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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细细的雪沫依附着风,毫无规律地漫天飞舞。时而簇拥着密集,不时又稀疏着分散。

        她在椅子上坐下,托起沉重的脑袋。眼里的黑夜愈黑,闪着白光的萤火虫们好像顷刻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飞蛾,连绵不觉地冲着路灯的光芒而去。

        …

        等到赵木景摇摇晃晃地推开玻璃门出来,地面上早已蓄起了一层白沙,一闪一闪的,仿佛星河跌入了凡尘。

        清冷的空气使她打了个寒颤,摸摸索索地裹紧外套,随意拣了个方向,默默往前。

        雪下得累了,便只偶尔飘下来几朵白絮,钻进她低头时露出来的衣领里。凉凉的,使她迫不得已地又挺直了脖子。

        马路上空空的,连一辆寻常过往的车都没有。不远处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静静守护着一座孤零零的公交站牌。就好像现在,孤零零的她一样。

        赵木景走过去,在一个巧笑倩兮的广告牌女孩旁边坐下,习惯性地学着咧了咧嘴巴。

        傻气,又莫名的可怜。

        为了能当好模特,她曾发了疯似的去演习过别人的笑容。从杂志上、电视荧幕上,乃至随处可见的广告海报上。像读书时做数学习题那般钻研,研究笑起来好看的嘴角弧度,练习夺人眼球的优美姿势。

        可等到她终于可以在镜头面前表现地完美无缺了,却发现,自己已然遗忘了真正的快乐。

        头顶的路灯闪了一下,像被擦亮的火柴,将黑黑的夜幕烧出一个洞来,落下了几点灰烬。

        这不由得使她想起那个卖不出去火柴的可怜女孩。如此寒冷的冬夜,同样的孤苦无依。

        从前,她不懂得她因何痴狂。而今,却忽然有些理解了。

        原来一个陷入绝境的人,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便真的会产生期盼,甚至不切实际的臆想。

        赵木景靠了靠身后的玻璃,从兜里掏出来手机。打开通讯的界面,好似打开了一盒崭新的火柴。

        她犹豫着点燃。却没有出现童话故事里烧得旺旺的火炉,只是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她不甘心,又擦亮了第二支火柴。眼前无端罩上了一层薄雾,眼睛里有水滴落下,反而把微弱的亮光浇灭了。

        隔上许久许久,她动了动僵硬的指头,再一次拨通了陆经觉的电话。

        这通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她恍惚觉得,天快亮了。人们会发现有一个女孩倒在这里,两腮通红,嘴上带着微笑。

        她是不是快死了?

        赵木景无力地搭上眼皮,对着黑暗喃喃自语。

        “经觉,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啊?”

        “……”

        “末班车都走了…你什么时候…能来接我回家啊。”

        她头一次喝得这样烂醉如泥,连说话都变得吐字不清。脑子也无法正常思考,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有如被冻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鞋子踩在雪地里沙沙的声音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不徐不疾的,竟无端地使人感到心安。

        那个声音拐了个弯,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赵木景睁开眼,见到熟悉的黑色外套,沾了许多雪的白点。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是他清隽的脸庞,微微消瘦,泛着红晕,似乎是站在风里久了,连嘴唇都有些许青紫。在路灯的照耀下,好像融化了惯常的冷漠。

        他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冻坏了的女孩踉踉跄跄地从位子上站起,扑进男人冰冷的怀里,惊喜地搂着他的脖子喊叫,“你来了!”

        相对比她的兴奋,陆经觉冷冷地掰开挂住自己的手,将将推开,又被死死缠住。

        他皱起疲惫的眉头,责备道,“你醉了。”

        赵木景不舍地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傻笑出声,“嘻嘻,你发现啦!”

        他不耐烦地扯住她的手,与她隔开距离,冷着脸加重了语气,“要疯自己疯,别成天烦我。”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冷漠,也可能是他说的话透露出无比厌恶。赵木景听进去了,于是点了点头,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她的手脚不受大脑控制,跌跌撞撞地行走在雪地上。越想摆脱身后的男人,越显得无比笨拙。

        她的左脚往前,后脚忘了跟上,动作幅度又大,便重心不稳地摔倒了。

        幸而身上的衣服厚,缓冲了下,摔得不疼。只是试了几次爬不起来,因而无助地只想到啜泣。

        背后传来一股力量,把她抱起来,稳稳当当地踩在了地上。

        一站定了身子,她又急着挣脱他的束缚,大力拉扯起来,拼命想抽出自己的臂膀。

        陆经觉不堪其扰,索性劈头盖脸吼了一句,“老实点!”

        他很少这样大声说话,在这个万分岑寂的夜里更添上了几笔凶桀。

        赵木景被吓得一抖,眼泪扑簌簌地便落了下来,整个人发软,站不住脚地直往下滑。

        “你好凶,呜呜…你好凶啊…”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跟你说话了。”

        “放开!你放开我!”

        “妈妈…我要我妈妈…”

        “你走啊!走啊!”

        她肆无忌惮地掉着眼泪,又哭又骂地控诉起眼前这个男人的凶狠。

        直哭到浑身无力,两眼发昏,才终于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别闹了。”

        好温润的声音,如玉一般,熟悉而又陌生。她逐渐安静下来,不再闹着挣脱他的怀抱。

        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带回家的。可一进了门,温暖便瞬间远离了。

        赵木景不依不饶地跟上,大胆地抓了陆经觉的衣角不放。

        而他揉了揉眉心,表现出好不耐烦,“你有完没完。”

        赵木景仍沉浸在晕乎乎的状态里,放肆地瘪了瘪嘴巴撒娇,“我怕一个人,你陪我好不好。”

        “怕?”他挑了挑眉毛,貌似很不可思议的样子,动着嘴皮子讥讽出声,“你撞死了人,车还能开的挺溜的,你有什么怕的。”

        他的话轻飘飘的,随意地给她定下狂妄的罪名。

        纵使赵木景的感官迟钝,此刻却分明感受到了来自胸口的钝痛。她觉得嘴巴里很苦,像是要呕出血来。她低了低头,依旧恳求着,“我怕。”

        “怕就去死。”他似乎真的动了怒气,冷冷地吐出来一句恶语。

        赵木景望着自己颤抖的手,死死地攥紧了他的衣角。发疯般地吼叫出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一并涌入了脑袋,“是!我是撞死人了!你女儿!你们的女儿!我把一切都赔给你了!你还要我怎样?!让我去死吗?我死了,如果我死了…你就…”

        陆经觉没等听完,便不耐地甩开了她的手,“少废话!”

        赵木景本就摇摆得如同风中站立不稳的野草,此时被他的动作连带晃悠身子,直直地摔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几何边的木头桌子,也不知磕到了身体的哪里,实在太痛了。

        痛得她反而笑了。

        她站起身子,不管不顾地扑入他的怀里,胡乱地吻着他的唇,发疯去撕他的衣服。

        陆经觉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攻击,好不容易抽出手将她扯开。他皱起眉头,眼底仿佛能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一句出声,“赵木景,你清醒一点!”

        她借着酒意,仍然去贴近他。抓住他的衣领,卑微地乞求,“经觉,我还你一个孩子啊。”

        他闻言,不禁冷笑出声,“你不配。”

        她的眼里泛出泪来,折射出了他眼底的不屑。赵木景咬了咬唇,放手点头,“好。那我走。”

        她真的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跑的太快,甚至连鞋都忘了换上。她只知道,今晚的自己再难跟他相处一室,她怕会真的因此疯掉。

        混沌的大脑竟然还依稀记得隔壁邻居家的密码,她走进去,窝在别人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

        夜,太快了。似乎眼睛一闭,一睁,天便亮了。

        赵木景酒醒,昨晚的记忆已然忘得七零八落,甚至一度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只回忆起他们爆发了一场争吵,结果造成了她的无家可归。

        悄悄地开了门回去,本想不引起陆经觉的注意,却意外在客厅与他打了个照面。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像就等着她回来。抬起猩红的双眼看她,勾着唇角,露出有些阴沉的笑容,盯着她说,“赵木景,你真行。”

        赵木景头疼得厉害,自然也无力思考他言语之中的含义。直奔自己的房间换衣,没忘记下午有一个拍摄任务。

        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他便神态自若地进来,毫不避讳,倚着门框开始嘲讽,“怎么,那个男人家里没有你的衣服吗?”

        赵木景觉得陆经觉有些发傻,她连鞋子都没有穿,赤着双脚,在这冰冷的夜里,可能去哪?

        然而解释无用,她只是沉默地背过身子,抬手要套衣服。才套进去衣领,便被扯住手臂阻止了动作。

        他的手掌覆在腰间,引起一阵闷闷的钝痛,她不由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怎么弄的?”

        赵木景扭着脖子,从背后的镜子里看到了腰间的一片乌青,加之他脸上明显的无比担忧。她看的呆了,一时忘了疼痛,也忘记做以回答。

        气氛沉默了片刻,是被恢复神智的陆经觉打破的。他放开手,变回了那副冷漠的样子。插起兜离开,不忘丢下来一句冷笑,“你们兴致可真好。”

        赵木景眨巴眼睛,很久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苦笑着套上衣服,默默离开。

        下午的拍摄现场莫名使人感到心烦意乱,令她无比厌烦。表现不好,被一个脾气火爆的摄影师破口大骂。高高在上的样子,将自己的父母也骂了个遍。

        凭什么?

        赵木景破天荒地来了脾气,却也不理会他的讽刺,只是转头冲向常虹,丢下一句不做了。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换回自己的衣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怕仅仅耽搁一会儿,就会禁不住后悔。而她也是真的,受够了所有的一切。

        走到露天底下,呼吸到冬阳照耀下的新鲜空气。周边的积雪开始融化,冷冷的,使人打了个寒颤,又止不住心旷神怡。

        赵木景跺了跺脚,抱紧了双臂。盯着路面走了几步,听到后头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是杨帆帆。抱着衣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边帮她披上外套,边疑问出声,“shadow,你怎么生这么大气啊?”

        赵木景不好意思笑笑,“不想干了呗。”

        “为什么呀?哥哥还在这呢,你俩商量过啦?”

        赵木景摇了摇头,百般无奈,“都跟你说八百回了,我跟哥哥没关系。我是无所谓,人家大好青年还要结婚的,你们以后可别瞎传了。”

        “啊?你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啊?可是我看哥哥看你那眼神,就是喜欢你的样子呀!”

        “那是你眼瞎!”赵木景笑着扬起了下巴,故作开怀地眯起眼睛。

        分明是笑,却给人一种苍凉的悲戚。那笑声清朗,却夹杂着一丝丝微弱的求救讯号。

        杨帆帆看着难受,由不得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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