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桂花酿
夜幕降临，人头攒动，食肆里摆出的巧克力礼盒全部卖完，姜归夷打了烊，喊着大家一起上街游玩。
七夕虽是情人间的节日，在云水却老少皆宜，热闹至全民上下，眼下街市里是何年龄段的人都能见到，攘来熙往，笙歌鼎沸。
一路走去，有许多行人都熟悉了姜归夷的面容，纷纷对她打招呼。
白四娘挤在人群中看灯火萦绕，有些激动。
自她进入孙家，就再没正儿八经地参加过七夕街游，只能日夜面对凄清的别苑，逐渐憔悴。
“四娘。”阿欢喊了她一声，她停下步子，询问问她何事。
阿欢朝姜归夷和裴季努努嘴，然后伸出两个指头，做出小人走路的模样。
白四娘了然，也伸出手指指向一旁。
“娘子。”阿欢出声，拉住四娘的衣袖，“我和四娘去那边的铺子瞧瞧，你们先逛。”
“什么铺子，一起逛啊。”姜归夷当即转身，要往那里走去。
阿欢一听这哪行，眼看姜归夷就要同她们一起，她脑中灵光一闪，扯住姜归夷压低声音道：“卖亵衣的。”
“……”姜归夷，“哦。”那带着阿裴确实不妥。
阿欢见法子奏效，顿时乐起来，然后朝她们挥了挥手：“你和裴郎君先玩，我们去去就来。”
接着就和白四娘消失在人海中。
“来套圈啦套圈啦，浔阳酒肆套圈啦！”叽叽喳喳中，忽有一势如洪钟的吆喝声响彻云霄，姜归夷闻言拽住阿裴的衣袖，“咱们也去看看。”
听说酒肆套圈也是云水县每逢七夕的习俗之一，便是在每坛酒上套上雾蒙蒙的罩纱，让玩乐的客人用环形竹条套圈。
每一个圈只需要一文钱，但凡套中了就是大幸运，毕竟云水的酒可贵着呢。
只不过便宜也不是轻易能占的，这每个酒坛里装的不仅有酒，还有白醋和茱萸汁，无论套中了哪个，客人都要当场开坛喝上几碗，若是套中的是白醋和茱萸汁，那可就惨绝人寰了，非得酸死或辣死不可。
这般带着恶趣味的游戏，在云水却很受欢迎，每回都有许多人过来参加。
姜归夷挤到前头，就见地上此时摆满了罩着笼纱的酒坛，烛火摇曳，仅能瞧到模糊的墨迹，看不真切坛上写的是酒还是醋汁。
套圈颇讲技巧，只是这技巧姜归夷至今没悟出来，身边正在套的那位客人显然也是个小白，扔出去十几圈全套空了，最后终于套中了一坛，结果掀开笼纱，竟然是一坛白醋。
“……”那人露出悲愤的眼神，扬脖喝下，随后被酸得嘴歪眼斜、张牙舞爪，把围观的人们逗得捧腹大笑。
“我们也来。”姜归夷兴奋起来，“快快快，老板，来三个圈。”
“好嘞。”酒肆老板笑呵呵的，递给她三个大竹圈。
姜归夷扫视一下，挑了个有眼缘的，抬手一抛，没中。
“……”姜归夷不肯气馁，抬首再抛，又空了。
她只好看向裴季：“你水平如何？”
裴季：“没玩过，可以试试。”
姜归夷闻言将竹圈塞到他的手里，委以重任：“靠你了。”
裴季扫了那片酒坛一眼，低声询问：“你想套哪个？”
姜归夷也随之看去，这些罩纱都雾蒙蒙的，瞧不清里头的小字，酒肆前的烛火也昏暗，显然是故意不让客人们看清楚。
姜归夷忽然灵光乍现，有了！随后她挤开人群对裴季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一路钻到一处僻静的小巷，摸出手机把裴季身上的二维码打开，嘿嘿，这样白光照耀，亮堂的很呐！
果然，再回去时，罩纱下贴着的小字一览无遗，里头是何妖孽都看的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酒肆老板还是很恶趣味的，二十个坛子里，有八坛白醋，八坛茱萸汁，仅有四坛是桂花酿。
“套这个。”姜归夷指向其中一坛酒。
裴季颔首，轻轻一抛，竹圈就落到桂花酿上，套中了它。
“喔！！”围观的人们立马鼓掌，“快快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老板掀开笼纱，果真是酒，他当场开坛，为他们倒上两碗。
桂花酿度数不高，饮后不易醉，这也是为什么姜归夷拿它做酒心巧克力的夹心，只是姜归夷酒量奇差，几乎到了一杯倒的程度，一碗下去估计也会晕晕乎乎，来个微醺。
然而这并不影响她喝，只因老板一启坛就有酒香飘出，把她的馋虫勾了出来，她接过碗朝裴季手中的碗“咣当”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入口先是轻盈弥漫的桂花香，齿颊留芳，接着是透着微酸的甘甜，带着轻微的刺激感，滋味清醇，桂香和酒气交织，涌出淡淡的醺意。
酒滑过喉咙，弥留下一片热流，最终汇聚在胸膛，升腾出芬芳暖意。
一碗喝完，姜归夷“热泪盈眶”，她已经许久没喝酒了！
于是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被裴季按住。
少女眼眸亮亮的，只是颊边已然现了极浅的绯色。
“再喝一碗。”姜归夷伸直指头，“就一碗。”
他只好放了手。
这间酒肆的桂花酿酿得极好，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还是被裴季制止，姜归夷才止住，然后抱着酒坛在街市信步闲逛。
当然，与其说是闲逛，不如说是被人潮推着走，街市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劲儿比桂花酿还猛烈。
万家灯火齐开，让她想到第一次来到街市时自己没能拍照的“遗憾”，姜归夷四处瞅了瞅，忽然将目光凝聚在一座阁楼上，那里定点很高，倒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但是那座阁楼是封闭的，不知作何用处，目前似乎不能攀登。
“怎么？”裴季问。
“我在找高的地方，想上去看看。”姜归夷回答。
裴季闻言看了看，道：“跟我来。”
“怕高吗？”他问。
姜归夷摇头，自然不怕，她穿来之前可喜欢玩过山车和跳楼机了。
裴季略略点头，道了一句“失礼”，下一瞬，就带着她跃离地面。
骤然双脚离地，把姜归夷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腰带，而后回过神来，只感觉烛光晃眼，她被人带着轻跃几下，落在了一处屋檐。
瓦片与鞋底敲击出响乐，同她忽然狂跳的心脏发出碰撞，姜归夷赶忙向下看，发现万家灯火俱在脚下，车马骈阗，粲然夺目。
这也太刺激了，比过山车和跳楼机还刺激，武学腾空和物理腾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练武真好，姜归夷酸了。
他们在屋檐上坐下，微风习习，吹动轻盈的发丝。
“哎，你知道吗，那个是牛郎星，那个是织女星。”姜归夷仰首，指给他看。
裴季应了一声。
姜归夷忽然想到她的目的，便道：“你闭眼，不要偷偷睁开。”
裴季阖目。
姜归夷背过身子，悄悄摸出了手机，她先将那闪亮的二维码关掉，然后打开相机，对着云水街景拍了一张。
繁盛呈现于照片，被时间留念。
她点开相册，里头仅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方才拍的云水街景，一张是那日在河湖边拍的美人捕鱼图。
落日熔金下，裴季正垂着眸，周身被余晖渡上一层暖光。
想到那天她开着闪光灯拍照，差点暴露了自己，姜归夷不禁失笑。
再回首，裴季还闭着眼，朦胧月光洒至他的面容，明明是清凉薄色，却透着些许柔和，平日的那股清冷淡漠皆俱散去，独留温和。
于是，趁他还没睁眼，姜归夷抱住酒坛咣咣喝起酒来。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犹豫就会败北！
桂花香浓，没一会儿裴季就意识到不对，睁眼发现面前人已经醉了。
少女双颊微绯，明亮的杏眼湿漉漉的，带着一丝醺意。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去拿她的酒坛：“阿姜，你……”
下一瞬就被姜归夷一把抱住手臂，牢牢搂紧，只听她悦耳的嗓音充满惊叹：“哇！会说话的冰箱！”
“……”
裴季身子微僵，热度透过布料不断传递到他的手臂，一直漫至心尖，对方则是缠得更紧：“冰箱，别走，让我录个视频！”
裴季：“我不走。”
“哇。”少女再次惊叹，杏眼盈出兴奋的笑，“你又说话了，你好高级。”
说着她腾出一只手，想要摸身上的手机，摸了半晌都没摸出来。
“你在找什么？”裴季想帮她找，然而一只手被她箍住，无法动作。
“我的手……”她的手机哪去了？
“手？”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对，我想……”姜归夷骤然凑近他，悄声道，“我想纪念一下我的冰箱，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有冰箱。”
裴季视线微顿，随后道：“冰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姜归夷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严肃地点点头：“我瞒的很严，没有人知道，你是第一个哦。”
他沉默片刻：“冰箱是谁？”
他记得，他初次醒来时，姜归夷要给他起的名字就是“阿冰”和“阿箱”，冰箱是谁，能重要到这种程度，连其他人都要冠上他的名号？
“冰箱是……”姜归夷在嘴上拉了个拉链，“不能说。”
裴季垂下眼，眸底晦暗不明。
“好吧，我告诉你。”姜归夷再次凑近他，随着少女的靠近，桂花香也轻轻袭来，侵占至他的各个感官。
裴季不禁呼吸微滞，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看到少女抬起一只胳膊，正当向他伸来之时，就听到“啪嗒”一声，有什么自她袖口掉了出来，落在了瓦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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