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沈宴姝进了屋子后便直奔屏风后摆着的衣柜前。她轻轻拉开里面一个小抽屉，仔细翻找着什么。

        桃追安放好红缨枪后便进了屋子，刚进来便看见少女手上捣鼓着什么，不禁有些好奇，便问：“小姐，这是什么呀？”

        “这个是我之前买的木头造的机关鸟，听那卖家说扭几下它的尾巴便会动。”沈宴姝头也不抬的说着，“我打算明天送给阿钦。”

        “他平日还要听学还要练武，怪累的，这个小玩意如此有趣，倒也能给他解解闷。”桃追见她手上不停，捣鼓了好一会，便用指尖捻着尾巴转了几圈，刚才还一动不动的木头像活了一样拍打着翅膀。

        “好了！”沈宴姝满意的看着手心上木头造的小鸟。而一旁的桃追见了也觉得稀奇，“小姐，这东西可真神奇，小少爷会喜欢的。”

        “那就好。你给收起来，去找个好看的木盒子装着。”沈宴姝把木头小鸟递给桃追，桃追接过应了一声。便去了小厨房替沈宴姝张罗膳食。

        用了晚膳，沈宴姝又吩咐桃追告诉兰灾帮带回来的账本算算。说到这个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是很通女红，算术也不好，前些年学算术时先生留的作业都是兰灾帮她写。如今这账本她自然不敢自己来，若是算错了哪点可要麻烦死了。

        待吩咐完事情已经有些晚了，今日她有些累，先是几个丫鬟手脚不干净，后面又练了好一会枪术。明天还要检验她的枪术，沈宴姝苦哈哈的想。

        “麻烦。”沈宴姝喃喃自语，她早早便躺在床榻上，此刻屋里还有些昏暗烛光。

        她突然想，自己算不算一个好人。

        小时候阿娘总让她做个好人，因为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沈宴姝觉得自己是个听话的孩子，上辈子没入宫前除了性子有些娇蛮以外，她大概没做过什么恶事，可是也没见有什么好报给她。后来入了宫，那些勾心斗角把她也染黑了。

        那时候她就觉得也不一定只有好人才配得到福泽，倒也不是说要当个恶人。只不过想让自己锋利一点，尖锐一点罢了。

        “可是做好人太累了……”沈宴姝陡然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的视线向窗外探去，透过镂空的缝隙，她看到天幕透着一片灰紫色。一轮明月挂在那片灰紫之上，几缕说不上明亮的光线轻轻落在屋内的书架上。

        很多人讨厌黑夜，他们固执的认为那会吞噬一切，想要的，不想要的。他们也会觉得明月比不上烈日，因为它不如烈日那样耀眼。可上辈子待在宫里的日子，那弯并不多么耀眼的月亮陪着她很多个夜。

        这一世也一样，不知道自己透过镂空注视了多久，至少在陷入梦境之前，她看到的依旧是月亮。

        ——

        “小姐？小姐？”一个声音在耳边轻柔的唤着，“该起来洗漱了，一会儿师傅该来了。”

        “唔……”沈宴姝觉得脑袋沉沉的，她咕哝一声，不情不愿的掀起眼皮，突如其来的光源刺的她有些难受，她看见床边站着的桃追，思绪回笼一些。

        天亮了吗。

        她眨眨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现在几时了？”

        “小姐，已经辰时了。”桃追站在一边拿湿帕子为她擦拭着嘴角，看见少女嘴角浅浅的水印，抿着唇笑了笑。

        沈宴姝后知后觉回过神，看着那块洁白的帕子停在自己的嘴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把夺过桃追手里的帕子，气恼的说道：“你先下去准备膳食吧，我，我自己来就好。”

        桃追笑着应了一声，出门时还眼神有些促狭的看了她一眼。

        “丢死人了……”沈宴姝小声嘟囔。因着这一出她也没了困意，踩着软面绣鞋朝着衣柜走去。约莫还有一会儿李筝便会来，她挑了一件劲装麻利的换上，和昨天的款式一样，是件月白色的。

        桃追还没有来，她便拿了根发带自己动手束了个马尾，发尾随着她的行走一甩一甩的。沈宴姝觉得自己今天格外高兴，又因着今天要考核枪术省去了许多梳妆，等到洗漱完桃追正好拿着早膳回来。

        沈宴姝吩咐桃追拿了些清淡的，桃追手中的食盘盛着一碗绿豆粥，旁边放着一碟酱牛肉。这种规模的早膳被那些个王孙贵族的小姐看见了怕是好一顿嘲笑，可她很喜欢这种，毕竟菜多了也吃不完，没必要。

        上一世她做了十几年的候府小姐，从小也算锦衣玉食，后来入了宫因着候府大不如从前，那些个宫人虽明面上对她恭敬，可背地里却仗着她没有靠山亏待她。刚入宫那年，她只是个小小的常在，吃的东西大不如从前，早膳也是简单的白粥小菜，有时候换了些趾高气扬的宫人还会给她端些剩下的饭。

        宫里可不管你明面上是什么身份，她们只看谁得势，只要你能讨上位者的欢心，管你什么身份，麻雀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小姐，这膳食，是不是过于清淡了……”兰灾刚进屋就看见桌上只摆了两个食碗，她皱了皱眉，轻声询问道。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沈宴姝四散的思绪，她摇了摇头，用勺子舀了些粥，轻轻吹了口气，：“这样挺好的，我也吃习惯了。”

        兰灾蹙眉，有些疑惑，心想着之前小姐早膳不都是准备好多个菜式。这时门外传来秋参的通报声。

        “小姐，小姐！门外来了个女师傅，说是您的枪术师傅。”

        世家大族对于夫子师傅都是极为尊敬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使李筝是个女子也不敢让人多有怠慢。

        这一声通报吓了沈宴姝一跳，不由心中叹气，来的这般快，她早膳还没吃完。她又嘬了一口粥，朝着桃追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早膳先撤下去吧，等……”

        还未等她说完，木门便从外面被推开，沈宴姝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玄黑劲装，穿戴着它的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凌厉。女子看了眼沈宴姝，张口吐出的话也干脆利索。

        “半刻钟。”

        沈宴姝却意外的听懂了，这是在叫她快点用早膳，给她半刻钟的时间。

        能继续用膳让沈宴姝很高兴，连眉梢都带上了些轻快笑意。想到马上要到来的考核，她的速度快了些，半刻钟不到便解决完了一碗绿豆粥。兰灾在一旁收拾碗筷，沈宴姝接过桃追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残渣，下一秒就听见李筝的声音。

        “拿上你的枪去院子里，那里足够了。”

        听了这话沈宴姝点头应声，利索的拿了枪就随着李筝来到了庭院。珠玉院是这候府里除了沈文山住处外最大的院子，又因着她从小习武的原因院子里没有过多的摆放花草盆栽，这空地也足够她们两人过招了。

        习武之人讲究武德，即便她是学生，李筝却还是对她行了抱拳礼，她握着银枪回礼，腰比李筝弯了一些，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

        “学生不才，还请师傅赐教。”

        李筝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提起银枪向她发出招式。因着上一世的原因，她对李筝的招式还算有些了解，第一式和第二式都被她轻松接下。沈宴姝看见李筝微微挑眉，神色也带了一些欣赏，可还不等她反应，第三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朝她袭来。

        沈宴姝呼吸一紧，身体却比脑子更快的做出反应，她向右侧一闪，凌厉的枪气掀起一丝风。虽然知道李筝肯定会在最后一刻收回枪尖，可刚才那股枪气还是让她有种脸颊要被划个口子的感觉。李筝淡淡的声音响起：“不错，反应还行。”

        她刚想喘口气，下一刻枪尖再次袭来，差点忘了刚才那一枪是躲避，不是接下。沈宴姝一边后撤一边思考这找准时机接下这最后一枪。可李筝的速度太快，一招接一招朝她进攻，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沈宴姝平复着呼吸，盘算着李筝的习惯。她记得李筝似乎是喜欢左右接替，刚才那一枪是右，那下一枪应该是左没错了。

        找到突破口后的做法便是利用这个突破反败为胜，她抬起银枪朝着左边进攻。

        猜对了！在李筝枪尖刺向她的最后一刻，她用银枪接下了李筝的招式，两杆□□相碰，发出一声争鸣。沈宴姝手腕被震的发麻，所幸已经接下了第三招，她便将枪往旁边一搁，扶着石桌大口喘起气来。太难了，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世的原因导致自己底子厚，又对李筝的招式有所了解，这三枪她还真不一定能接下，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枪术师傅，一些男子也不能与之匹敌。

        在她喘息的间歇，她看见李筝朝她走来，将沈宴姝搁在一旁的枪执起，沈宴姝看见那把枪与自己的视线平行，李筝平日严肃的音色也染上了一丝不一样的愉悦。

        “那便在此恭喜沈小姐——”

        “顺利通过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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