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算账


一滴冷汗从长务官的额角滑落。

        他强颜欢笑,心里一面鼓打得装作听不懂地说:“殿下,您在说什么……”

        季梁安说:“现在我还愿意听你说话。”

        “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了。”季梁安说,“别等到喝罚酒的时候。”

        长务官脸色一变。

        季梁安让他算账,当着他的面算给他看,算算他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那个长务官听完脸色彻底变了,下意识一挣,被季梁安带来的人压住。

        他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咬咬牙,最后调出了几个部门的账册。

        长务官咬着牙,在季梁安面前算了账。

        季梁安在这方面不是行家,他一个末日片场的,对星际片场的账务不说精通,至少也是狗屁不通。但他身边有精通的人帮他办事。

        账算到最后,算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长务官强颜欢笑:“殿下,这……这么多钱,我一下也补不上啊……”

        他说:“有些能源是被抢走的,这附近有一伙游猎的星际海盗……”

        星际海盗确有其事,只不过是长务官的小儿子假扮的。

        为了应付上面可能的检查,长务官想了这么个法子——先把缺口糊弄过去,然后再想办法买平玩忽职守的罪过。

        “是这样吗。”

        长务官赔笑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季梁安用那杆马鞭指了指门外,长务官不解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往门外望去。待他看清发生了什么时,他的脸色一变。

        因为被押进来的,是他的小儿子。

        长务官的其他几个孩子都体弱早夭,只有小儿子顺利长大。长务官疼他疼得像心尖宝贝一样,而这个儿子又争气,分外受他喜爱。

        因为账目不放心其他人,伪装星际海盗这件事是他交给他做的。

        小儿子得到了父亲的一支强劲的武装,没想到被打得落花流水,自己还成了俘虏。他有些气性在身上,被押进来的时候,脸上神情还是桀骜的,有些不服。

        季梁安低头看了看,问:“我让人把海盗抓住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长务官脸色一变,自知事情败露,只道:“……殿下,我……我……”

        小儿子见自己的父亲被他训斥,勃然大怒,喝道:“你是谁?想对我的父亲做什么——”

        他话音未落,挨了身边压着他的士兵的一巴掌。

        小儿子挨了这一巴掌,顿时安静了,但脸上神情还是一种受辱的不服。

        “我听人说,这里有父债子偿的说法。”季梁安问,“你觉得怎么样?”

        季梁安的语气不冷不热,而那个士兵得到了他的命令,刀尖抵住小儿子的后背,在他身上划了一个浅浅的口子。

        长务官见了血,脸色顿时惨白,他哀声求道:“殿下……”

        “他还小,不懂事,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

        也许是哀求,也许是别的什么,他的腿一软,跪了下来。

        长务官知道那不是个小数目,颤抖着手说:“我填……我填……”

        季梁安轻落落看了他,眼睛里没什么情感,只能看出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深灰蓝色眼睛。长务官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点意味来,从而揣测他的意思,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还在哀求,季梁安从他身边走过了。

        长务官在他后边哀求,他也不为所动,没有回头。

        季梁安倒不是要弄死谁的儿子。

        他只是不打算让长务官太轻松。

        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但事实上,季梁安也没有打算敬过酒。如果他打算给机会,就不会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来。

        这不是敬酒的敬法。

        他一开始就打算请那个长务官喝罚酒。

        自己的话那个长务官自觉的话,就自己喝了,不自觉的话,他就摁着他的脑袋逼他喝。

        他请他喝罚酒,他总归是不能不喝的。

        季梁安来之前就打算换掉这个长务官,来之后看见这个地方实在不像样,加快了这个想法。

        这个地方赵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季梁安颇费了些时日,抬了原来的二把手,然后他们自己和自己斗。

        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少人想捞一杯羹,季梁安又在这里还没离开,是个能够拍板的人,所以不少人想讨好他。

        有送东西的,也有送人的。

        大概是摸不准季梁安的爱好,送他的人里边什么款式的都有。

        季梁安草草看了几眼,并不是很感兴趣。

        等收到侍卫长给他的通讯的时候,他从矿区离开了。

        韩复向发现最近能源矿的口子收紧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而且他发现,不仅口子收紧了,那边的人还对他变了态度。

        因为那边的短缺,一环扣一环,他在最近的部署上接连失利,搞得他最近焦头烂额。

        一想起这件事,他就气得想砸东西。

        但是想了半天,韩复向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他只是生了一通闷气。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他又让自己镇定下来。

        从矿区回去的路上,季梁安收到了几条通讯。

        有两条通讯是侍卫长拨给他的,没告诉他别的事情,只是告诉他柏宁郁回来了。

        其实侍卫长并不喜欢柏宁郁。不喜欢主要不喜欢在他的身份。

        侍卫长对于王室死忠,所以内心深处并不怎么喜欢柏宁郁这种不仅出身低下,还有异族血统的人。

        他对于门第有着严重的偏见。

        或许是因为他是为了效忠王室的用途而特意培养的,所以他的偏见格外严重,对王室也格外忠诚。

        他的偏见和忠诚在程度上来说,就和被xie教洗脑了一样。

        侍卫长对季梁安在荒星收编的那一批人也不是很喜欢。但他把对王室的忠诚放在第一位,不想坏事,再加上提倡不包括虫族在内的种族平等提倡了那么多年,他要么避开,要么就没表现出来,平时也不太碰得上,倒也相安无事。

        深海帝国的种族很混杂,原先对某些种族存在歧视和敌对现象,但因为过了那么多代,混血混得乱七八糟,歧视着歧视着不注意就会回旋镖歧视到自己身上,所以歧视来歧视去最后也不知道该歧视谁了。

        因为血统在先前的混战中变得过于混杂,深海帝国历任皇帝其实还有一开始姓阿尔扎,姓圣桑罗比克等等其他种族姓氏的,都是在继位之前才改了名字。统一按前几任皇帝姓名的文法规范,改成姓季。

        除了这些音译成通用语很长一串的姓氏之外,大约有十几个种族是按单字姓氏的文法命名的,比如红巨人族,比如有尾族等等。

        唯一公认的异族就是虫族。它们和人类语言不通,基本无法沟通,外表迥异,繁殖方式不同,成群结队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场灾难。

        人类和虫族拥有混血种,通常不是出于主观意愿——因为虫族没有人形,正常情况下人类不会对大虫子产生爱意,虫族想必也同理。

        几个科学研究确定可行的混血方式是寄生,吞食,野合。

        这几种概率都不大。

        寄生是由人类生,由特殊寄生卵开始整个过程,因为案例太少,科学原理不可考。

        吞食是虫族生,但并不是吃了人类就能生。据科学家研究,这个过程的原理可能和虫母每次繁殖工房前会吞食一定数目的次生虫种原理类似。因为如果要进行科学研究的话太过于反人类,所以具体原理也不可考。

        野合……不知道哪个人类口味能够这么奇怪。如果要进行实验,也很反人类,所以此项研究也被禁止。

        总的来说,人类对虫族的了解十分有限。对于一些行为也没能解释明白。

        侍卫长不喜欢柏宁郁,但季梁安没有遮掩过,他也能看出来季梁安对柏宁郁有点意思。

        侍卫长不知道能意思到什么份上,但本着和历任侍卫长竭诚为王室服务的原则,他心情复杂地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季梁安。

        季梁安听完静默了一会,然后表示打算去接柏宁郁。

        听见季梁安居然还打算去接柏宁郁,侍卫长不禁有些嫉妒。

        虽然他知道这种吹枕头风的小情人待遇可能会特别些,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嫉妒,并认为柏宁郁获得了特别的宠信。

        不过即便如此,侍卫长也只是老老实实的报告,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认为那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柏宁郁这回回来,是军部要给他升阶衔,派他来委培。

        季梁安来接他的时候,看见他长高了不少,看上去也成熟了许多,带着些肃杀的气质。

        他比季梁安高,又是alpha,相较于他,身材更为矫健,像只年轻的猎豹。

        他站在季梁安面前的时候,投下了一片带着威胁性的阴影。然后他和季梁安致礼,按照规定叫了声长官。

        柏宁郁的声线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在人耳边说话,显得低沉,带着微微的沙意。

        季梁安看了看他。

        被季梁安看的时候,他眼神没躲闪。

        季梁安从矿区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杆马鞭。柏宁郁笔挺地站在那里,态度不卑不亢。

        然后他被季梁安用马鞭敲了敲胸膛。

        马鞭抵在他的胸膛上,柏宁郁肩背顿时紧绷。

        被送来委培的不止柏宁郁一个,其他认识柏宁郁的人觉得他那边的气氛有些奇怪,奇怪地看了看。

        但因为发现季梁安的军衔很高,想起纪律,他们也没有多看,扫了一眼就走了。

        季梁安也没有再做什么。

        柏宁郁跟在他身后走了,上车前给他拉开了车门。

        快要下去的时候,柏宁郁忽然和他说:“外面风凉。”

        季梁安闻言看了看他。

        柏宁郁俯下身来,给他披了一件大衣。

        下去以后,他走在季梁安身侧,给他挡风。

        他的手隔着毫厘的距离,似乎是要落下,但又还是支在半空里,没有落在季梁安的肩膀上。

        仿佛是在犹豫。

        最后,他的手握住了季梁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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