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9章
“季茵！！”妇女尖厉的嗓音在二楼走廊中响起，她娇小的身躯此刻迸发出无数的能量来，面对着坐在屋中披披头散发一脸漠然的季茵，像极了一头愤怒的狮子。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没能为这个家做出半点贡献，我们还一直养着你，还给你办成了这么好的一桩婚姻！”她从屋子里将季茵一把拽出来，拖着她一路到了客厅。
苏雪容喘着粗气，肌肤略微松弛的面上此刻瞪大了眼，颇显得有几分狰狞：“你以为没有季家给你撑腰你能嫁给闻家的继承人？！那可是海市就四十个的a级alpha，和你这个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的b等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你姐姐只是拜托你帮忙说几句话，你还摆起架子来了？还敢自残？”说着她快步走去门口，一把推开家门，指着屋外朝季茵问到：“你姐姐的忙你究竟帮不帮？你要是说不现在就从这个家里出去。”
“我…我帮不了。”季茵面上依旧平静，可却控制不了声音的颤抖，她双手在身侧捏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处一片惨白。
她感觉到胸口有些闷，眉头轻皱。在摆脱了苏雪容的桎梏，她深吸一口气后抬步朝屋外走去。
可就在从苏雪容身边经过时，她一只脚才迈出屋子，就被苏雪容扯住头发，随后面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季茵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右耳一片嗡鸣声，她身体本就虚弱，此刻挨了打登时眼前发黑晃晃脑袋弓下身子，有些站立不稳。
可在苏雪容的眼中看来，一声不吭的季茵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向她挑衅，她登时火起，上前两步扯过季茵的胳膊。
季茵努力睁大眼睛，逆着阳光她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的白，恍惚中她瞥见苏雪容的手再度高高扬起。
她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自己的生身母亲此刻神色何等狰狞。
只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
“季太太，请问我夫人哪里惹你不满，需要你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她？”
alpha冰冷的声音响起，浓郁的墨水味道在空气中爆裂开，占据着这片空间，发出深沉的警告。如果在下一秒，她的问话得不到满意的答案，那么整片区域都会被墨色灼烧掉。
闻筠的手劲极大，纵然留了三分力，苏雪容依旧听见了骨骼被挤压的闷响声，她在一声尖叫之后就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手上力道一松开，先前被她拽着的季茵便整个人摔在了地面上。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空气中的墨水味越发深浓，屋内还没被标记过的季凌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赶紧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支抑制剂扎上。
“小……闻、闻总…误会……”苏雪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
随即她听见闻筠一声嗤笑，她被钳住的手腕获得解放。
松开手的闻筠直朝着季茵走近两步，在她的身后，是扭曲变形的合金围栏，中间三根两米高的金属杆被直接各朝着左右撑到极限，两边各自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空间，alpha从中间走了进来，而整个过程也只用了十秒左右的时间。
海市的a级omega有足足三千多个，但a级alpha却很少，因着她们过人的体能或智能，从出生起就决定了他们站在社会的顶层，优先享受着一切珍惜资源。
而之后在这些a级里面，季凌的追求者会逐渐占了一半。
尖锐的警报声响在身后，苏雪容吓得面色惨白，闻筠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瞥去一眼，苏雪容连忙踉跄着跑回去将警报撤销掉。
要说起来，她在这本书中可是反派，不做些出格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她反派的身份。
“唔……”趴在地上的季茵发出一声闷哼。
闻筠蹲下身来，苍白劲瘦的手腕抬起，她朝跟前的人递出手：
“季茵，手伸过来，我们走。”
季茵闻言睫毛轻颤，慢慢睁开眼，刺目的眼光照进她眼底，淡色的瞳子有一瞬间的涣散。
季茵微微眯起眼，受到掌捆的一边耳内仍旧嗡鸣不断，她感觉一切像梦般恍惚虚幻，只能木然地抬起手，随后被闻筠一把拉起来，打横抱在怀中。
闻筠低下头，对上季茵茫然空洞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懊恼。
她五岁前在孤儿院也曾受到过这样的欺凌，五岁之后同龄人就再也没能打得过她的了，而她也学会了各种暗中报复的手段，回馈到那些欺凌过她又比她年纪大的孩子身上。
原来，有家人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想。
她是在半路上听到新闻才选择调头的，或许她应该早点过来的。
眼下的季茵活像是被剥离了所有的知觉，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如同旁观者般无感。
可是此刻，闻筠正抱着季茵，所以她能知道，季茵在发抖，浑身上下的每一道肌肤，每一块肌肉，甚至是每一寸骨，都在战栗颤抖，从灵魂深处溢出的死寂和绝望将闻筠环绕包裹住，从刚才到现在，不曾停过。
“打扰了，季太太。”闻筠声线冰冷，随后将怀中的季茵抱起，大步朝门口走去：“走吧，回去了。”
“茵茵。”清凌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季凌在门口现身。
怀中的季茵登时浑身一僵，闻筠似乎听见弦绷紧的声音。
“茵茵，你受伤了，不如就留下来休息，正好让阿筠多些时间照顾你。”
季凌的声音向来同她的信息素般清冷，此刻确实声线柔柔的，在提到闻筠时，声音在舌尖辗转，别有几分深情味道。
季茵不再抖了，整个人又化作另外一种死寂。闻筠一时摸不清她的想法，干脆停下脚步：“看你。”
日光穿过睫毛，在季茵眼部投下一片阴翳，掩藏住她眸底的情绪。
越过闻筠的肩头，她能感受到季凌那灼热的视线正落在抱着她的alpha身上。而闻筠，闻筠绷紧的唇，僵直的背，和刻意转身不回头去看的姿态。她唇角缓缓翘起，有些讥讽。
“留下吧。”
“是、是呀，闻总留下，正好凌凌说说话，她这些天可想你了。”苏雪容牵强堆出来的笑容，在闻筠冰冷的凝视下逐渐分崩瓦解。
她转过头钻进屋子里，又把季凌推了出来：“你们聊…你们聊…”
“季茵房间在哪？”闻筠一眼都不曾朝季凌看过去，目光落向屋内沉声问道。
“在二楼走廊向右最里面一间。”
闻筠抬步就要离去，却被季凌拽住了衣角，她此刻神情幽怨，美目中蓄满了泪水：“你就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么？阿筠。”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闻筠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路上她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将胸口跃动着的属于原身的心痛感压下去。
就无语，舔成了身体本能了可还行。
她实在有些头大季凌的哭声了，走近房中后忍不住微微缓了口气。
也是在这时她怀中的季茵突然挣扎两下跳了下来，扶着墙默默站好：“谢谢…”
季茵说着走上了楼，她半边脸肿着，乱发贴在额上颊上，只剩一只还趿在脚上的拖鞋踩在木质楼阶上，走得啪啪作响。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狼狈此刻却只想快点逃离。
“季茵。”闻筠从身后叫住了她：“好好休息会。”
“对了！一会睡前记得给我留……门。”她不想睡苏雪容季凌和苏雪容给她安排的房间，保不定准备了什么东西在等她。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走廊的尽头就传来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季茵后背抵在门板上，整个人如溺水般大口喘息，她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因为过于用力小臂肌肉不断抽搐着。
她又做错了，她不应该这样。她不应该有情绪，不应该让在那道清冷目光注视下涌出的羞耻和酸涩冲破她的心房。
明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将自己变成了一块木头，好不容易没了知觉，好不容易不再受伤。
可闻筠在她跟前关心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守着她，克制不住的酸涩就会冲上鼻腔，从缝隙中涌出的是她的呜咽，她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重新变得软弱起来。
脑内不断回放着自己刚才将闻筠甩在后面单独走回的画面，她想，她应该向闻筠道歉。
“应该道歉的…”闻筠如果不喜欢季凌，不为季凌心跳失控，她甚至到现在还被关在小屋内，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被人想起。万一闻筠是真心帮她，她这样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回绝她人的好意，又会让闻筠有多失望。
可她又明白若是这会出去，又会在门外撞见怎样的光景。
——优质的alpha和omega深情缠绵，面带讥嘲讽刺着一个b等竟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玩玩她而已，竟然还敢有情绪。
她们一定会很快就和好吧。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闻筠有又哪里会正眼看自己呢？
她从前就只把自己当做一块粘上去的垃圾。
“清醒点，季茵，别太自以为是…”她大口喘着气，松开手，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顺着门板滑下去。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不清，痛苦的声音从喉间颤抖着发出，手指无意识地插进发间而后一把扯紧。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是在她和闻筠的新婚之夜，刚从季家中逃离，心中对未来还有着小小期许的季茵就是这样被她的alpha拽着头发怒骂着拳打脚踢，惨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婚房，混乱中
季茵的脑门被狠狠地磕在桌角上，她整个人几乎昏了过去，却又被闻筠扯过胳膊拖进了浴缸。
冷水劈头浇下，她被覆在面上的湿发堵住了鼻腔，只能张开最大口喘气。
“好好想清楚。”alpha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想清楚……”
“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一声细响，浴室的门被锁上，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刺骨的冷意从骨缝里钻进，顺着血液，将胸腔里的心脏也冻结。
她好像，没有那么难过悲伤了，连额头撞痛的伤口也消失了。
……
季茵躺倒在狭窄卧室的地板上，双手环抱在一起，整个人缩成极小的一团，她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嘴里还恍恍惚惚念着梦话，没有血色的脸上泪痕斑驳。
门把手忽然动了动，随着“吱哑”一道响，木质的门板开了一条缝，阳光从缝隙里透出。
一双踩着拖鞋的脚出现在季茵身边。
“还算你有点良心。”成功钻进屋子里的闻筠看着地上睡糊涂了的人，嘴里嘀咕着蹲下身来。苍白的指尖拨开人贴在颊上的乱发，冰凉的指腹滑过人肿起老高的面颊。
“挨打了要学会跑知道吗？”她说着，言语间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omega娇小的身躯抱在怀中几乎没有什么实感，闻筠动作轻柔地将季茵放在床上，随后走远一些，拨通了助理电话。
“送些消肿的药品过来，对了，再买一床新的被子，要粉红色的。”
闻筠挂断手机，就着干燥的空气呼吸两口，喉头仍是一阵发紧。是刚才抱季茵时靠得太近了，她想着，抬手扯开领口试图疏解心头的燥意。
现在ao独处一室，季茵身上的体香成了无形的钩子，暗中牵动着她的每一寸身体机能。
闻筠立刻站到门边处，目光有些生硬地从季茵身上离开，正好落到在季茵书桌上的红色日记本上，封皮上熟悉的清秀的小楷字体让闻筠心头一跳，身上的燥热感都褪去不少。
犹豫片刻，苍白的手指像是拨动潘多拉魔盒，在理智回笼之前，已然打开了日本的扉页：
「那些人，你几乎嫉妒他们，被遗弃者们，他们比被抚慰者爱得更深。」
相似的小楷，却比记忆中的字体更为青涩一些，鬼使神差地，闻筠将那手掌大小的日记本拿起，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中。
这注定是个大多数人都无眠的夜晚，季凌站在客厅的阳台上通电话。
苏雪容好面子，在季凌回家商量之前就已经给家里的佣人放了假，此刻的季凌通话的声音各位的激动，她也不怕别人听到。
“你得帮我想想办法，我身边除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了！”
电话那头的人语调也是十分无耐：“g，这其实只是一个小事情，只要你肯出来面对，我们会有很多种方法”
“你们让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公共形象，我都在大家心中定形了，你让我怎么亲自去说这种事情！”季凌越说越激动：“如果不能长成他心中满意的样子，那个人会生气的！”
语调到最后有了恐惧，季凌与电话那头人的争执没有结果，她索性直接挂断电话，却不小心按倒了扬声键。
一时间放大数倍的呼喊声从手机音响中传来：“你要先冷静一点，g！记住你的形象，g小姐不应该像个泼妇一般乱发脾气。”
“嘟。”通话挂断的声音传来，季凌近乎负气般地上楼走回房间。
而在厨房的门后，闻筠指尖闪烁着一点猩红的火光，她漆黑的眸子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只留下一片幽森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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