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宠你
仲夏之际，温氏平安诞下一子，瑛国公为其取名为“连晟”。
江连晟出生后，江寒枝整天在宋疏桐耳边弟弟长弟弟短：今天夸弟弟可爱，明天说弟弟长胖了……总之就是三句话不离弟弟。
这天，宁王寻来两只纸鸢，一只画成燕子，另一只则是蝴蝶的样式。
宋疏桐兴冲冲地拿到国公府和江寒枝一起放，两人都是第一次玩这民间玩意，新奇得很，在庭院里疯玩了一整天，直到跑累了才坐下来歇息。
“下次去我家院子里放，那里地更大。”
宋疏桐满头大汗，常荣在一旁拿着蒲扇给他扇风。
“好”，江寒枝接过玉翘递来的蜂蜜水，一口气喝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等晟哥儿长大了，我也要带他去放纸鸢。”
宋疏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天天晟哥儿晟哥儿的，你就不烦吗？真不懂小屁孩有什么好的。”
说这话的宋疏桐明明也是个才三岁的小屁孩。
“晟哥儿是我弟弟，我怎么会烦他？”江寒枝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疏桐，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就算因为他，你爹娘都不爱你了也不烦？”
“你别瞎说，爹爹和娘亲最爱我了！”
“有了晟哥儿，他们就不会最爱你了。”他特意加重了“最”这个字。
见江寒枝还是不信，宋疏桐一本正经地解释：“是真的，我不骗你。我表姐亲口告诉我，舅母生了我表弟后，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有好玩的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表弟，对我表姐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关心了。”
“……”
江寒枝沉默不语，小脸绷得紧紧的。
宋疏桐继续说：“‘有了弟弟大家都不宠我了’，这是我表姐原话。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舅舅和舅母，还有旁的下人，都围着我表弟转……”
宋疏桐认真掰着手指头数数，完全没注意到江寒枝的眼里溢起泪花。
爹爹和娘亲，姑姑和姑父、外祖一家，还有太子哥哥，以后都不会再宠着自己了吗？
江寒枝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害怕，偏偏宋疏桐还添油加醋补了一句：“江枝枝，你会不会变成没人疼的小孩啊？”
听到这里，江寒枝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金豆子一颗一颗往外掉，白净的小脸上很快就泪水涟涟。
宋疏桐先是懵住，俄而内心升腾起愧疚。
平时再怎么打打闹闹、吵架拌嘴，也没见江寒枝哭得这么伤心，好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看上去好不可怜。
“别、别哭了。”
见江寒枝还在撕心裂肺地哭着，宋疏桐抬起小胖手，想抹掉她的眼泪，怎奈动作笨拙，反而把一张小脸弄得更加狼狈。
“大不了长大后你嫁给我，我来宠你就是。”
江寒枝抽抽搭搭地问：“嫁给你是什么意思？”
三岁小儿对嫁娶自然没什么概念，回忆了半天父王是怎么告诉自己的，宋疏桐终于想起来了：“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对，就是这个意思！”
“像我爹爹和娘亲那样？”
“嗯，也像我父王和母妃那样！”
江寒枝止住哭泣——爹爹确实很宠娘亲，宁王对云姨也很好，而且要说两个人永远在一起的话，她和宋疏桐现在也是这样的啊，那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还有宋疏桐愿意疼她，自己就不会变成没人疼的小孩了。
虽然宋疏桐老捉弄她，但有总比没有好。
江寒枝得了些许安慰，吸了吸鼻涕，对宋疏桐伸出小拇指：“那你跟我拉钩钩，骗人是小狗。”
“好！”宋疏桐怕她再哭，爽快地答应了。
虽然有了宋疏桐的保证，但一想到疼自己的人只剩下他一个，江寒枝的心情还是很低落，晚膳时也没什么胃口。
温氏察觉到女儿的异常：“今天的菜不喜欢吗？”
枝枝刚要回答，奶娘怀里的连晟突然哭闹起来，温氏赶紧接过来耐心哄着。
看着此情此景，枝枝越发坚信娘亲不疼自己了，低下头悄悄红了眼圈。
“枝枝怎么也哭了？”
江庭放下筷子，把女儿抱到腿上询问。
“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不爱我了？”枝枝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怎么会？”温氏万万没想到女儿会这么问。
枝枝委屈巴巴地说：“宋疏桐说，有了弟弟你们就不爱我了。”
“别听他胡说。”
江庭火气蹭地上来了：宋疏桐那臭小子，竟敢挑拨离间他和闺女的感情！
他怕吓到女儿，又换成温和的语气说道：“就算有了弟弟，爹爹和娘亲也最爱枝枝。”
“真的吗？”枝枝迫不及待地转头向母亲求证。
“真的”，温氏含笑点头，“小傻瓜，爹娘怎么会不爱你呢？”
“可是——”
本以为女儿就此解开心结，谁知她才高兴没多久，眉毛又耷拉下来：“这样晟哥儿好可怜，爹爹和娘亲爱我多一点，那分给晟哥儿的爱就少了一点。”
不等江庭和温氏作出回答，枝枝紧接着说道：“那我要最爱晟哥儿！这样他和我得到的爱就一样多啦！”
江庭和温氏被她天真的童言逗笑，夫妻俩配合地赞许道：“我们枝枝真是个好姐姐。”
进入初秋，太后的生辰也渐渐迫近。
这位许太后当皇后时并不受先帝待见。时先帝专宠年轻貌美的俞贵妃，几度欲废太子、改立俞贵妃之子福王为东宫。
朝臣为迎合圣意纷纷鼓吹“立贤”，只有老国公和温相为首的几位老臣极力反对，上表奏言“立嫡”才是国之根本。
国公府和相府皆白衣起家，若是不尊怕是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先帝因此按耐不动，但对许氏越发不喜，连同当时尚且年幼的永昌帝和宁王也感到厌弃。
后先帝驾崩，俞贵妃的兄长率禁军包围皇城，打着“太子无德，应以贤代之”的旗号拥立福王，意图谋反。
许氏母子三人被困，幸得陆老将军同其子陆远领兵及时赶到，和江、温两家里应外合，剿灭叛党，拥立正统，大昭的江山才避免了外戚当权的下场。
永昌帝刚即位的那几年，许太后垂帘听政帮忙把持朝纲，等局势稳定下来后便退居幕后。这两年更是在慈宁宫潜心礼佛，或逗弄儿孙，安享天伦之乐。
但今年是太后五十大寿，永昌帝有意大办，因此各世家大族也比往年上心，铆足了劲置办寿礼、讨好皇室。
寿宴当天，枝枝一早就被叫起来打扮，她朦胧着睡眼，任由玉翘摆弄。
想到常荣要应付宋疏桐那赖床大王中的大王，肯定苦不堪言，她不由得咧嘴笑了，睡意也赶跑几分。
“这孩子，傻笑什么呢？”
温氏指挥玉翘给枝枝穿衣：“今天是太后娘娘的诞辰，去了宫里可不能像平时那样胡闹，要乖乖呆在娘亲身边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枝枝乖巧应答，心里想的却是今天宫宴上会有哪些美味的菜肴。
温氏看着女儿神游天际的样子，就晓得她没真的听进去，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
臣子的马车行驶至宫门便停下，后面的路只能靠步行。
江庭携手妻女，在宫人的指引下前往举办寿宴的章华殿。
踏入殿门后男女分席，江寒枝跟着温氏在右侧家属席就坐，旁边紧挨着宁王妃的座位。
宋疏桐因年纪尚小不用避讳，和宁王妃坐在一起。江寒枝一落座，他就比了个鬼脸：“江枝枝，还没新年呢，你怎么就变成红灯笼了？”
也不怪乎宋疏桐这样形容：老人家喜红，故温氏给江寒枝穿了一身浅红纱裙，外套橙红锦缎小袄，就连头上佩戴的珠花都是粉红色的，看上去好不喜庆。
宋疏桐倒和平常无异，一身宝蓝色锦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朵朵祥云，典型的世家公子哥打扮，却处处显露着皇室的贵气。
“老实点，别捣乱！”宁王妃严厉地喝了声，宋疏桐立马乖乖闭嘴，江寒枝在大人看不见的角度冲他吐了吐舌头。
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帝后和太后缓缓步入殿内，太子和几位皇子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几位得宠的嫔妃。
一时之间“万岁”“千岁”声此起彼伏，宋疏桐和江寒枝也有模有样地行着平时根本用不到的大礼。
“众爱卿平身。”
永昌帝刚过而立，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还很年轻，其实在位也有十年之久了。
少年登基沉淀至今，举手抬足间不怒自威。
许太后今日看起来兴致颇高，对众人送的寿礼基本都点头称好。
宁王府送了尊玉观音，国公府送的是至缘大师的圣佛图……
其中，宋越明亲手抄录的千字佛经尤得太后喜爱，虽笔力尚显稚嫩，但已能看出是一手好字。
“太子有心了。”
许太后对嫡孙向来不吝夸赞。
“孙儿应该做的。”宋越明谦虚地说道。
坐在下首的陈贵妃心中冷笑：同样是送礼，对平儿绘的山水画反应平平，太后这心偏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二皇子宋越平是陈贵妃所出，长太子三岁，
因大皇子早夭，宋越平便成了永昌帝实际上的长子。
比起陈贵妃的不忿，旁边的静嫔就安分得多。她母族势微，父亲不过是个四品官员，就连她的嫔位也是因诞下龙子得来的。
静嫔膝下的四皇子宋越安和太子同龄，受生母影响性格懦弱，才学平平，虽贵为皇子却远不如两位兄长受宠。
不过要论受宠程度，宋越平和宋越安都比不得堂弟，甚至曦乐郡主也比他们更得帝后宠爱。
眼下这两位小祖宗见其他人都送完了礼，也不甘落后。
“皇祖母，孙儿也有份礼要送您。”
“枝枝也有礼物要送给太后娘娘。”
宋疏桐和江寒枝并肩而立，拱手行了个大大的礼。宁王妃和温氏未加阻拦，显然是提早知晓并同意的了。
“哦，你们两个小家伙能有什么礼物送给哀家？”太后笑呵呵地问。
宋疏桐和江寒枝经常进宫里玩，每回都要顺道去慈宁宫陪陪太后，可以说是老人家的开心果。
“这两个孩子鬼点子素来多”，永昌帝也兴致勃勃，“母后且看看他们准备了什么惊喜。”
“好，那哀家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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