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包子画家之妻

回到家，摸着黑上了顶层。林词看到窗户里面黑洞洞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就这样睡了吗？一点儿都不担心她？这样想着，心里一片寒凉。

        打开门，林词正准备走到床头去开灯，忽然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她低头一看，隐约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蜷缩成一团，是婴儿在母体里面的姿势。没有安全感的人，就喜欢这样。

        被林词一踢，欧阳澈醒了过来，迷糊着喊道：“小词，你回来了吗……”

        心里酸酸痛痛的，林词蹲下/身说道：“你怎么睡在地下，也不怕感冒了。”

        欧阳澈道：“我心里难受……”

        林词叹了一口气，把欧阳澈扶起来送到床上，顺手打开了灯。突然亮起的光芒使得他眯起了眼睛，伸手挡住了亮光。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头发凌乱，衣服也皱成一团，看起来十分可怜。于是，林词心软了。她扶着他躺下，又替他盖上被子，说道：“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免得感冒了。”

        林词说完后正要迈步离开，却被欧阳澈拉住了手。他用泛红的眼睛看着她，有些虚弱的开口问道：“你，不生气了吗？”

        林词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欧阳澈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孩子一般还带着点天真。林词见了，心脏愈发软成了一滩水。

        毕竟，这是自己曾经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啊……

        虽然煮了姜汤给欧阳澈喝，但他还是感冒了。次日便感到头疼身重，咳嗽不止。林词只得又带他去看医生拿药，如此一来，经济问题就更加雪上加霜了。过了两日等他好起来了之后，林词便又委婉的提起了自己要出去找工作的事。谁知欧阳澈一听，再次勃然大怒，道：“你怎么回事，心里眼里就只看得进去钱了？你变了，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林词觉得非常委屈，道：“我在乎钱又怎么了，有错吗？没有钱我们吃什么穿什么，你看病的钱又从哪里来？你倒是说说，我做错什么了吗？”

        闻言，欧阳澈无言可对，只气得喘着粗气眼睛发红，看起来十分可怕。林词害怕他又像上次那样发疯，远远的站在墙角，不敢靠近。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欧阳澈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他看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妻子，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上次柳嘉荫说的那件事，答应下来吧。”

        听了他的话，林词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十分惊喜的说道：“你答应了，真的吗？”

        欧阳澈面露无奈之色，道：“不答应又能怎么办？即便是为了你高兴，我也应该答应下来。”

        林词高兴极了，走过来抱住欧阳澈，嘴里说道：“我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了你，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为了生活，不得不低头。谢谢你……”

        欧阳澈也伸出手来抱住了她，将下巴搁在她发顶上，笑了笑说道：“现在开心了吧？”

        林词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点头道：“嗯，开心！”

        苏素，你瞧，他并不是无可救药的。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柳嘉荫住在小城的东南边，一条十分僻静的街道上。青石板的地面，两边都是有些年头的二三层的小楼。狭窄的街道只能容一辆车出入，有的时候两辆车狭路相逢，就只能由后来的那辆车倒退回去。这里的房屋多带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种着树木和花草，环境很是清幽。

        林词很少踏足这条街道，有限的几次，都是跟着欧阳澈一起。这一次，还是她第一次单独一个人来到这里。看着从别人家院墙里面伸出来的树枝和花朵，听着清脆的鸟鸣声，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心里非常快乐。

        来到柳嘉荫家的院门前，她按下了门铃。不多时，红砖院墙上的铁门被打开，现出了柳嘉荫穿着浅蓝色家居服的身影。看到林词，他明显很意外很高兴，忙让开位置请她进来，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欢迎欢迎。”

        柳嘉荫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的父母都在老家乡下，不愿意进城来。两层的砖瓦房他一个人住着，真是宽敞得过分了。院子里有葡萄架搭成的凉棚，底下有石质的圆桌和凳子。靠墙有一个长方形的花圃，里面种植着许多植物。深深浅浅的绿色映入眼帘，感觉很是清新。

        考虑到欧阳澈的心情以及柳嘉荫对自己的心意，林词笑道：“我真喜欢你家的院子，我们就在这里坐一坐吧，不用进去了。”

        柳嘉荫眼里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随即便消失无踪了。他笑道：“行，那你先坐，我去给你泡茶。”等到他端了茶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毛绒绒的鹅黄色坐垫，说道：“那石凳子坐着有些冷了，你垫着这个。”

        道了谢之后，林词在坐垫上坐下，不由得感叹他的细心：“谁要是跟了你，真是有福气。”

        柳嘉荫听了这话，眼底露出一丝黯然之色，林词不由得暗悔自己失言，忙岔开话题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澈他愿意接下来了。真是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了。”说着，笑意盈盈，显然非常高兴。

        “是吗，那就好。”柳嘉荫微微笑了笑，“就这点事你还专程跑一趟，其实在电话里告诉我就行了。”

        闻言，林词的脸上露出了些微难堪之色，低下头说道：“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澈既然要赶时间画出十几幅画来，营养就不能跟不上。可是，家里已经……”她的脸红了起来，微抿着唇，声音越来越小，头低得都要埋进胸口里去了。

        没等她说完，柳嘉荫就爽快的说道：“这不是问题，小事而已。”说完他起身走进屋子里，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叠钞票，递给林词说道：“刚好我昨天去银行取了钱，这里有五千块，够不够？”

        林词咬着唇接过钱，道：“够了，其实，两千块就足够了。”

        柳嘉荫道：“你都拿去吧，不但欧阳要补充营养，还有你自己也是一样。你刚来的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瘦，脸色也比现在好多了。我希望，你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谢谢。”林词声如蚊呐的说道：“等到拿到了卖画的钱，我马上就还给你。”

        “不急。”柳嘉荫顿了顿，又道：“你可不要在欧阳面前提到买卖之类的话，他不爱听这个。以前他总说，绘画是艺术，说什么买卖，是玷/污了它。”

        “艺术固然好，可是，人活着，就离不开钱啊，哪里能算是玷污？”林词苦涩的笑了笑，看向柳嘉荫道：“多谢你，我记住了。”

        柳嘉荫摇了摇头，道：“真的不必言谢。”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林词没有立即接话。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葡萄藤的声音，不断的传来。柳嘉荫看着对面雅致清秀的女子，只觉得心中酸酸胀胀的，漫上来难以言喻的滋味。风带着草木清新的气味，拂过他的衣襟和头发，又吹到她的身上。就仿佛，两人就此也有了接触一般。好像，这就是他跟她之间最大的缘分了。

        林词不敢看坐在对面的男人，视线一直盯在墙角一株高大的美人蕉之上。那花朵开得嫣红夺目，极尽繁丽，与她的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定了定神，她微笑着说道：“不打扰你了，我这就回去了。”

        柳嘉荫也没有留她，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好的，你一路小心。”说着，将她送到了大门外头。

        林词离开柳嘉荫的家，到超市买了不少平时舍不得买的水果肉类，打算回去给欧阳澈好好补一补。身体好了精神才会好，才能好好的画画。早日拿到钱，也好早日还给柳嘉荫。欠着别人的债，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怀着满心希望的林词回到家后，见到的，又是一个醉醺醺的欧阳澈。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似的，林词热乎乎的心肠又冷了下来。放下东西，她正想开口劝一劝他，却被他抢先开口了。欧阳澈打了一个酒嗝，对她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在楼下小卖部赊了两瓶酒，你去把钱给了。”

        林词忍下满心的失望，说道：“怎么又喝醉了？你一喝酒手就发抖，怎么拿画笔？那边公司要的画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就只有两个月时间而已，你还不抓紧时间画吗？”

        欧阳澈用泛着血丝的眼睛看着她，不耐烦的说道：“你催什么催，这不是还有两个月时间吗？足够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林词只得下楼去，到小卖部将酒钱结了。等她再回去一看，欧阳澈已经倒头睡下了。满屋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久久无法消散，就如她心中的失望一般。回头往门外一看，天色已经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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