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定个小目标
胡千芙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好一会儿了，还在止不住发愣，耳边不断回响着王老师的谆谆教诲：“千芙，你不能把这个问题简单地归因为马虎，你仔细想想，再比照比照别人，自己究竟跟他们差到哪儿了？”
偶尔算错一道两道，可以说是粗心。
可这么大面积地出错，一定是审题、写题步骤或者考试心态出了问题。
不，不可能是因为紧张。
胡千芙一向自信，越是结果重要、挑战性强的考试，胡千芙就越想证明自己，并且丝毫不怀疑自己能出色地完成挑战。这时候，她的头脑就会变得无比兴奋。
兴奋……但不太专注。
胡千芙知道自己写题的时候总是思绪纷飞，各种有关无关的想法常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想法之间毫无逻辑可言。
所以常有新点子新思路是真的，但读了下句忘上句也是真的。
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更专注一些呢？
胡千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沓字迹清晰、排版工整的答题纸。
江然发完物理作业，看胡千芙还坐在课桌前，抱着答题纸一动不动，活像老僧入定，以为她被老师骂了，正心情不好，便蹑手蹑脚地走回座位。
胡老僧突然开口：“江然，你演草纸能借我看看吗？”
江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痛快地点了点头。
胡千芙知道江然思路严谨、计算缜密，但看到这份比自己的笔记还要清晰的演草纸，还是觉得不可置信：“牛哇！这都是你考试的时候写的？”
“……嗯。”
“考试的时候还要费心写这么工整的演算，你不觉得烦？”胡千芙大惊，又敬佩又好奇。
“……为什么会觉得烦？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胡千芙感觉他们俩好像来自不同的星球，继续解释道：“可是有些题一看就知道答案，干嘛还要费时间列出来？”
江然反问：“不列的话，你怎么知道那一定就是答案？”
胡千芙哑然。对哦，想当然之下，他真的做错了很多看起来简单的题。
“而且，”江然真挚地说，“也不费多少时间。”
胡千芙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很有道理。”
江然看她好像恍然大悟，奇道：“小学的时候，老师不都是这么教的？”
“我嫌麻烦来着，没坚持下来。”
江然：“……”
胡千芙托着腮，黑色的水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说道：“真的，其实坚持下来的不多，你好厉害。”
江然说：“没你想的那么难，做惯了就好了。”
胡千芙深知江然的这种耐性是深藏在性格里的天赋，一般人学习不来，但这不代表其中没有可取之处。
自己性子急，经常感觉笔追不上脑子，照抄照搬恐怕会适得其反。
不过单拿一沓纸进行演算，并且标注好题号、字母含义和数值，确实是挺清晰的，而且检查的时候也会更方便。
胡千芙决定磨一磨自己的性子，改一改随处演算的臭毛病。
定个小目标，三周后的月考，一道题都不能算错！
时间一晃眼来到了周四上午，由于周二下雨、体育课取消，三班终于在开学第六天，上到了高中生活里的第一节体育课。
一高今年刚搬进这个新校区，操场还没有修好，简陋得过分，基本就是一大块柏油地上画了一个操场的形状和几道白线，所以连新生军训都推迟到了下一年。
体育老师姓林，是一个神似朱元璋的光头。
他先点了江然做体委，因为他个子最高，长得又黑，还留着圆寸。
“乍一看像个体育生，哈哈！”
江然：“……”
“会吹哨子吗？”
江然点点头。因为长得高，初中的时候，江然已经当了三年体委了，这点基本功自然是不在话下。
“行，你给排个队形，要八列，咱们练一练衡水式跑操。”
果然。
不知从什么时间起，一阵“衡水热”风靡全国。
许多学校都开始学习衡中“军事化管理”，好像这样就能复制衡中的“升学奇迹”。
即使是在五线小城市的一高也不例外。
衡水式跑操与普通跑操有很多的不一样。
首先是前胸贴后背，其次是步伐一致，脚挨着脚。
在这个以班级为单位的密封罐头里，所有人，无论高矮胖瘦，都得克制住自己的个人习惯，努力跟集体保持一个步调。
太小，每步都短，相同步数，你会落后；太大，一不留神，就会绊倒，而且常常是一倒倒一片。
所以，一步都不能错。
这种跑操模式，好像在提醒学生们，适应集体，不要搞特殊，精神要高度紧张，时时注意脚下每一步路。
错一步，后果很严重。
领导都是变态吧，为什么喜欢看学生这样跑步？解放双腿、肆意奔跑，不好吗？
胡千芙个头不高，被排在了第一排第二列，左边是一个还没到一米六的萌妹子，人如其名，叫宁萌萌，右边则是孟子妍。
人毕竟不是机器，不可能像一个齿轮一样，一直匀速旋转。
再加上大家都是刚开始练，没有经验，于是接二连三地有人绊倒。
最严重的一次，不止是谁错了脚，半个班都摔在了地上。胡千芙被身后的人一撞，摔在地上，右小臂直接磨掉一层皮；孟子妍更惨，不仅手上的镯子摔碎了，连右膝处的裤子都磨破了，疼得站不起来。
胡千芙离她最近，一下子看到孟子妍的膝盖上血淋淋的一片。
“怎么回事！”林老师急忙赶过来，“都说了跑的时候集中注意力！看！稍有不慎，就会成现在这样。怎么样，要不要紧？”
胡千芙心里烦得要命。
你怕担责任，只会骂学生，怂货！
唉，都怪臭领导，非要搞什么衡水跑！好不容易有节体育课，都不能好好玩。现在还直接有人受伤了！
胡千芙朝林老师亮了亮自己右小臂上的磨痕，说道：“林老师，我扶她去医务室吧。”
语罢，她便递给孟子妍自己的左臂，示意她靠上来，孟子妍扶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疼得狠吗？”
“右腿疼得厉害，左腿酸得慌。”
“能走吗？”
孟子妍试了两步，说：“还行，能走。”
“好，你扶住我。没事，我就磨破了点皮。”
“谢谢你，太麻烦你了。”孟子妍说话特别客气。
“没事没事。”胡千芙有点尴尬，不习惯别人跟她这么礼貌，连忙转移话题，“你知道医务室在哪儿吗？”
胡千芙记得她妈妈方老师在医务室工作，就是那个因为换铺一事儿，跟胡千芙大吵一架的阿姨。
“在九号教学楼一楼，离这儿不远。”
十几分钟后，两人到了医务室。
推开门，迎面吹来一阵空调冷风的凉爽，两人这才发现，烈日炎炎下走这一遭，身上都已经是大汗淋漓。
方老师看到受伤的女儿，面色一凛，连忙迎上去，给她披上外套，道：“乖乖，这是怎么了？快穿上衣服，屋里凉，别冻感冒了。”
“体育课跑步，摔了一跤。多亏我同学送我过来。”
胡千芙抹掉额头上的汗珠，默不作声地用左胳膊抱紧了身子，右手碍于疼痛，只能一直举着。
她看向方老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礼貌道：“老师好。”
方老师冷漠地回道：“你好。”
孟子妍一下子脸红了，想不通母亲为什么这么粗鲁，悄悄咬耳朵道：“妈，人家也受伤了，还把我扶到医务室……”
方老师脸色稍缓：“小刘，你给她处理一下伤口。”遂带着孟子妍走开。
胡千芙这才明白，孟子妍根本不知道换铺和吵架的事儿，单纯极了，也比她妈善良多了。
胡千芙悄悄翻了个白眼，又暗骂一声，老妖婆。
上好药，两个女生坐在空调房里叽叽喳喳，低声聊着。
“你还要回去上课吗？”孟子妍突然对胡千芙生出一种依赖的心情，私心希望她能留下来陪自己说话，要不然坐在妈妈跟前，又要听她数落和指点。
“那种体育课，”胡千芙翻了个白眼，表情生动极了，“谁去谁傻逼。”
孟子妍扑哧一声笑了。
“对了，你的镯子……”
“没事，那个是琉璃的，不值钱。”
“摔碎了也好可惜呢，那个粉紫色好漂亮。”
“是吧！你也觉得好看吧！我妈觉得那个丑，一开始不想让我买。我在万达一楼的那个镯子店挑的，你要是觉得好看，下次放假咱们一起去逛逛……”一向文静腼腆的孟子妍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道。
胡千芙终于忍不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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