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番外

转眼，已是三年后。

        茶楼酒馆内，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乘着热闹非凡，口若悬河：“话说当年储秀宫有位姑娘叫月夕，与当今陛下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底下有人惊疑道：“先生胆子可真大，居然敢妄议当朝天子。”

        先生捋了捋嘴边胡须，闻言露出个这你就不知道了的笑：“这位客官是刚来京城的？客官有所不知，这些个故事，可是陛下默许了讲述的，说不定人现下就在哪儿坐着听呢。”

        众人哄笑，嘴里编的短故事个比个荒谬鬼扯，热闹也雪球般越滚越大，声音震耳到隔壁街上都能听见，却没有谁真的当真。

        二楼雅间里一位青衣公子也浅笑了下，思绪被抑扬顿挫的说书勾起，眸中似盛有过往回忆。温涩的茶香气弥散满室。

        十年前:

        “域儿，快来看看我给找来了多少好朋友。”正值桃李的贤妃眉眼弯弯，笑容温柔干净。

        一板一眼的奶团子雪域将脑袋从手中的《左传》中拔出，望向殿门口那群黄口小儿，一眼便瞧人群中被簇拥着，模样格外精致，却冷着张终年不化的冰山脸，和他那经年见不到几面的父皇有得一拼的女孩。

        “他们是……？”

        “你的好朋友哦～”贤妃语调上扬，语气轻快，言语间充满柔和溺爱的意味：“你不是不喜欢武学吗？我就想着给你寻来些好朋友来保护你。”

        好朋友？

        幼年雪域微歪着脑袋满眼疑惑。

        他们这身打扮难道不是……暗卫吗？总不能是他记错了吧？

        ＊

        “殿下？”一道语气不太确定的冷萌童声，自鬼鬼祟祟探在储秀宫主殿门前的幼年雪域身后响起。

        “嘘——！”雪域连忙转身捂住她的嘴，道：“别说话。”

        幼年月夕点了点头，雪域这才将人放开。他迟疑地打量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女孩，脑子里闪过无数阴谋论：“你是……？”

        “月夕，月亮的月，夕阳的夕，是贤妃娘娘取的。”月夕话锋陡然一转：“殿下您在这里做甚？”

        雪域脸上神情一僵，他怎么回答？难不成说父皇好不容易来一趟，自己有点想念？

        那不能够，说了多没面啊。父皇也不会喜欢粘人精。

        月夕见他久久不语，于是抿唇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殿，违者打二十大板……殿下，你要受罚了。”

        雪域:“……”

        他错了，月夕根本就不像他父皇，分明是像他父皇不近人情的御前侍卫统领嘛。

        他狡辩：“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1]。”

        月夕愣愣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老大，嘴巴微张，脑袋微仰，模样看起来分外滑稽。

        五年前:

        从不信神佛的她站在城寺里，双手合十拜道:

        “一愿郎君，千岁无忧

        二愿郎君，前程似锦

        三愿郎君……”

        得偿所愿……

        他大婚那天，骏马上领着轿中嫁娘，自城东走到城西，又自城西走到城北。兜兜转转，从那姑娘面前路过不发一言。

        他大婚那天，正午阳光晕开湖中血色，绽放出一朵朵水中绒花，娇艳迷失在黑暗中。

        他大婚那天，长剑划破烈阳，秋风吹扯云裳。不计较得失，姑娘她面色不改，别离它落入眼睛里。

        他大婚那天，茶楼包厢里有人以茶代酒，浇灌了寂寥的窗棂，茶水顺着格子滑落，祭奠这不知多少伤亡的今日。

        他大婚那天，姑娘抬起双手，独舞一曲杨柳依依，却走得毫不留情，多一分余光不给。

        他大婚那天，他昔有清酒，三日不举乐。

        现今谁的梦里面，她身着大红纱衣，金色双长簪别着半数蓬松的青丝，发包上束着条鲜红的长带，一头一尾被风吹得飘逸。两素手翘着兰花指自颈后交叠而上，最终。如同蝴蝶张开翅膀，雾花翩翩起舞。

        谁妄想她神情妖娆，语气娇媚，弯了弯红润如车厘子的丰唇，吐气如兰道：“殿下你当真，没有心动过？”

        谁自以为抓住了已东斜的温月，在她耳畔咬牙切齿地说道：“天涯海角，你走到哪我追到哪。”

        “你逃不掉。”

        “公子在等谁？”一道甜美的少女声音自身后响起。

        “等一位故人。”他头也不回轻声答道。

        身后的少女沉默了一瞬，问：“那等到了吗？”

        他抬手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叹息道：“等不到了。”

        少女化作木樨花瓣散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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