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幻境一
“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被哄骗着去走那条捷径。”
林念念感觉自己浮在白茫茫的云雾里，耳边飘飘忽忽地晃过了这么一句话，像是梦境中听到的呓语，又像是遥远记忆中的哭诉。
片刻后，她的四肢有了实感，身下是绵软的床铺。
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的是漫卷起伏的鹅黄色纱幔，有清爽爽的风吹进来，夹杂着一缕缕淡淡的桃花香。
这似乎是她在白水宗的居所，但又多了许多没见过的东西。譬如那宽而长的木质雕花衣柜，里头竟塞满了五颜六色的衣裙，还有那摆满了胭脂水粉和各色首饰的妆奁。
“系统？”她唤了一声，但是没有回应，大概没跟进来。
这心魔幻境由原身的记忆结出，看样子是发生在白水宗内，只是不知道原身的心魔是什么，“不走捷径”会不会是某种提示？
林念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梦境的虚幻感，只有当她触碰到的时候，才像是有了实质。
她看了眼镜子里略显稚气的自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原身此时年纪不大，正是喜欢妆扮的时候，穿了一条样式繁复的桃红色绣花长裙，精美的珍珠腰带束在腰间，各式各样的华丽首饰更是戴了一身。与后来清冷出尘的大师姐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关。
她果断抬手取下缀了满头的珠花，仅留下一根简约的白玉簪，又褪去了手腕上的三只金镯子，正想把这身衣服也换掉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叫喊自外头传来。
“念念！”
粉色的人影如蝴蝶一般扑了进来，是九云，准确地说，是少女模样的九云，脸上虽带着点婴儿肥，却依然明艳动人。
九云一进来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抱怨：“我在宗门等了你半日，都不见你来，不是说好今日要陪我去万枫山抓那只小狐狸的嘛！”
出了居所后，原本望出去朦胧一片的地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碧瓦飞甍、竹坞曲水，是熟悉的白水宗。
“等等！”林念念一把拉住了兴高采烈的九云，疑惑道：“九云，这里是心魔幻境，你，不记得了？”
“什么心魔幻境？林念念你是不是睡傻了？”
林念念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九云朝她身后躬了躬身，一脸正经地喊了声：“林夫人好！”
“九云，又带念念出去玩吗？”林夫人走过来摸了摸林念念的头，笑着说：“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往后呀，也要一起进仙门才好。”
“那是自然！”九云对林夫人眨了眨眼，俏皮地开口，“我带念念出去，不会被林伯伯责罚吧？”
“你林伯伯外出了，要下个月才回来。”林夫人低下头，脸上满是慈爱地说，“念念修炼辛苦，也正好趁此机会多休息几日。”
对着林夫人，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九云乘坐的马车停在宗门外，等两人坐下以后，施了提速术法的马车便朝着万枫山去了。林念念往回望了眼，只见白水宗外是一片虚无，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一座小小的宗门。
她收回了目光，安静地靠在车厢上，思索着眼下的情况。
毋庸置疑的是，她和九云一起进了心魔幻境，她能清楚地知道这里是幻境，可九云却不知道。这或许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修真界的林念念，原身的心魔无法影响到她，所以她才能在幻境里保持清醒。
可九云若是就这么沉溺其中，等到心魔出现，她便会再一次重蹈覆辙，然后被困死在幻境里。
林念念不知道她的心魔是什么，但此刻，她得先清醒过来。
“九云，你还记得苍风吗？”这是在青玉台上，她听见九云说的，也许是某个人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时，九云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许久后，她才很轻地、像是不太确定地又呢喃了一句——“苍风”。她眼中突然失神了片刻，接着便涌现出了极大的悲哀与痛苦，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似是沉浸在什么极不好的回忆里。
林念念见九云时而断断续续地说着：“念念，我、我想起来了！苍、苍风！”
时而又懵懂地问她：“谁是苍风？”
眼看着九云情绪即将崩溃，她心里一跳，指尖凝起一道灵气，打算替她稳固神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的修为竟只有筑基期。
而在她晃神的瞬间，九云也忽然从那种割裂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她眼眶还有点红，却像是并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反而疑惑地问林念念：“你怎么了？”
林念念气恼地说了句：“没想到修为也一起回去了。”
九云更奇怪了：“我俩的修为不都是筑基吗？还能回哪去？”
林念念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苍风应当就是九云的心魔，只是不知为何九云连记起这个名字都这么艰难，或许要等这个叫苍风的人出现，才能明白了。
马车飞快地行驶着，等两人到万枫山时，林念念已经从九云口中大概知道了这个幻境的背景。
在幻境里，白水宗和回春宗世代交好，两宗离得近，林念念和九云更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眼下都是筑基期，也都是各自宗门未来在仙门的希望。
而实际情况是，白水宗和回春宗一个在东境，一个在西境，隔着十万八千里，与白水宗离得近、且世代交好的是青山宗。而林念念和九云之间更是相差了有一百五十岁，真正和她一起长大的，应该是李顽。
看起来幻境是把他们凑到了一起，九云像是替代了李顽的位置。
那落尘呢，青玉台上，落尘也和她们一起进来了，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林念念凝着眉，跟在九云身后，往万枫山深处去。春光烂漫，花开了满山，万枫山是一座不高的小山，和仙门的山峰比起来，也就算是个小土堆。山脚下住着一些猎户，平时很受回春宗关照。
前两日，有猎户外出打猎时，发现了一只漂亮的小狐狸，小狐狸窝在溪水里，一身皮毛油光发亮、煞是好看。他们便想着捉了它，拿去市场上卖个好价钱。不料这小狐狸发现他们后，竟变化成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
呔！这狐狸竟是个精怪！猎户吓坏了，着急忙慌地把这情况报给了附近的回春宗。
九云的幻境大概是两百年前的修真界，林念念没想到那时竟还会有野生的妖怪。不像现在，不管是妖精还是妖兽，都被关进了秘境里。
而回春宗知道了这事，便差使了九云出来。他们想着，一只小狐狸，已经筑基的九云应当足够应付了。
林念念听九云念叨了一路的小狐狸，她十分雀跃地说着：“狐狸的皮毛可以做衣裳，狐狸的妖丹还能用来炼药！”
好惨。到底是哪只小狐狸这么惨要被九云捉住呢？
而在离她们不远处的陷阱里，落尘看着变成狐狸的自己，脸上十分无语。但他此时只是一只小狐狸，所以只能看见他耷拉着眼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落尘很奇怪，难道念念的心魔会和他有关，所以他才不能在她的心魔幻境里变成人形吗？可念念也才六十多岁，他并不记得自己过去六十年有见过她。
但为了不干扰到念念战胜自己的心魔，心思稳妥的落尘也就没有变成人形。而他也确实在此地听到了念念的声音，也许他真的曾在无意间和她的心魔有过联系吧。
于是，掉在陷阱里的落尘没有刻意抹去自己身上的伤痕。这陷阱里还布了些带刺的藤蔓，把他的腿割出了一道口子，雪白的狐狸毛也染上了血污。
“念念！快过来，这有一只小狐狸！”
路边有猎户们做的标记，九云见到后便兴奋地拨开了草丛，露出被藏起来的陷阱。林念念跟着凑过来一看，见到坑底果然躺着一只雪白的狐狸，似是还受了伤，模样怪可怜的。
她随即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手上的小狐狸长得十分好看，一身狐狸毛柔软非常，尾巴尖尖还有一撮银色的毛。
“小可爱，你会是九云要找的那只倒霉的小狐狸吗？”林念念突然爱心泛滥，倒是有些不舍得让九云扒了他的皮了。
九云立在一旁，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念念怀里的小狐狸，然后“啧”了一声：“这只长得好像不怎么好看，应当不是吧？”
落尘：“”
“我们再往前找找吧，我听猎户说，那只狐狸精的尾巴尖尖是红色的！”
听九云这么说，林念念竟松了口气，她又撸了一把怀里的小狐狸，高兴地说：“小可爱，你已逃过了一劫，要不就跟姐姐回家吧！”
她在自己的储物囊里翻了好一阵，才找到一颗下品疗伤丹，她撇了撇嘴，勉强喂给了小狐狸。
落尘几乎都快忘记做狐狸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此时被林念念抱着，他倒也是十分不客气地往她的怀里又拱了拱。
三个月没见过她了，他也十分想她，即便现在只能当一只她的小狐狸，那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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