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石丘

最后一张照片也是黑白的，但相当残破不堪。[]不仅边缘已经卷刃泛黄，表面更是如同浸过水一般模糊不清，使得照片上的人影惨白比，面容狰狞诡异，好似融化的蜡像。

        但我却一眼就认出了这张照片的背景——科拉钻孔下的那个祭坛。

        之所以恐惧，是因为照片上的祭坛居然和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依稀能够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台阶之上，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在他身下，伏着一大片俯首称臣的男女老少，一例外都是毕恭毕敬地或跪或趴，口中好像还念念有词。

        这算什么？宗教仪式？独裁统治？我瞪大眼睛，试图抚平照片上的褶皱来看清男人的相貌，却论如何都法辨认。有那么一瞬间，男人的身影和屠苏走上祭坛时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心里却立刻否认了这个判断。第六感告诉我，他绝对不是屠苏。说不清原因，但绝对不是。仅仅是气场相似，整体感觉还是存在细微差别的。

        这张照片没有日期，印着日期的那个角落已经被撕毁了。自然给不出其他有效的信息。

        我捏着照片慢慢地坐上床沿，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仍旧一所获。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地朝地上那具尸体瞥去。

        这一瞥之下，着实吓得不轻。我猛地起身，控制不住地大骂了一句脏话。

        尸体的双眼此时居然睁得极大，直愣愣地盯着我。似乎下一秒眼球就会挤破眼眶，掉落在地。我明明记得拖进来时尸体是半闭双眼的啊？莫非是医学现象？死后人体内的某种压强使得眼球突出，舌苔半吐？这不是没有可能。著名的马王堆女尸被发现时，就是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可是，这样的作用至少需要千百年，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形成？

        还是…死不瞑目？

        镇定片刻，我缓缓地朝尸体靠了过去。脑海中甚至产生了这就是丧尸的念头。亦或是死后变成粽子游荡了千年。手里没有什么武器，只得与尸体保持一段距离，防止它发生进一步尸变。

        然而，它却并没有再变化。除了眼瞳，没有任何的异样。

        渐渐地，我静下心来，蹲下身，朝尸体身上的口袋摸去。

        并不是因为丧尽天良，乘火打劫。而是想找到其他的信息。

        可奇怪的是，它的身上居然空一物。甚至连钱包，手机，钥匙这些必备物品都没有。莫非被人拿走了？我不甘心，轻轻地搭上尸体的拉链，脱下他的外套，思忖着或许可以发现几个暗袋。

        脱下外套的那一瞬间，只感觉它穿的那件贴身衣服似乎非常粘手，好像有什么液体正从它体内缓缓流出，隐隐带着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这里的天气比较炎热，夏季一般在25到30摄氏度。尸体腐烂得快并非不可能。但这也太迅速了吧？从我看照片到现在不过十来分钟，就已经出现尸油和尸变了？

        咬咬牙，我硬着头皮把它的那件贴身长袖也给扒了。

        “我次奥…”看清尸体上半身的一刹那，我大骂一句，一把扔掉手里的长袖。脸上比震惊的神情一定十分精彩。

        这具尸体的上半身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烂肉如同腊肠一般挂在身侧，一块块或一片片，猩红或惨白，粘连或结块。血液好似干涸了，不但发黑，还散发着一股极度恶心的气味，令人忍不住作呕。透过皮肤和脂肪，依稀还能看到森森肋骨，骨刺横生，如同被野兽分食过一般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情况？我不敢再动它，起身踢了一脚。尸体纹丝不动，没有变异的迹象。

        突然意识到，这气味好像越来越浓烈了。弥漫在整个房间内，几乎让我窒息。更糟糕的是，气味很快就会把其他房客引来，到时我不但会背上杀人罪，说不定还会被指控为藏尸！

        “次奥…”一时间，只得迅速收拾身上的东西，快步走到房门口，向外张望。走廊内空一人。已经夜深了，寂静的酒店毫声息，如同面前的这具尸体。

        先离开再说。

        一把拉开门，又狠狠地锁上。我抬腿朝楼梯跑去，快步地跑出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骷髅海岸。

        由于飞机上花费的时间较多，因此还算补过觉。尽管稍显疲乏，却也能勉强打起精神。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紧紧地攥着那几张照片和半本笔记，调整呼吸。

        住的酒店距离骷髅海岸并不远。半小时之后，出租车就停在了骷髅海岸的周边：“这里开不进去，里面都是沙漠。”司机回头用英语解释道，抱歉地一笑。

        “没事。”付了钱，我马上跳下车，朝沙漠跑去。

        如今莫名其妙地“罪行累累”，背负上两条与我关的命案。即使在非洲，一旦全球警方通缉，根本处可逃。难道又要另一个自己顶罪不成？一旦2013年的莫魂死了，那就压根不会存在这个2015年的我了。

        此刻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屠苏等人身上。屠苏身份特殊，地位较高，或许能为我想想办法。退一万步来说，有个队友总比孤身一人来的好。

        这么想着，已经不知不觉地迈到沙漠之中了。第一次在沙漠中行走，感觉异常奇妙。深一脚，浅一脚，细软的沙子划过脚背，却不会停留。这种若有若的漂浮感让人感觉随时会深陷进这片荒芜的海洋，法自拔。

        纳米亚沙漠位于沿海地带，濒临太平洋冷水域。凉爽的海风伴随沙漠的燥热，混合后竟有说不出的舒适。自然能够给人带来难以形容的震撼，正如同身处热带雨林时一般，领悟到自身的渺小和宇宙的浩瀚。与自然相比，人类只不过是这茫茫沙海中的一粒细沙，微不足道。永远都不能得知下一站会被风吹向哪里，也永远到达不了海洋的尽头，探寻生命的奥秘。

        走了一段，眼界渐渐地开阔。前方似乎耸立着一些黑色的石丘，居然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我赶紧再次掏出照片比对。借着昏暗的月光，果不其然：男人蹲着的那一座，就是现在位于自己面前的某个石丘。只是这些石丘大同小异，又正值午夜，分辨不出彼此的差别。

        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转身也空一人。苦笑自己太过于自大，夜闯骷髅海岸，会不会上冒险家排行榜？

        不知又走了多久，这沙漠似乎没有尽头。入眼的依然是那些耸立的石丘，以及若有若的海岸线，一轮明月当空挂着，凄惨而萧瑟。

        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已经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而那些石丘与自己的距离目测也就几百来米，应该早就能够触摸到它们了啊？可为何看起来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就好像…我始终都在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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