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外卖
时至七月，云水县快进入三伏天，天气潮湿闷热，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段。
天热就容易犯懒，除却出门做事的，大多数人们都不愿意出门，只求待在家中多多扇风，给自己博点凉意。
这么热的天，姜记食肆却是热闹的很，肆内排了许多娘子郎君，只因大家都收到消息，姜小娘子要招外卖员啦！
考虑到古代没有手机这样的通讯设备，姜归夷把外卖的销售范围定在了附近的街道，若是距离远的，则是需要食客提前一天预定，同食肆约好时间地点。
姜记食肆的工作可抢手得很，前来应聘的不仅是奔着姜归夷的手艺和名气来，还有奔着食肆的福利来。
不光工钱多，还包午暮食和双休，招的名额不少，这样一波人替班时，另一波人就可以闲下来好好吃饭。
“娘子，招我！”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在队首，憨笑道。
阿欢：“介绍一下你自己，说说你的长处。”
男人：“王大郎，优点是身体好，跑得快。”
阿欢眼睛一亮：“跑一个看看？”
说着她拿来一个盘子，放到王大郎的手里，若是送到家里的外卖，一般要用到温盘或保温食盒，但若是附近的摊铺和酒楼里的客人点单，只需把饭菜端过去就行了。
白四娘在一旁看着笑着摇了摇头，自从姜归夷把招聘的任务放在阿欢身上，这丫头就颇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架势。
王大郎摸摸脑袋，果真端着盘子跑出去了，一溜烟的功夫，人就消失在视野里。
阿欢满意拍桌：“这个好，速度快，办事利落，不会让点单的顾客等急了。”
没过多久，王大郎回来了，他两手空空，面色尴尬。
阿欢伸长脖子瞅了瞅，问道：“盘子呢？”
王大郎：“跑太快了，盘子摔地上，碎了。”
“……”阿欢心想幸好让他跑了一跑，不然在附近点外卖的，饭还没吃上，盘子就没了。
“娘子，招我！”又一个瘦猴似的男人疯狂摆手，“我端的稳。”
阿欢：“你叫什么？”
男人：“娘子叫我六子便是。”
阿欢闻言又递给他一个盘子：“端一个看看。”
六子接过盘子，果真端得稳稳的，而后向外走去，只是时间过去许久了，他还没走回来。
“……”阿欢愁起来，这跑得快的没别人拿得稳，拿得稳的没别人跑得快。
最终还是姜归夷来了，按照这些前来应聘的人的特征，给他们划分了固定的区域，跑得快的就接送去家里的单子，这样提着温盘食盒，也不用担心会撒，拿得稳的就接周边的订单，像一些酒楼食店的闲汉一般，穿梭在市集中跑腿。
姜记拓展外卖业务的消息传的很快，没几天附近几条街道的商户们都知道了，像一些花楼酒楼，为了吃到姜记的饭菜，且不麻烦外卖员上楼，便在楼上搭了专门的板子和绳索，这样只需跑腿的人把盘子食盒往板子上一搁，楼上的人就可以拉着绳索，把饭菜带上去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此行一出，附近的花楼酒楼都纷纷效仿，连带着其它家的食肆也干起外卖来，这样绳索和跑腿搭配，干活不累。
待日子彻底进了三伏天，姜归夷把食肆的菜单更新了一下，将一些炸物和热气的荤菜剔除，换上比较清淡不油腻的菜品。
云水作为水乡，最不缺的就是鱼虾，因此她便在鱼虾上下了功夫，什么清蒸鲈鱼、白萝卜奶白鲫鱼汤、蒜蓉粉丝烤生蚝、白灼虾还有上汤娃娃菜……
近日来食肆里吃饭的老人愈发多了，他们不似年轻人火气重，大热天的也会出来遛弯，时常在暮食时刻溜到姜记食肆，然后点上几样。
考虑到老人家的牙口，姜归夷又添了一道虾仁蒸蛋。
滑嫩嫩的蒸蛋入口即化，无需咀嚼，仅点了些许食油，更能尝到本质的鲜美，蛋蒸的很是漂亮，没有孔隙，光洁平整，一勺挖下去汁水微涌，乳黄的蒸蛋颤巍巍的，伴随着酱油的鲜咸和翠绿的葱花一同入口，软嫩好吃。
蛋上还排了一圈虾仁，虾仁圆嘟嘟水灵灵的，相较于入口即化的蒸蛋，它又多了一份筋道，鲜红的虾仁陈列其上，与蒸蛋相映成趣。
虾仁蒸蛋一上架就受到了老人家的欢迎，街坊邻里的阿婆阿公都喜欢来吃，有的阿公吃上头了，还会吆喝着问有没有酒喝，想要过过嘴瘾，然后被同伴的阿婆揪住耳朵，只得低声下气地求饶。
姜归夷掩嘴偷笑，一天天的，打情骂俏。
不过他们这么一说，姜归夷也想到食肆里确实没有酒喝，以后倒是可以发展一下，她也没限制食客将其它店的酒带进肆里，因此时而会有一些食客自附近的脚店打了酒，带进姜记食肆里喝，她也乐见其成，毕竟，把她的饭菜带进别的食店酒楼里的食客更多啊！
天黑了，食肆里仅剩一桌客人，正是一对老夫妻。
阿裴刚换完明日要用的新柴，净了手，来到柜台。
老夫妻见了他，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阵后，其中的老丈喊道：“小郎君，你年方几何？”
阿裴：“二十有二。”
老丈露出笑容，又问：“家有几人？”
正巧姜归夷自厨房出来，替他回答：“家有六人，我们是一家的。”
姜二郎、柳氏、弟弟、妹妹还有他俩，不就是六人？阿裴的记忆尚未恢复，不便在此时强谈过去，以前看电视剧，失忆的人不都是一深想就脑袋疼吗？
阿裴略略一怔，随后重复了一遍：“家有六人。”
“哎哟。”老丈闻言，又伸着脑袋和阿婆凑在一起，悄声道，“这俩不会是一对吧？”
阿婆瞅了瞅：“不像，举止不太亲密。”
老丈：“人家不是说了是一家人？”
阿婆：“也许是亲戚呢，我瞧这小郎君不错，改日你把孙女喊来，让她瞧瞧。”
他们在那嘀嘀咕咕，姜归夷却想到阿裴记忆久久不恢复的事，她不禁蹙起眉头。
阿裴是app给他招来的冰箱，但她对于他的了解仅限冰箱，其它的一概不知。
起初她以为，阿裴就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物，由app塑造而成，因此没有记忆，可时间一久，随着她与他慢慢接触，她发现事实好像不似她想的那般，这个人虽平静冷淡，骨子里却有鲜活的气息，他有血有肉，拥有灵魂。
他那些模糊的过去不像是数据的精心处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过去，只是被雾纱笼罩，看不清晰。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附耳：“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阿裴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没有。”
姜归夷抿了抿唇，走进厨房一角，戳开手机里的app，打开与它的聊天框。
“阿裴他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姜归夷再次皱眉：“你不知道？”
【我只知他附带二维码信息，可以扫描出冰箱，其它信息皆是空白。】
姜归夷：“那他的家人吗？他有家人在世吗？”
app像是在检测，停了半晌后才回复。
【无。】
夜晚，月凉如水，轻轻洒落至窗中，给榻上浅眠之人的苍白面容染上一抹亮光。
“裴季。”有人在唤他。
轻飘飘的薄纸落至少年郎的面前，少年郎身形单薄，一袭黑衣，漆黑的眼瞳满是死寂，脸颊沾了点点血迹，像大雪中绽放的一枝凄艳红梅。
四周腥气弥漫，暗红尽染。
“你可以出去了。”有人在说话。
少年郎动了动眼珠，平静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张雪白的薄纸上。
上面墨迹洇开，缀入一个个小字，是一张名单。
冰冷的声音重重落下：“杀。”
榻上人猛地睁眼，随后坐起身子，闭上眼眸。
“阿裴？你醒了？”屋里突然传出动静，姜归夷放下碗，探出脑袋。
裴季顿了顿，披衣起床，嗓音有些沙哑：“起这么早？”
天还没亮呢，她就在厨房了。
现在开食肆不用做朝食，他们一般睡到天亮或者更晚才会起床。
姜归夷没回答，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你做噩梦了？”
“嗯。”
姜归夷：“可不可怕？”
明亮的烛火映入她琉璃般的瞳中，熠熠生辉。
裴季沉默片刻：“可怕。”
说罢，他垂下眸，瞧着可怜无比。
温暖的掌心忽然落在他的头上，没等他愣神，就感觉对方揉了揉他的发丝，少女说：“安啦安啦，我们这有一个习俗，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
他抬眸，看少女正绽着笑容，温度自掌心一路传递到心扉，扎根发芽。
“好，不怕了。”他道。
他当然不怕，他只是，贪恋这抹温暖罢了。
裴季走到姜归夷身侧，又点亮了一盏油灯，轻声道：“伤眼。”
她总是只点一盏油灯，在昏暗的厨房中，燥风拂过时忽明忽暗，很是伤眼。
姜归夷闻言弯起眼睛：“你在我身边，怎么着都会有光的。”
裴季指骨微顿。
姜归夷笑起来，可不是嘛，只要把阿裴身上的二维码打开，那光芒唰唰唰的，无比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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