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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个家,我做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弃之浑身抽痛着醒来。一睁眼,赵新严正翘着二郎腿把玩他的随身短刃,寒光微闪。

        没死!

        弃之动了动四肢,除非疼痛之外,似乎没有异样,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我没残吧?”

        赵新严玩味地斜睨过来,手中的刀逼近,“想残?”

        “好了,我懂了。”弃之已经可以确定没有残的可能,“我得躺几天?”

        赵新严耸了耸肩,“按以往你抢了他的货被打的惯例来看,十天半个月是跑不了的。但可能要更严重一些,腿看着是没事,但有几处骨折,还有你这张脸,鼻青脸肿的。顾衍这次是真的急了,看来海里的货进不来,他只能要市舶的货,但市舶的货他又怕你捷足先登。毕竟你是有官办公凭的人。”

        “我说四进茶馆那边最近都没有生面孔,看来海里是你防得好,人船都进不来。”

        弃之和赵新严说的是私贩商舶。

        市舶之利甚重,舶货贸易十倍之巨,但被抽解、博买之后,到了蕃商手中可能要折损一半。

        因此,南洋诸蕃来宋贸易的蕃商,便会铤而走险,出入全无公凭,既不缴纳税赋,也不用被强行博买,禁榷商品只要官市价的五至八成。这就是所谓的私贩。而在这大部分的私贩商舶当中,有绝大部分是横行于附近海域的海盗。

        海盗销赃,价钱比私贩还要更低一些,而且他们的手中囤积大量的上等物货,物美价廉。

        但自五月端午前后,赵新严在近海布防,又调集水军在海面上彻底巡查,以至于私贩商船难以逾越。半个月前,水军教头方亦生与海盗参商的船队发生过一次海战,海盗参商被打得落水流水,折损战船三艘,仓皇逃走。

        这也是参商成名两年来,最大的一次惨败。

        海上有方亦生坐阵,而海岸线有赵新严严密布防,二人可谓是海盗与私贩的天敌。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赵新严屡屡抓获私贩的背后,还有弃之在坊间贸易中收集情报。

        “说说,你还动了顾家什么?”赵新严有一种预感,顾衍这次绝不单纯是为了香料。

        但弃之的反应更为敏锐,反问道:“最近是否有关于小可的传闻?”

        “关于你的传闻向来不少,你说的是哪一桩?”赵新严卖起关子,“说起来,你近来没在一醉酒坊斗酒,却住到沈家偏院这件事,我却是不知道的。我那大宅子也有不少的空房,你怎么不来住?”

        弃之忍着嘴角的疼痛冷笑一声,“赵提辖,您老人家住的是皇室聚居的坊区,小可不敢高攀。再者说了,若是让人知道小可与您往来过密,小可还怎么为提辖提供私贩的消息。小可不能自断财路!”

        “你个财迷!被打成这样了,还惦记着钱!”

        “顾衍这般也是为了钱!可见,人为财死,并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弃之撑着手臂起身,“你救我之事,可有人看到?”

        “放心吧!老子去顾家之后,去市舶司与刘慎商议,出了门捡到受伤的你,即便有人看见,也是正常的巡查,不会有人发现。”赵新严白了他一眼,“现下你醒了,把你送回去,也不会被人怀疑。”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弃之不想惊动任何人。

        赵新严轻嗤,“你走一个试试。”

        弃之艰难地下地,人还没站稳已经差点跪了。若非赵新严一个箭步扶住他,他已是正面朝下。

        “你找人送我吧!”弃之痛得龇牙咧嘴。

        赵新严俯身把他背了起来,“老子亲自送你。”

        弃之想拒绝,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新严这样军痞子,是讲不清道理的。

        果不其然,赵新严在沈家偏院闹出好大一番的动静,把刚从外面回来的杜且都给惊动了。

        赵新严见了杜且,收了一身痞气,儒雅地与她见礼,把捡到弃之的一番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也包括早上弃之到衙门报案。

        杜且听完之后眉头深锁,沉默片刻,对赵新严施了一个全礼,“多谢提辖照拂。”

        “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娘子。”赵新严请杜且到外间说话。

        杜且随他移步离开弃之的房间,嘱咐在门外守着的杜平把请留大夫过来,重新把弃之身上的伤再看一遍,细细调理,不可疏忽大意,以至于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偏院的凉亭,春桃备了紫苏冰饮,最宜盛夏酷暑在日头下奔波忙碌的人。

        赵新严连干了三大杯,大呼过瘾,“娘子可识得方渐蓉,扬州人氏,夫家姓叶,乃是军户出身,她先前乃是都城教坊司的调香师。她说,先前在香会上与娘子打过照面。”

        杜且点头称是,“妾识得她,但那日并没有说得上话。她一见妾便哭了,还没来得及细问,她已被人强行带走。不知方婆婆出了何事?”

        赵新严道:“今日适逢弃之到知府报案,在失水现场发现顾家腰牌,在下带人到顾家盘查,发现顾家除户籍在册的一众人等外,其他仆从均有腰牌在身,只余方氏与一名唤叶临风的青年男子没有腰牌,遍寻顾家仆籍册也没有他们的卖身契,更无泉州户籍,也无过所。他二人声称是临安人士,军户出身,二人关系为母子。顾衍声称他二人是贵客,可那方氏却一口咬定是被顾家禁锢,过所在顾衍手中。在下只得将她带回府衙,细问之下,她说识得娘子,娘子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杜且也不推诿,“妾与方婆婆昔年在临安见过几面,颇为投缘。但后来随家父赴任便断了联系。她的遭遇,妾从未听闻。但倘若真是如此,还请赵提辖还她一个公道。”

        “可眼下有一桩难事,方氏咬定她是被禁锢在顾家,可叶临风却说没有人拘禁他,只是暂时没有去处,住在顾家而已。在下查过,叶临风与顾家似乎并无交情。但是很明显,若是方氏所言属实,叶临风又为何要撒谎?”赵新严认为他可以在杜且这里找到答案,可杜且似乎一无所知。

        杜且略一沉思,回道:“妾明日能否见一见方氏?”

        赵新严欣然应允。

        待赵新严走后,杜且摒退一众人等,立在弃之榻边,眸光灼灼。

        弃之被打得面目全非,堪堪避开杜非的逼视。

        “顾衍以前也这么对你?”杜且心下不忍,“我应该问,顾衍时常这般待你,而你从来都是默默承受,以至于他以为这一次你依然会如从前一般。可你没有,你报了案。你明知道刘慎不在知府衙门,只有赵提辖暂兼知府事。”

        “这本该如何,不是吗?你想要一个调香师,而我想给顾衍一点教训。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顾衍自己送上门的,而我也亏了一万贯,正好拿他的调香师来抵。”弃之轻描淡写,“并非我主动挑事,而是他主动把机会交到我手上,我岂有不用之理。”

        多年来的蛰伏隐忍,也是为了滋长顾衍的嚣张之气,然后一击即中。计划原本不是在这个时候实施,但也不是不能用。

        “可你是否想过,赵提辖若也是顾衍的人呢?”杜且深深叹了一声,语气有些急躁,全没往日沉稳有度,“泉州城水深,赵宋皇族与各路海商之间都有交情。我今日去了一趟东平王府,便是想探一探王妃的口风。可人还没进府,便看到顾衍神采飞扬地走出来,看起来对东平王府十分熟悉。进了府,我只字未提顾家,可王妃所用香品皆是出自顾氏香坊,看得出她十分喜爱,口中也未对顾家有半分不满。”

        王妃的喜好即是东平王,乃是整个泉州南外宗的态度。

        杜且连提起方婆婆都没有,便匆匆离开王府。

        “娘子放心,我在泉州城多年,这个中的利害还是清楚的。赵提辖与顾衍并无故旧,他一心扑在海防,以抵御海盗、保护城池为己任,与城中的商户从未有过密的交情。此人铁面无私,秉公办案,军纪严明,从不徇私。”弃之对赵新严的了解不是一朝一夕,但有些话不能对杜且说。并非不信任,而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杜且摇头,倾身靠近他,“疼吗?”

        她清冷的脸庞近在咫尺,依稀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浅地扑在伤处。他顿时有些耳热。

        想说疼,可又不想被看轻。

        也不忍看她难过。

        “有一阵子没挨过打,还是有些疼的。”弃之故作轻松,“娘子别看我清瘦,但还是很扛打的。年少时,我娘时常打我骂我,每日都是浑身是伤,还要四处打散工赚钱。后来,我娘没了,我在码头讨生活,还是要被那些水手船工欺负,挨打是家常便饭。只是我当了牙人后,境遇渐渐变好,也没人再敢对我动手。时日久了,人也娇贵了,有些忘本。但我这个,还是皮糙肉厚的,经打。”

        “你娘,为何要打你?”杜且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母亲会舍得打自己的孩子,还是每日都是伤。

        还好弃之满脸是伤,看不清他此时落寞的表情。他已经有很久一段时日,没有对人提起过他的母亲。久到他自己都忘了,他也有母亲。

        “她……只是单纯不喜欢我。”弃之不知该从何说起,“可能因为我的到来,让她变得不幸。”

        杜且安慰道:“一定不是这样的,她一定有她的难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只能用一种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方式来表达。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打你的时候,她一定比你更难过。”

        弃之不懂,但他愿意相信杜且说的,这样可以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幸。

        “她是怎么没的?”杜且又问。

        弃之说:“某一天,我艰难地回到家中,她已经死了。邻居说,顾家的人来过。我在她的身上找到顾家的钱袋。顾衍想要买我入顾家,我拼了命跑出来,就怕我娘把我的户籍过所卖给他。”

        “可你娘再艰难,都没有把你卖了,对吗?”杜且的声音温柔似春风,有一种抚慰人心的柔软。

        许多年来,弃之都不曾说起那天的场景。他不知道是他娘拿了钱不给卖身契,还是不想给。总之,顾衍难辞其咎。

        杜且没再多问,在半敞的轩窗前坐下,“我等小满来再走。”

        “我……无碍的。”

        杜且与他隔空对视,“这个家,我做主,你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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