬手抚上江姜因为发热而微红的面颊，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珠。
“为何哭？”
江姜一怔，目光顿时从远处收回，察觉到面颊上陌生的温热，她愣愣道：“啊？”
裴淮思索片刻，凝眉认真道：“不必害怕，我们定会走出去。”
长时间的流泪，眼睛干涩难忍，她想起自己每次长时间使用紫瞳后的形容，噗嗤一笑，明白裴淮此时在担心什么，但也不好解释，索性从善入流点头道：“嗯，不怕。”
她囫囵擦掉眼角的泪花，与裴淮继续向前走去。
发现渔网后，其他有人经过的痕迹便渐渐显现，他们一路支撑着，直到看到远处出现了一处渔村。
他们谎称被风浪带到此处的兄妹，村民良善，见他们狼狈，犹豫片刻后，一对老年夫妇答应让他们借住在家中。
“姑娘。”老婆婆敲门，等江姜打开房门后，她道：“我看你们的衣服都湿了，这是我儿子儿媳放在家里的衣服，赶紧换上吧，小心染上风寒。”
“谢谢婆婆。”
她想了想，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玲珑剔透的雕兰玉镯，递给老婆婆，“婆婆，我身上的东西都在海中遗失了，只有这个玉镯在海中磕裂了一条缝，品相虽不完整，但料子很好，还能换些钱。”
吴行舟给的镯子自然是极好的，她也不过拿到手小半月，但眼下身无长物，只能抵了换钱。
老婆婆连连摆手，局促地笑笑，“姑娘，几身旧衣服，值不了几个钱。”
江姜执意递给她：“婆婆，我哥哥身体虚弱，可否在您这里多呆两日？”
老婆婆犹豫半晌，接过玉镯道，“你哥哥可要找大夫看看。”
江姜：“村里有大夫吗？”
“有是有。”老婆婆接过玉镯，迟疑道：“不过平日里都只是看看头疼脑热的。”
江姜颔首：“若是有伤药也行，一会儿还得麻烦婆婆带个路。”
老婆婆答应了，转身到厨房给江姜他们熬了一罐姜汤。
江姜返回房中，裴淮依靠在床边，唇色又苍白了几分。
见江姜手中拿着赶紧的衣衫，裴淮起身。江姜将衣服递给他，“你先换吧。”
“你先换。”裴淮往外走去，出门时顺手将房门掩上。
老婆婆家只有两间房，他们现在住的这间还是老婆婆家儿子儿媳的，她换衣服的时候，裴淮便只能在外间等着。
她也不多纠结，加快动作换下湿透的衣衫，赶紧将裴淮换进去。
江姜向外走了几步后顿住转身道：“你……自己能换吗？”
如果让她帮忙……她细想了想，虽然怪不好意思的，但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裴淮一怔，半晌道：“能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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