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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新赐婚


只凭一块墨碇也不能坐实是李争干的,毕竟若墨并非一人所有,若是要一一细究起来,也是很难查实。但杜且只想知道究竟是谁要构陷弃之。

        刘慎与姚止也是聪明人,无法证实之事自然不能往外传,但也不会因此姑息养奸。尤其这个人是两人政绩之路上的绊脚石。

        姚止没等事态平息便走了,甚至连见吕清思和李争一面都没有。吕、李二人一头雾水,尤其是李争,他自到任后,未曾拜会福建路诸员,以为姚止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可姚止只见了刘慎,听说走的时候十分气愤,似乎是为刘慎当着他的面带走弃之。

        李争对此更加得意了,连姚止都放任不管,刘慎还能奈何得了他?因此,李争决定再发香药钞。

        在姚止离开泉州城的第七天,也是弃之被关在大牢在第七天,刘慎带着一张公函来到榷易院的泉州驻所。其实也不远,与市舶司一墙之隔罢了。

        刘慎仍是带着和煦的笑容,与李争从容见礼,顾左右而言他许久,才对李争说:“副使受累了,可以休息一段时日,泉州城还是有许多可供游玩之所,本府可以找一名向导陪同,副使千万不要客气。”

        李争慌了,打开一看,“停发?这怎么可能!官家明明同意的。”

        “官家是同意了,可是官家没有允许你超发,京城的交引铺自半个月前蕃舶陆续入港之后,一向处于无货可提的状态。因此,自京城往南的交引铺也是如此,香药钞已跌至售卖价,甚至还有可能跌破售卖价。眼下连诸路舶司和买的香料都被送往各处的交引铺,禁榷院供给宫中的香料却仍是不见踪迹,只因官家认为不能伤及商户的利益。”刘慎有了主动权,便不再受制于李争,“蕃商聚集福建路越诉一事,福建路也已上疏朝堂,官家对此十分生气,已问禁榷院与国用司,李副使不日即会收到旨意。”

        李争听罢,沉默片刻,冷哼道:“即便如此,才更应该大肆博买与和买。”

        “这是官家的旨意,李副使难道想抗旨?”刘慎神情微凛,“抗旨不遵是什么样的罪,李副使不会不懂。”

        李争却固执己见,“泉州城地处东南沿海,天高水远,只要你我为北方战争筹措到大量的军资,让官家明白他的旨意是错的,他一定不会怪罪下来。再说了,我禁榷院要的东西,你泉州府也要听差办事,市舶司也是同理。”

        刘慎原以为姚止多虑了,只要有官家的旨意,李争一定会有所收敛,可他还是想以禁榷院压制地方府衙。

        “多处交引铺已经生乱,李副使可不要一错再错。你想敛财,可本府身兼市舶司提举,还要为到此地贸易的蕃商考虑。若是这些人不再来泉州贸易,李副使又上何处去敛财?难道要与私舶勾结?”

        “刘慎,你我虽是同朝为官,但本使乃是榷易司的副使,榷易司……”

        刘慎从袖中掏出绢帛,笑呵呵地打开,“本府忘了告知李副使,泉州市舶司直呈御前,不再由州郡兼领,本府现下是福建路转运判官。”

        李争脸色微变,“这……”

        “李副使还是遵旨吧,想让本府替你担着,你还不够格!”刘慎起身甩袖,“告辞。”

        榷易司的副使乃是从七品,而福建路转运判官乃是从五品,市舶司又直呈御中,这便与禁榷院

        平起平坐。

        李争气得摔了茶盏,他竟然没有收到消息。

        但香药钞的价格已经一落千丈,即便现下不再发行,市舶司也不会再大量和买香料,因此还是会存在无货可提的状况。因此,榷易司又设买钞所,以高于市面价三成,回购香药钞,以稳定香药钞的交易。然而,买钞所在赎买的过程中还发现,市面上存在大量的假钞,而且还是高价购入,即便是富户炒卖钞引,还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有人为此闹上公堂,想要一个说法,更直指榷易司有人中饱私囊,造假贩假。

        禁榷院只得敲打李争,收回他在继续发行香药钞之权,只许他按量博买,不许再生事端,否则院判也保不了他,丢了是他李家的脸面。

        自此之后,所有钞引的交易都在要买钞所完成,由买钞所鉴定钞引真伪,方能进行交易,并以交易价格的千抽一为回佣。

        此举又为朝堂多了一项创收,又让各路客商都有了保障,获得满堂彩。

        而此举乃是杜少言的上疏。

        弃之被关了十日之后,被无罪释放。但是市舶司也收回平安号官办牙号的公凭,责令其整肃牙号,期限为三个月。

        话虽如此,但平安号的牙人都相继离开,三个月不得以平安号的名义进行代办交易,这对正值贸易高峰期的牙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但弃之与他号中一些牙人,乃是市舶司登记在册的牙人,即便没有牙号依托,也依然能从事贸易活动。

        市舶司虽治他管理牙号不严之罪,但对于他牙人身份却是认可的。在此之前,在弃之被关在大牢的十日期间,在泉州城的蕃商陆续向刘慎求情,并愿意联名为弃之作保,请求释放弃之。其中,不乏南洋诸蕃的大商,更有锡兰的王子言辞恳切。因此,刘慎并没有将弃之从在册的牙人中除名,这也是姚止的意思。

        可此举遭到顾衍与沈严的抗议,沈严联合泉州城的各大牙号将此事闹到东平王府,请东平王主持公道,不能让刘慎偏私枉法。

        东平王沉默数月,终于再度出面,以此向市舶司问询。

        之所以是问询,而非插手过问,是因为市舶司不属于泉州府管辖,而他一个避居于此地的郡王,如何能问得了福建路的责。

        可他毕竟是赵宋皇族,刘慎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东平王一来便发难,质问刘慎为何在事实证据俱在的前提下,认定弃之无罪,朱章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一个人也做不出一本假账,也干不了把私货提前运进货仓。

        刘慎向东平王说明账册伪造的各种证据,东平王听完也是一时无语,很难为假账册自圆其说。

        “可这是杜且的一面之词。”东平王拿着那本账册,“既是她做的账册,为何朱章也会有?这账册不在她送往平安号的编号之列,来源又是何处?”

        这件事杜且并没有说,刘慎也没有问,因为杜且不可能会干这件事,她不说一定有她的原因。可东平王咄咄相逼,他不给出一个答案,怕是不能善了。

        杜且再见东平王,礼节周全地问安。他二人之间,还有着结义兄妹之名,面上的周全还是要有的。

        “被偷了。”这是杜且给的答案,“先前从沈家搬离,诸多琐碎尚未整理,因此让肖小钻了空子。”

        “胡说!以你的行事,又岂会如此大意!”东平王自

        然是不接受的,“依本王看,女子还是应该相夫教子,不宜独自经营商号,一本小小的账册尚且如此,你还如何管理一个船坞?”

        杜且眸底微沉,什么问询,这才是东平王的目的吧。

        “你与沈严的姻缘是本王做的大媒,因他先前不在泉州城,并没有遵照旨意与你成婚,你在沈家的四年,并不在婚期之内,婚书上也并无沈严的手印。沈严与本王说过此事,言词切切。商舶遇险,并非他之过,乃是情有可原。本王已向官家请旨,再行赐婚。你还是搬回沈家吧!”

        杜且脸上的笑容褪尽,“王爷这是想逼妾就范吗?先前的婚书是你说定便定,户籍簿上白纸黑字,何年何月何时成婚,你说不算便不算,请问王爷这是何条律法?妾在沈家四年,你说妾这四年并非沈家的人,请问王爷逼妾接下沈严的债务时,用的可是夫债妻偿这四个字?无论沈严是否有过,四年已经过去,妾当了他四年的妻,侍疾榻前,掌事还债,有哪一桩不是沈家掌家大娘子该行之事?”

        东平王大怒:“杜且你放肆!你敢抗旨不遵!”

        杜且毫不畏惧地抬起头,“妾请教王爷,圣旨何在!”

        东平王冷哼,“圣旨早晚会下。”

        “那便等圣旨到了再说。”杜且也不与他争论,请了一个全礼,告退离开。

        刘慎与她一同出了东平王府,苦苦相劝,“三娘还是不要与东平王闹得太僵,万一圣旨真的下了,日后你还如何与沈严相处?抗旨不遵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可要三思。本府擢升福建路,知府便该空出来,也不知道何人上任。”

        杜且岂有不明白的道理,“运判上回说过,对沈严的归来也是持疑颇多,如今是否解惑?”

        刘慎摇头。

        “沈严突然顶下盛平号,与沈家二房冰释前嫌,运判是否也有不解?”

        刘慎点头。沈家两房的纷争,乃是不可调和,否则沈老太爷也不会另立门户。而沈老太爷之死,沈五湖虽然偿命,沈印曾发誓要杜且偿命,要沈家长房断子绝孙。可沈严一回来,沈印连父仇都不报了。

        “方才在东平王府,有件事情妾没有据实相告。”杜且望向不远处与顾衍一同而来的沈严,“那账册我先前在沈家也用着,搬离时虽然都悉数带走,可是想要仿造一本太容易。”

        “那册也是仿的?”刘慎万万没有想到,一本账册而已,竟有如此多的门道。

        杜且也很无奈,“运判容禀,妾一个外人执掌沈家中馈,诸多艰难,不得不小心提防,并非有意为之。”

        刘慎问道:“那你说说,到底差在哪里?”

        杜且不得不说实话,“账册封面上的账字本是没有的,后来因为香品瓷瓶要加有徽记,妾为了以示不同,自己画了徽记。后来因南山印社的掌柜推荐,妾自己学了篆刻,先在账册上小试牛刀,想着日后能在思归的瓷瓶上有所创新。”

        “说重点。”刘慎有些头疼。

        “账字的贝中原有两横,而妾只篆了一横……”杜且低声说道:“此事不要告诉旁人,写错字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让父亲知道的话……”

        刘慎还能说什么,“可并不能说明与沈严有关。”

        “也不能说与他无关,不是吗?”杜且回归正题:“先前采办这些纸张的人,都是陈三,除了他连杜平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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