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果子行
“你们听说了吗？孙家的白小娘，状告她夫郎啦！”
“她好大的胆子，敢惹孙家的人。”
“罪有应得！大快人心！”
“何出此言？”
“这你都不知？那孙郝作恶多端惯了的，他那妾室白小娘，本是个街边卖吃食的贫家女子，被他生生掳了去，关在家中虐待！”
“我证明，孙郝抢人那日我看见了！”
“不止呢！西街的吴阿婆，东街的李老丈，都经过他人的打，现在还下不来床！”
“我听说李老丈的孙女也被他抢了去，如今也成了他的妾室，也不知那娘子现状如何，可别玉殒香消。”
“快把这恶人抓了去，在咱们云水祸害成精了。”
“还是姜小娘子厉害，主张送他上衙门。”
“你们看好，我可不看好，姓姜的娘子也不过一介柔弱女子，哪抵得过孙家财势，孙家朝知县大人吹个风，那孙郝估计就没事儿了。”
马车行过，孙郝铁青着脸色，一拳砸在软垫上。
姜记那个女人简直不识好歹，竟敢伙同白小娘搞他，只可惜她们还是天真了些，等风波过去，他必要折磨死他们。
青天白日的，马车走得慢了许多，附近行人的议论声不断传入他的耳中，把孙郝气得七窍生烟。
他骤然拉开帘幕，双目阴狠地瞪向他们，把正在讨论的行人们吓了一跳，纷纷作鸟兽状散开。
孙郝咬牙切齿，半晌后，敲了敲车壁。
坐在马车外的小厮凑过脑袋：“阿郎，何事吩咐？”
“此事瞒结实点儿，别让老夫人知道，另外告知我阿爹，让他护着我点，同衙门中人知会一声。”孙郝道。
小厮：“阿郎，这……”这要是告诉了，怕是会遭到拳棒交加。
“别管这么多了，先保住我再说。”孙郝不耐烦地嚷嚷道，被衙门处理是一回事，被他阿爹打又是一回事，况且他阿爹因顾念他阿娘死的早，对他还算宽恕，真到了时候，不一定能把他如何。
小厮哎了一声，跳下马车。
孙郝一路到了一家赌坊，刚到门口，就被门外的守门人拦住。
“郎君，你不能进来。”他们道。
孙郝霎时沉了脸色，狠狠踢了坊外柱子一脚，转身走了。
孙家苑内，一豆绿圆领袍的郎君正在喝茶。
他那小厮疾步走来，弯腰附耳道：“阿郎，孙郝他要将此事交予大郎君处理，至于老夫人，想必是要一瞒到底。”
孙邈放下瓷杯：“老夫人那边，就随他吧，婆婆对他用心多年，若是知晓了，怕是会心感难过，我大伯那边……”
他吐出一个字：“拦。”
小厮：“衙门那边有人来问，咱这边的意思是……”
孙郝：“不必烦扰，秉公执法，实事求是。”
小厮一咧嘴，鞠了一躬退出去了。
很快，孙郝被押入公堂，旁边跪着白小娘。
他瞪了白小娘一眼，对上方的知县磕了个头：“知县大人，请你明鉴。”
知县却冷着脸色，仔细审阅手中罪状，打架斗殴、强抢民女、虐待妾室、赌坊闹事、食肆闹事……
他的目光停在最后一项，写着姜记食肆。
姜记食肆他是知晓的，即是姜小娘子所开，灼月楼的沉鱼宴，便是她所执掌，那日的煿金煮玉和蚝豉扣他印象深刻，听说这回状告也是她所主张。
知县点了点头，落案。
“哎，你们去衙门外瞧了吗？”
“看了，孙郝被打了百丈，被打得哭爹喊娘，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白眼都翻出来了。”
“得亏孙家财多，他这些罪名罚下来，放在寻常人家怕是会罚得倾家荡产。”
“白小娘呢？”
“自然是和离了，不止她，还有孙郝那些个妾室，全都救出来了，哟，听说可怜着呢，不过也终于是解脱了，多亏了咱们知县大人。”
“还要多谢姜小娘子。”
行人们闻言大笑几声，离去了。
姜记食肆。
白小娘得了自由身，一进食肆就落下泪来，她在孙府煎熬数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娘子今后有何打算？”姜归夷示意她坐下，给她倒了一碗饮子。
白小娘听后，双眸浮现茫然。
她除了做饭，浑身上下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技艺，唯有厨艺是她胸有成竹的。
半晌后，她忽然眸含坚定，对姜归夷道：“娘子，儿想留下。”
姜归夷有些惊讶。
“还请娘子收留儿，只要娘子同意，儿愿意一直跟随娘子，做饭打杂，不必付儿工钱。”白小娘认真道。
“这……”姜归夷失笑，“你若来，食肆自然是欢迎的，正巧肆内仅有一个厨子，放在平日的确忙碌不已。”
“不过。”
她一转折，白小娘顿时紧张起来，一双美目紧紧盯住她。
姜归夷微微一笑：“不过，工钱还是会付的。”
白小娘瞬间涌出笑容，开心地抓住姜归夷的手，一旁坐着的阿欢也乐起来，太好了，能跟她唠嗑的又多一人，耶！
平时姜归夷在厨房忙活时，只有她和裴郎君在外面，若是裴郎君进后厨帮忙了还好，若是不进去，她也不敢同他吱声，只能闭着嘴，有话说不出，简直要活活憋死过去！
现在又来一位娘子，她终于有人作伴了！
只是阿欢光顾着高兴，全然忘记了这回来的也是一位厨子，若是作伴，也是在后厨和姜归夷作伴，不是和在大堂忙活的她！
食肆有了白小娘的加入，姜归夷的压力明显小上些许，先前只有她一位厨子，总是忙前忙后的，所有吃食都由她一人包揽，现在有白小娘分担，生意更加好了，客流量也逐渐增加。
白小娘离开孙家与孙郝和离后，便不再是他的妾室，也不再是孙家的小娘，又做回了她的白四娘子。
暮食过，食肆空闲下来，姜归夷她们着手做自家的饭菜。
锅中正在炒着番茄炒蛋，鲜红的汤汁滚着金黄的蛋快速翻炒，迸出“滋啦滋啦”的响声，酸甜的香气扩散，充斥至整间后厨。
另一边正在翻炒的辣子鸡也是辛香扑鼻，棕红油亮。
锅中还熬着清热解毒的绿豆汤，夏天吃辣，可不得来碗绿豆汤嘛，要姜归夷的话说，这就是增益抵消，没毛病！
阿欢一掀帘子，冒出个脑袋：“娘子，孙郎君来了。”
姜归夷刚把番茄炒蛋倒入碟中，闻言一愣：“哪个孙郎君？”
不会是孙郝吧？他应当被打得地都下不了才是。
阿欢头摇得像拨浪鼓：“是上回随四娘一起来的那个。”
姜归夷想起来了，是孙郝的堂弟。
阿欢又道：“不止，还有一位郎君，声称是娘子的徒弟，也来咱们食肆了。”
姜归夷应声，应当是夏子安，这小子竟然也来了，看来灼月楼今日的生意不太忙啊，都有时间大老远跑她这来。
目前的灼月楼还是由夏子安来担任铛头，只因林铛头还未归位，毕竟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得等他能下地且走顺溜了，才能让他回去。
说到林铛头，也不知他儿子如何了，只知他被逐水楼解雇后就了无踪迹，再也没有消息，不过他身上背着骂名，还有个众人排斥的模仿手艺，想来在云水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
逐水楼倒是混得好些，毕竟有根基在，据说楼里又招了几位来自外地的好厨子，不过姜归夷没和他们打过照面，也不甚了解，单论生意，还是姜记食肆更为火爆。
只希望逐水楼别再上赶着来她面前挑事，否则，哼哼。
她现在的生活可舒坦得很，每日就炒炒菜，卖卖糕，煮煮饮子，闲时就同阿欢她们去逛逛街市瓦子，在里头喝茶看戏听曲儿，亦或者陪弟妹踢踢蹴鞠。
最近街里又兴起了斗鸡活动，一大帮人整日围着那群雄赳赳气昂昂的鸡欢呼雀跃，迷恋得很，几番下来，斗鸡几乎成了全民娱乐活动，若不是姜归夷管着，弟妹都差点下注买下一只鸡来。
每天一下学，这俩小家伙就跑到市里，不看个天荒地老不回家，看得姜归夷直叹气，要说这果真是个上头活动呢，放在她前世，斗鸡更是从王公贵族到民间邻里都爱的活动，相传还有人因鸡罢官，因鸡生爵呢！
姜归夷净了手，对在炒辣子鸡的白四娘道：“我去瞧瞧怎么回事，你看着点儿火，锅里熬着绿豆。”
白四娘比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姜归夷笑着掀帘，出去了。
自从四娘来到了食肆，显而易见的日渐活泼起来，不再似先前那般弱不禁风、郁郁寡欢，偶尔也同她们拌个嘴逗个乐。
不过比起活泼，还是外头那个厉害。
姜归夷一出厨房就听到钵锣般的夏子安开嚎：“师父师父，好久未见，想死我了！”
说着他冲来，展开一个拥抱。
妹妹：“注意你的举止。”
“哦哦。”夏子安也觉得不妥，想了想道，“不然我给您老人家跪一个？”
“……”姜归夷，“不必行此大礼，你找我有事？”
夏子安嘿笑着提起一篮果子，显摆给她看：“这不是听说你们赢了诉状，特地过来庆贺，便带来了些果子来，上回沉鱼宴被逐水楼搅和，没能让你吃上咱们的果子，这回果子行一送来，我就挑了一篮好的赶来，瞧我，徒心孝顺啊！”
姜归夷一瞧，篮里的果子果真水灵灵的，很是诱人漂亮。
夏子安露出待夸奖的表情。
姜归夷正要夸奖，站在身后的孙邈蓦然出声：“果子行？”
夏子安看向他，虽不知是谁，但是此人打断了他师父的夸奖，可恶，他当即就道：“对啊，我们灼月楼对接的果子行可厉害着呢，还有不少自它地和边疆走商来的好果子，金贵得很。”
姜归夷表示赞同，毕竟沉鱼宴里还有一些食客是奔着灼月楼的果子去的！
“怎么样，没吃过吧？”夏子安笑起来，“待会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好果子。”
孙邈闻言顿了顿，心想，要不要告诉他，商其实是他走的，果子行其实是他家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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