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见钟情
“哥，我想把星星送下乡。”
“小弟，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可能让星星下乡！”
祝星星向传来人声的地方走去，隐约可见两个身形悬殊的人在争吵。
其中身材较瘦弱的人再次开口：“哥，星星这次必须下乡，你信我，她会没事的。”
祝星星觉得这把声音很耳熟，想走近些看清楚他的脸，却发现她越是努力向前，两人便离她越远。
“小弟，你让我怎么信你？下乡之后，星星根本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我不能让她处于危险之中，就算只有一点也不可以。”高大个出声。
他的话音刚落，身材较瘦弱的人直接跪下。
“哥你不我，那总该覃吧，我他，他命盘变了东南。只有送下乡改变。你想想云阳，再云阳他”
突然，祝星星眼前的雾越来越浓，两人的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远，只能听得些词语。
她拼命朝着两人所在的地方跑，边跑边挥舞手臂企图散开烟雾，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星星。”
祝小娟的声音在祝星星耳边响起，梦里的她感觉脚下一空，身体向下坠落。
她倏地睁开眼，与一旁的祝小娟对视，祝小娟被她的眼神吓得往后缩。
祝星星换上懵懂的眼神望向她，脸上稍带些被吵醒后的不耐烦。
还没等祝小娟说话，列车员拿着大喇叭走近她们所在的车厢。
“南河县快到了，要下车的抓紧时间，拿好自己的东西。其他乘客可以下去透透气，火车只靠站十五分钟，记得准时上来，到点就走。”
列车员是个稍上年纪的大娘，穿着挺时髦，手上还带着一只表带磨得有些掉漆的沪牌手表。
“姐姐，请问一下几点了？”祝星星朝大娘甜甜一笑，问道。
祝星星本来就长得标致，还嘴甜，这一笑让大娘心里软了一块。
大娘笑得跟朵花一样，眼神慈祥：“大闺女，这咋叫姐姐呢，得叫大娘。现在四点整，你是哪一站啊？”
“大娘，我们是去南沙县。”祝小娟抢了话头。
“南沙县啊，下一站，七点多能到。”
大娘回祝小娟的话时语气平淡，然后转头笑着对祝星星说：“大闺女，等回车开了还可以再睡一会。”
祝小娟盯着大娘离开的背影，暗暗啐一口唾沫，瞟了祝星星一眼起身就走，边走边嘀咕：“这撒娇劲真是随了那托生转世狐狸精。”
祝小娟小时候还不懂事，偷偷见着她二叔哄二婶，回去学给她妈听，她妈咬着牙低声骂了句“还真是托生转世的狐狸精”，被年纪小小的她记下了。
长大后她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就不说了。只是前段时间偷听她爸妈说话后，她觉得她妈骂得可真对。
祝星星被她无端的怒火搞得莫名其妙，但没空搭理她，立刻回想梦里那两人争吵的内容。
按照他们对彼此的称呼，那两人应该是原主的父亲和小叔。
虽然最后一段话听得不大清楚，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出为了改变弟弟命运抛弃原主的戏码。
如果是我的小叔，他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我，祝星星想。
“赵文瑄？”
不知对面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戴帽子的人，他握着自己的帽檐向祝星星倾斜，低声说话。
车厢顶的灯泡突然接触不良，不断闪烁。
祝星星挺直脊背，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充满戒备，用余光确认车厢内还有人后才稍微放松些。
对面的人再次开口：“你是赵文瑄吗？”
“我不是。”
薛钧泽看着祝星星白皙的脸，回想赵老头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孙女绝对是整辆火车最白净的姑娘的场景。
他以为是小姑娘第一次出门对陌生人比较警惕，于是，把信封放在桌面上，让对面的人看信封上的字迹。
“我真的不是赵文瑄。”祝星星再次强调。
薛钧泽闻言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声音压得更低：“抱歉，打扰了。”
此时，坐在祝星星对面的小胖子骂骂咧咧地走进车厢。
“我爹新给我买的手表，一百五十多呢！怎么就不见了呢？”
“要是让我知道谁偷了我的我的手表，看我不弄死他！”
他旁边的小跟班默默承受着他的怒火，过一会才低声说：“可能是落在座位上了呢。”
“你谁啊？在这里干嘛？”小胖子发现穿得破破烂烂的薛钧泽站在他的座位旁边，怒吼道。
薛钧泽没理会他，准备转身从另一端车厢离开，没料到小胖子直接冲上来推了他一把，他左脚似乎有些使不上劲，重心不稳往前倾。
祝星星条件反射般起身扶住他的腰，两人对视。
这是薛钧泽第一次与祝星星对视，她的眼睛通透明亮，像两汪清水一般明净清澈，好似下一秒就要说话。
他屏住呼吸，恍惚间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
祝星星第一次见到薛钧泽的脸，背着光看得不太真切，他的脸上似乎摸了一层黑粉，脸颊两侧也不知涂了什么，花花绿绿的，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面貌。
“谢谢。”薛钧泽站直后轻咳一声，扯住衣摆，捋直衣裳，道谢。
祝星星朝他礼貌一笑没说话，轻捻指尖，指尖上仍残存着方才的触感。
她有些惊讶，一是没想到对方看起来这么瘦的一个人居然有腹肌，二是被自己厉害到了，从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她居然接住了一个人。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手表？赶紧给我拿出来！”小胖子生气地大喊。
本来手表不翼而飞就让他恼火，见薛钧泽和他喜欢的人发生肢体接触之后就更生气了，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炸弹。
薛钧泽说：“我没有。”
他简短的回答在怒火中烧的小胖子眼里就是心虚，他气得再次上手，企图抓住薛钧泽的衣领。
薛钧泽后退两大步，他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薛钧泽穿着宽大的黑色裤子，动作之间，左腿的布料贴在肉上，洇出暗色的水迹。
“等等。”祝星星上前把薛钧泽挡在身后。“我先问你个问题。”
小胖子的怒火突然被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脸憋得通红，但好歹是冷静了些，说：“你问。”
“你出去透气的时候遇到他了吗？”祝星星问。
小胖子顺着祝星星的话认真回想了一下，回答她：“没有，但这也不能说明他没偷！他刚刚就在我的位置旁边！”
“我可以证明他没偷，刚刚你出去的时候手表就在你裤兜里。”
下午的时候他拿出手表向小跟班显摆之后就随手塞到裤兜里一直没拿出来，出去透气的时候兜还是鼓鼓的。
一直低着头的小跟班突然抬头，结结巴巴地说：“只只有你你一个人看到了，万万万一你你和他他是一一一伙的呢。”
这时，旁边的一个人弱弱地说：“我刚刚也看到你出去的时候裤兜是鼓鼓的。”
“现在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吧，你还是好好注意注意身边人，免得冤枉了无辜的人。”祝星星随意扫了一眼小胖子身边的人。
小跟班早已低下了头，在听到祝星星说“身边人”的时候，身体不自觉颤抖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小胖子闻言立刻转头质问小跟班：“陈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手表？”
“我没有，我没有。”小跟班被他吓得瑟瑟发抖，边摆手边后退。
薛钧泽没有心思搭理眼前的闹剧，他看着祝星星瘦弱的背影，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他瘸着腿走上前，在祝星星身后轻声说：“谢谢。”
祝星星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时薛钧泽已经一瘸一拐地朝着车厢的另一端走去。
另一边小胖子已经开始上手，“赶紧给我拿出来，赶紧的！”
祝星星回座位经过小胖子的时候，手肘往旁边一伸，小胖子朝前面扑去，撞在小跟班身上。
小跟班看准时机将一团东西塞入他上衣的口袋，然后就势蹲下抱着脑袋，呢喃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小胖子站直身子再准备上手，大幅度的动作翻起他的口袋，口袋里的东西悉数掉落在地上，手表赫然在列。
“地上的不是手表吗？手表从你口袋里掉出来了。”祝星星脆生生的嗓音使小胖子的动作嘎然停止，滞留在半空。
小跟班颤抖着手替他捡起地上的东西，侧过头同祝星星对视，眼神同他的身体动作呈现出来的气质迥然不同。
他的眼珠闪着微光，好似两口深不见底的小井，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祝星星从蓝色布包里翻出一个瓶盖大小的铁盒子，里面是原主母亲给原主准备的药膏。
一看到药膏，祝星星便想到原主记忆中母亲泪眼婆娑送别的场面，至于她知不知道原主下乡的真正原因一事，祝星星就无从知晓了。
“喂。”祝星星叫住薛钧泽。
薛钧泽回头，见她摊开手，蓝色的铁盒子在昏黄的灯光下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给你，左腿。”祝星星见他没有动作，说道。
她说话时轻挑眉头，表情生动活泼。
薛钧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慎重接过她手里的药膏，像对待世间珍品一般。
“还有几分钟就要开车了，找人要抓紧时间。”祝星星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薛钧泽攥紧手里的小蓝铁盒，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坐下才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大娘的声音响起：“火车要开了，火车要开了，南沙县的赶紧上车。”
火车启动几分钟以后，祝小娟才满面春风地回到座位上。
此时，车厢里剩余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方才发生的闹剧，小声说着话，气氛有些尴尬。
这样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早晨七点，火车到站。
初春，气温不算高，但空气有些干燥，让穿越前只在沿海地区生活过的祝星星觉得有些不适。
车站里人头涌动，烟雾缭绕，时而能听到来接人的生产队干部的喊声。
“大湾村的到这边来！”
“宋家河的到这边来！”
知青下乡之前便知道自己被分在的生产队，一下火车便直奔目标。
红星村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举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红星村”。
祝星星两人到的时候其余人已经到齐。
年轻男子放下牌子，说：“我是红星村的书记□□。大队长在外面等我们，你们跟着我走。”
祝小娟蹭到一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白衬衫胸前别支钢笔的男生身边，扬起灿烂的笑容打招呼：“秦霄哥。”
男生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矮他半个头拎着一个大包的男生。
“霄哥，是祝小娟，高中同学，祝家老大的女儿。”男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秦霄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祝小娟，早上好。”
“霄哥早上好，昨天有没有休息好？”祝小娟听到秦霄喊自己的名字，眉飞凤舞。
过了一会，祝小娟没得到回答，顺着秦霄的视线看过去，是祝星星精致的侧脸。
秦霄的眼睛亮晶晶的，悄悄看一眼又移开视线，如此反复好几次，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
祝小娟看到秦霄的表情之后绷紧嘴唇，从小到大都是如此，祝星星站着不用说话，她那出色的外貌总能为她带去注视。
出了车站，可见的范围内都是低矮的房屋，墙是灰白色的，有些掉渣，刷有红色标语。
大树下，一个中老年男人站在牛车旁，手里拿着烟斗，深吸一口，脸上黑红的沟壑越发明显。
薛红旗皱着眉看着知青们，这次又要八个，过段时间还来一个，这些个城里的娃娃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干些啥？
“这是大队长，薛红旗。”□□向大家介绍道。
大队长侧过头吐出烟圈，咳嗽几声：“上车，上车。”
他们村里县城还挺远的，坐牛车也要四五个小时。
牛车晃晃悠悠往城外走，踏上崎岖的泥路，太阳渐渐爬到头顶，牛车上依旧保持着出发时的寂静。
没一会，车轱辘碾上一块大石子，车子向一侧倾斜，引得车上的好几个人发出惊呼。
“喂，大家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毕竟以后可是要一起生活好几年的。”
还没等大家安定下来，一道清澈的少年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语气拽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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