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染香（下）

就算是过去那么多年，想到这里林云道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停顿下来，平息内心激动之情。而清玄听闻染香要成仙，两眼放光，却又不敢想象，一旦天劫结束，不管结果如何，林云和染香都要相隔两个世界，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相逢，所以清玄迫切想知道接下来会生何事。

        “天劫在十天之后不期而至。我为了让染香顺利渡劫，羽化成仙，不仅带她回到人烟罕至的西方蛮夷之地，同时布下七星剑芒阵，祝她一臂之力。”

        “对于修道成仙，染香并不在乎，她说，和我相比，成为仙人又算得上什么呢。得到这个消息，染香也是一笑了之，毫不在意。可我决不能让她败在天劫，身毁神灭，魂飞魄散。”

        “天劫前半段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第六道天雷……”林云的声音忽然降了下去。

        “怎么了，生什么事了！”清玄惊呼道，出口之后猛然意识到失礼，连忙道：“对不起，前辈。我、我太激动了。”

        林云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略微调整情绪后，接着道：“我真没想到，道门的人居然在这时候杀了出来，他们一见染香正在渡天劫，震惊之余，破口大骂道，妖孽，奸计休想得逞！说着，就上前，要破坏有条不紊进行中的劫难，想将染香置于死地。”

        “我和染香被这一幕弄得措手不及，我不能让他们伤害染香啊！我大声呼喊，甚至低声下气求他们，不要，不要在这时候对付染香，就让她完成天劫的转变吧。可是，他们根本不理我，还将我视为异类，也要杀我。情急之下，我被逼奈，拔剑相向，当场斩杀一名道行略低的道门弟子。”

        “这一下，他们更加毫忌惮，手中法器全部袭向染香。就在这间不容之际，九头冥蛇出现，拼死保护染香，让她安心渡劫。可谁知，在道门弟子强大的威逼下，九头冥蛇遍体鳞伤，急后退。”

        “然而天意弄人，就在这时，第七道天雷轰然落下，竟朝九头冥蛇劈去，瞬间将它化为齑粉。”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望着随风飞扬的粉末，脸上失去血色，苍白惊愕。但到场的都非等闲之辈，个个强压内心恐惧，还要破坏染香渡劫。”

        “楚雷师弟！我哀求道，求你了，就让染香好好渡劫吧，是死是生都不要再刁难她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让我一个人承担吧。”

        “楚雷自然知道天劫对于修仙之人有多么重要，但他根本不愿放手，丝毫不念及同门之情，决心要让染香身毁神灭，魂飞魄散。于是，我又拿起赤阳和他们拼得昏天暗地。”

        “红了眼，着了魔，就是我那时最真切的感受。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染香的。我在心里呐喊。”“第八道天雷劈下，染香跌跌撞撞，却还是依靠琥珀晶石熬了过去。”

        清玄听得冷汗直冒，紧张到窒息。

        “第九道天雷在苍穹中酝酿了很长时间，我也知道现在到了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楚雷等人攻势也狠劲突，如狂风暴雨，蜂涌而至。我咬着牙，不顾鲜血淋漓，抵挡他们疯一般的进攻。”

        “只要在坚持一会，就好了吧。我想。”

        “天边滚滚雷声，看来第九道天雷马上就要劈下。只要在坚持一会，我就可以安心的睡去。”

        “但令我，甚至是楚雷都没想到的是，道门掌门在这关键时刻，徒然出现！”

        林云突然大声咳嗽起来，随后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身前衣衫。

        清玄担心的看着他，怕他有更加严重的症状出现，却也只是见林云道人眼角抽搐，额头早已布满豆大汗珠。

        待咳嗽停止，小屋内忽而没了声响，沉寂如死水，寒冷如冰窖。

        清玄只觉得此刻如同暴风雨来的前奏，刚刚心中汹涌澎湃，脑海嗡嗡作响之声全部消失殆尽。

        “后面生的事对我来说就是梦魇。掌门面表情地望着众人，然后，出手击杀染香。染香不得已，被迫应战，可天劫也不放过她，第九道天雷适时劈下。惊叫之中，我眼前一片惨白，染香那张倾城的脸，缓缓淹没在白光之中。”

        “染香！我绝望的嘶吼，声音慢慢沙哑，竟咳出血来。可论我多么不甘，白光散去，她最终还是消失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想她一定没有死，她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生活，在这个她心中比美好的世间。”

        “染香不在了。我顿时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天空灰蒙蒙布满乌云，雷声渐渐平息，天地间怅然若失。楚雷用剑抵住我的喉咙，将我押到掌门身前。我低着头，看脚下遍布的尘埃。我想，如今我也是愿意以这种形态残留在世上的。”

        “掌门严厉而法抗拒的声音里夹杂复杂情感，他说道，孽畜，还不知悔改！”

        “我突然笑了，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大笑不已。其实我并不知道我到底为何而笑，不过我当时只能笑，只会笑！”

        “掌门怒不可遏，一掌打下，几乎了结我的性命。随后，我被强行带回道门，在数同门弟子中间对列祖列宗忏悔，他们鄙夷唾弃地望着我，对我指指点点，视我为异端，嘴里充满污言秽语。我始终低着头，余光扫视前方道字，怔怔出神。我在想，究竟何为道，何又有为正道？”

        “经过三日震慑之后，掌门当众宣布将我关进极炼狱，永世不得翻身。当年诛杀九头冥蛇五人除我之外，个个成为道门长老，声名显赫。而执行此事者更是身为大长老的楚雷师弟，我被他带到凝仙峰极炼狱入口。”

        “林云师兄，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出手了。打开入口后，他站在一边，对我说道。我冷冷望着他，这个曾朝夕相伴如兄弟般的人，现在竟是如此对我。我出凄厉的惨笑，再留恋，纵身坠入极炼狱。”

        “虽然之前我受到重创，与阎罗擦肩而过。但拥有深厚修为和丰富疗伤经验的我，利用三天时间调养生息，理清经脉，以至于内伤基本痊愈，只有少数还需一段时间积淀才可彻底康复的皮外伤。”

        “极炼狱妖灵邪魔比比皆是，作为人类必须依靠实力才可令他们叹服。了解有关掌控者之事后，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口气连扫八层，只败在兽祖手里。兽祖并没有因为我是人类而将我诛杀，反而在听完我的故事后，对我赞赏之极，格外照顾，答应让我成为极炼狱第二层掌控者。”

        “我花了近百年时间，在第二层建造出疆塔楼。这是我根据记忆设计而成，染香喜欢塔楼，更犹爱大红灯笼，我便以此来缅怀她。”

        林云道人休息片刻，继续说道：“这便是我和染香的故事。而救下洛星，是因为前些日子，我正在疆塔所事事，却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从第一层袭来，让我坐立不安。我带着好奇与慌乱的心情冲下第一层，看到洛星正在苦苦挣扎，随时都有被白骨游魂吞没的危险，而我的目光更是瞬间锁定在她怀里五彩光芒流转，丝丝仙气萦绕的琥珀晶石上面，脑海里那个在天劫和掌门双重压迫下，瘦弱不屈的身影再一次深深刺痛了我。”

        “我当即带着洛星飞回疆塔。待她从受惊中冷静下来后，我问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九命天猫的琥珀晶石。”

        “听到我一眼就认出这件尚法宝，洛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并用双手紧紧护住琥珀晶石，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救我又有何企图？”

        “我摇头笑道，我救你，只因你与我一位故人似曾相识，主要的还是你手里那件法宝。我只想问问你的来历，并其他意图。这里名为极炼狱，来者回，我在这里住了百年，早就看穿很多事，又何必在乎你那法宝。”

        “我们俩就那样沉默良久，僵持中洛星大概放心下来，才缓缓对我说她是九命天猫幻形，详细讲述了误入极炼狱的原由。”

        “我不知道琥珀晶石为何会在洛星那里，但既然洛星是九命天猫，流淌着她们一族的血液，就有这个权利继承琥珀晶石。我留洛星住下，教会她很多东西，让她在我不在的时候管理疆塔事物，这也算是我对染香的思念，让她们这个种族更够生存下去。”

        “不得不说，九命天猫天赋神通，资质甚高，洛星学习和领悟都很快，道行竟逐渐赶上猴猕和熊虎。有了亲眼见证，我才真正体会到她们为何能够不止一个飞升成仙。”

        清玄也有同样感觉，现在的小猫，道行已经远远过自己，他不得不佩服。

        “事情大致经过就是这样。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赶回第九层，以免夜长梦多，误了正事。”

        林云直起身子，深深看了清玄一眼，道：“你我同为人类，我可以看得出，你是难得一见的奇才。现在修行虽然有些缓慢，只因你尚未完全领悟其中奥妙，一旦参透，前途不可估量啊！”

        夸赞之词并没有使清玄感到高兴，苦笑一声，他惆怅道：“奇才又有何用？我被关进极炼狱，十年面壁，出去之后，世界早已是另一副模样，我根本没法应对。”

        突然，清玄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请求道：“前辈，我拜您为师，您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收下我这个徒弟吧！”他再次说道，紧接着低头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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