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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有白衣一苇渡江


鸡鸣谷没有鸡鸣,好比柳家村没有满村植青柳。 ap;   

        村子位于通幽关,有洛河支流出来的溪水绕行,村头鸡鸣才依次响起,便有一名小娘蹲在溪畔浣衣。

        因为姿势的缘故,凸显得她身段婀娜,木槌一次次敲打搁在青石板上的衣物,不敢如何用力,累了便稍作歇息。

        伸出一根青葱手指捋起垂下遮掩眉目的青丝,沾了湿水,便紧贴在额头与脸颊。

        偶尔出神呆,望着水中自己面目的倒影,涟漪起,便模糊了。

        她嘴角轻轻微微勾起,穷苦人家买不起铜镜,这物件对她实在华而不实。

        虽说方圆十里都她长得好看,可她也从不觉得自己哪里好看了,倒不如称赞她那四岁的儿子男子女相,更让她来得开心。

        她出嫁前是胭脂郡的闺女,云阳王朝有‘胭脂婆娘铜梁汉’的说法,说的是胭脂郡养出来的女子格外灵气,模样周正不说,肌肤还柔滑。

        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便是胭脂郡那边有点名气的美人胚子,后来缓缓长开了,嫁到这边,可惜命不好,没来几年便克死了丈夫。

        柳家村再苛刻的汉子都知道这姓杜名晚清的女子自嫁入柳家,没有半分对不起夫家的事。

        一个本应嫁入高门士族的婉约小娘,硬是做了许多汉子都嫌累的农活,后来有了儿子芷容,越的劳苦顾家,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得绣花织布。

        在村里有着‘杜织娘’的小娘轻呼一口气,回过神,继续捶打那些泛白稀疏的衣裳。

        她不敢人多时候来浣衣,尤其是那些贴身的,总觉着丢人,而且村里一些歌游手好闲惫懒汉子,不管青壮年纪还是上了岁数的,都会没脸没皮蹲在溪边,指指点点。

        一些村里妇人也不乐意,背地里骂她狐狸精,若有自家汉子在溪边,少不得阴阳怪气刺她几句。

        她微微叹息,看到一只红袖肚兜儿,约莫是自己那里实在太累赘了,始终撑着,故而比较穿在外头的衣衫,针线都显出让她脸红得稀稀疏疏。

        小娘赶紧拿木槌敲了几下,想着赶忙洗干净了就去晾在屋里,自嘲笑了笑。

        不就是俩块肉吗,真不知道男子们为何眼光总盯着看,她倒是恨不得生得越小越好。ap;

        她正将一件一件衣物放入身旁的竹篮,蓦地转身,看到一风神玉朗的公子哥,腰间别着一把玉萧,身穿白衣,整个人显得出尘飘逸。

        男子站得挺远,而她此时手中正握着绣花素朴的蓝色褶扇型抹胸,唰的一下便涨红了俏脸,下意识瞪了对方一眼。

        这人怎地如此行事放浪,保不济还是士族高门里走出来的游学公子,莫不是半点不知非礼勿视?!

        接下来恼羞成怒的小娘看到那白衣公子一脸尴尬,似乎想要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侧过头去,让她好将贴身物件藏入竹篮。

        小娘微微愣了愣,这公子似乎脸红了?

        这让她神情稍稍缓和,到底是知羞耻的男子,比起那些总是色眯眯说些下作言语的泼皮无赖,要好一些。

        只不过这公子是谁,来村子做什么?

        她将衣物放好,把篮子放至身后,可能是眼前白衣男子的瞥头动作让她有了正视的胆量,她虽是山野村妇,可也知晓些富贵人家的富贵病,若这看着儒雅至极的公子对自己动手动脚,以为她是那种可以随意调戏勾引的良家,她就敢扇他俩巴掌!

        随即看到公子牵着个唇红齿白的稚童,小娘难为情的同时又有些恼怒,道:“芷容,还不过来。”

        天真烂漫的孩子见娘亲脸色通红,好像将什么物件藏在了篮子里,也没有多想,就觉着娘亲比往日漂亮多了。

        听到她的呼唤,看了腰间别有玉萧的大哥哥一眼,得到示意后,怯生生去到小娘身旁。

        白衣公子待她收好衣物,这才转过身,道:“待会儿,无论生什么,你都带芷容先走。”

        他本是幽都人士,要去往距葫芦口最近的飞狐城,从飞狐入黄沙。

        可在出通幽关的时候,遇到几个稚童,其中一个便有这这眉清目秀的柳芷容。

        与此同时,从通幽关中驰骋出十余骑,甲胄鲜明,看得孩子好生崇敬。

        马队后头跟着几名在通幽关附近都声名很臭的青皮无赖,卖力的奔跑。

        骑队每跑出一段距离,就不得不缓等待这靠脚力拼命追赶的几人,骑兵们个个面露鄙夷。卍.卍卍

        起先,孩子一脸崇敬,可看清队伍中一青皮的脸嘴后,稚嫩的脸庞一瞬间煞白;跟腰间别玉萧的大哥哥道了声别,就匆匆朝着村子跑去。

        生性凉薄的他本不想管这事,可见到孩子脸上焦急和十余骑甲胄上的大字时,他眯起那双令女子都嫉妒的丹凤眼,决定与孩子走一遭。

        谁曾知来到溪畔,遇到让他尴尬的一幕。

        小娘正欲问出缘由的时候,马蹄声毫无征兆的响起,踏破了村子的宁静,炊烟袅袅依旧,黄狗吠声跟着四起。

        那甲胄上刻有‘赤血’二字的骑卒骤至,眼神冷漠,在溪畔上俯视着身份特殊的一男一女。

        没资格骑马的几个青皮无赖顾不得擦身上的汗,对着身披鲜亮伍长甲胄的高大骑士,谄媚邀功道:“军爷,瞧瞧这位小娘子姿色如何?附近十几个村里,就属她最俏了,咱们都叫她杜织娘,是个寡妇,这些年应该没被野汉子得手过,身子干净得很,保准让大将军看上眼。”

        为在通幽关也算一名小官的骑士见着这素衣小娘后,从头至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想以前怎么没听说这柳家村有这么一号小美人,若是早些得知,哪里轮得到别人出手?!

        只不过既然错过,再想偷偷下手掳走就难如登天了,昨晚通幽关的蒋校尉连夜喊了连同几名心腹挑灯秘议。

        这飞狐城的守城将军阮季同光临通幽关,没几个暖被窝的娘们太不像话,招待不周,怪罪下来,谁都扛不住。

        蒋天昊嘴上说是不敢拿青楼里的庸脂俗粉去糊弄阮将军,可他们几个心知肚明其实这边最大窑子里的俩位当红花魁,正是被蒋校尉瞒着家里母老虎偷偷包养在一栋小宅子里。

        蒋校尉不舍得,又不敢拿次等女.妓去孝敬阮将军,生怕成了死对头折冲副尉的把柄,便计上心头,要他们找俩个身世干净的良家小娘子,花大价钱请到通幽关,可他们哪能不懂其中腻味儿?

        不过是抢人罢了,事后打赏个十几二十俩银子封口,就算不错的了。

        当大官的动动嘴,做小吏的可不就得跑断腿?

        夜里找了俩个姑娘,蒋校尉一个都没瞧上眼,说是这张脸丢在青楼里一个月能否挣三俩银子都玄乎。

        另一个倒是姿色不错,还是个未曾破~瓜的雏儿,蒋校尉又说这个哭爹喊娘的黄花闺女不会伺候人。

        二话不说就让人给带到了私宅去,让他们几个跑断腿的下属差点憋出内伤。

        天亮时分,他们几个小官合计着再拿不出水灵娘们,蒋校尉八成是要飙了。

        其中一名袍泽就提议干脆让镇上的混子青皮带路,司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周边村庄里能不能找到个能让阮将军吃下嘴的小娘子。

        嘿,还真他~娘的给误打误撞了。

        眼下这位提竹篮、亭亭玉立在溪旁的小妇人,粗看不惊艳,可细细打量,就咂摸出别样韵味了。

        用那些酸秀才穷书生的话来说就是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啊。

        那小腰,那胸脯,都是一绝啊。

        伍长吞了吞口水,知道这趟不会白走了,就在他准备找个蹩脚理由将这貌美小娘掳回通幽关的时候。

        那一直被他当做空气的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刻板生硬道:“又是抢人的戏码?真够老套啊。你回去跟阮季同说一声,有个来自幽都、腰间负玉萧的游子在这里,我给他俩柱香的时间。”

        正准备让青皮无赖动手抢人的骑士眼眸微眯,勒了勒缰绳,能做到伍长之位,自然不是傻子,一个来自幽都的游学士子,并且还敢直呼飞狐城守将名讳的年轻人,真的是在那危言耸听?

        前程固然重要,可性命还是更重要些吧。

        这世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这年轻人果真与阮将军相识,不说相熟,只有那么个点头之交,就足够让他们这些只能在通幽关耀武扬威的吃上一大壶!

        万一这公子哥正是幽都有些地位人望的士族出身,到时候蒋校尉推卸责任,谁来背锅?

        幽都虽是辰轩皇朝的帝都,可以说士族多如狗,这年轻人背后的势力倾力而为,扳得倒一个手握一个营的蒋校尉?

        他这个亲手沾血的伍长,如何是好?

        不过,最关键的是眼前这个突然冒出头的年轻人,真配得上这些个“万一”?

        伍长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权衡利弊。

        白衣公子哥眯起丹凤眼,道:“你慢慢权衡利弊,不过得提醒你,俩柱香已经过了一些时候了,到时候阮季同暴怒,可没谁能替你消灾。”

        伍长吐出一口浊气,按捺住暴起拔刀杀人的冲动,眼神示意一名骑兵回通幽关禀报这边的情况。

        他当然要带人盯着这里,俩柱香后,如果确定这小子是故弄玄虚,他就要亲手剁死这个折了自己颜面的家伙。

        是剁,不是砍。

        白衣公子哥不去看那马蹄滚滚,转身拉着小娘的手,柔声道:“你带芷容回家,我回头找你们,我与通幽关的一位将军有些交情,顶多花些银子,保管你母子没事儿。若你信不过我,就收拾一下,离开通幽关,不过在外乡记得留心这边的消息,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的。”

        将信将疑的小娘俏脸通红,挣开他的手掌,拉着儿子开始往回走。

        走到村口时,母子俩回望了一眼,白衣公子笑着挥了挥手,就在此时,有俩骑风尘仆仆的赶来,当先一人身材魁梧,俩鬓微霜,正是飞狐城守将阮季同。

        原先十余骑心中骇然,听到一句‘回蒋校尉处待命’;逃命似的调转马头。

        此时溪畔,只有白衣公子和阮季同。

        因为只有俩个人,所以没人看见堂堂飞狐城将军以额贴地,恨不得将身子揉进泥土里,才显得自己足够卑微。

        交代完一切,阮季同战战兢兢的乘马返回,白衣公子看了眼村子方向,知道母子俩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也就放心下来,低声道:“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就不打扰了。”

        这位不知姓、不知名的公子哥看了看自己手掌,似有留恋,自嘲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出了村子,可见那声势滚滚的洛河,白衣公子从旁摘了截干枯芦苇。

        “壮士腰间一把萧,试问小娘娇不娇?先贤风流,独占八斗,哪及帝狮真风流?”

        临近洛河,白衣公子停止把玩芦苇的动作,屈指一弹,如鸿雁飞身而起,脚尖轻点在芦苇上,整个人顺洛河而下。

        胆大些的稚童担心大哥哥安危,背着娘亲偷溜出家门,在村口恰好看到这一幕,孩子藏不住的满心羡慕。

        仿佛拥有了整座江湖,雀跃道:“得告诉娘亲去,那大哥哥是神仙,能够一苇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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