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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俩串风铃


漆黑的夜空之下,银月高悬,淡淡的月光,为万里黄沙披上一层银霜,看上去分外神秘。.

        经过白日的喧哗,苍焰神教也陷入了一片宁静;身着长衫的慕怀风倚在破旧的窗前,看着轻柔的月光,思绪飘荡出很远。

        入冬了,金陵外的洛河应该比往年冷些,但应该没有结冰;百花巷的棉花糖夫妇总说要涨三文钱,此时应该涨了吧?那一心苦读、势要读出个春秋大义的‘荆老夫子’肯定很难受吧?

        明知不该去想,偏又想到过往;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可依然萦绕脑中、挥散不去。

        良久之后,少年收回视线,想起了还有几件昨日洗的衣服晾在院子竹竿上,紧了紧穿着的长衫,将破损窗户合上,慢步走出房间,那把黄色油纸伞依然立在窗边,其上已布满了些些灰尘。

        生而在世,琐碎的事情总是那么多。

        慕怀风将挽在手臂上的衣物折叠好放入柜子里,想起明日还得为上司当监工,遂脱了靴子、平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教中没有钟鼓声,只得以穹苍上明亮星辰计时;不知是何时,约莫是二更时分,躺在床上的少年沉沉睡去,隐闻轻微鼾声。

        沙漠中的夜晚降临得快,黎明亦来得快。

        五更时分,慕怀风便醒转过来,昨日黄昏在拱桥分别时,席萝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做那烟云水榭改建的监工。

        如今小姑娘荣登雪使、立了尊位,掌管各国往来进贡;教王所赐之物自不会少,就连居住之所都是一座临近戒律司的水殿。

        不过她性子清淡,在殿上婉拒了教王封赐,只是让教中工匠将烟云水榭改造一番,慕怀风作为影卫,自然落了个监工的‘重担’。

        慕怀风翻身下床,穿上靴子,要与教中工匠打交道,自然要起得早些。

        折叠好被褥,少年看着丝绸锦被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用冷水拍了拍脸,显得精神些,这才合上房门走出院子。ap

        走进那座精致的阁楼,入眼的便是重阶前的那棵元宝枫,元宝枫属于枫树一种,适合性极强,尤其喜好耐悍环境,教中土壤干燥,倒也适合此类枫树生长。

        自有东越文人大客著有《秋兴赋》,对枫树可谓青睐有加,吟诵描绘之诗词屡见不鲜。

        每逢秋季,便有雅士骚客登高而书,大多都是些耳熟能详的诗词;比如‘染得千秋林一色,还家只当是春朝。’、再比如‘庭树枫以洒落,院花菊以高洁。’

        诸如此类,屡见不鲜,慕怀风身为世家公子,整日泡在武典阁内,对此类诗词歌赋不说精通,旁人提及,倒也能附和个一二三。

        正值入冬,重阶前的元宝枫树上并非光秃秃一片,还有几片零星红叶悬于其上。

        树上挂有一串风铃,冬风袭来,红色枫叶随风舞动,在阁楼前面积起厚厚的一层,风铃叮铃铃作响,好似少女清脆的笑声。

        枫树下有石桌石椅,专供小姑娘乘凉小憩,可如今她成了雪使,来树下的次数自然少之又少,腰悬短剑的慕怀风来至树下,他没有选择坐下,而就那般安静的站着。

        少年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等人,站着等总比坐着等要有诚意。

        教中兴介坊的工匠还未到,不是对方不守时,只是监工来早了。

        黎明时分,阁楼外有女子催促声传来,慕怀风定眼望去,却是俩个体态婀娜、容貌秀丽的少女。

        他识得对方,此二人乃席萝的贴身丫鬟,年纪稍长一些的唤作桐雀、另一个唤作二乔。

        二人曾随她们的小主子驾临过少年寒舍,期间有过简单的交谈,算不上熟络,可也能说上话,此时俩位丫鬟正让后方兴介坊工匠放快些脚程。

        见着站在树下的少年,身着绿衣的二乔蹦跳着上前,雀跃道:“小小殊,来得挺早的啊。”

        衣着简朴、熟稔人世的桐雀见自小闲不住的丫头又没大没小,赶忙上前,对着慕怀风施了个万福,大方道:“奴婢见过朗殊公子。ap”

        “公子莫要见怪,二乔这丫头自小便是这个性子,总爱捉弄别人,有时候与小主子也没个正经,有何得罪之处,桐雀在此向公子赔个不是。”

        说着便要再次行礼,慕怀风赶忙上前搀扶起对方,期间不小心碰到了这位烟云水榭丫鬟的柔荑,少年赶忙后撤几步,面庞涨红道:“桐雀姐严重了,二乔妹妹不过与朗殊开玩笑,不碍事,不碍事。”

        自上次匆匆一面后,少年便多了个‘小小殊’的别号,对此,慕怀风也未放在心上,只觉唤作二乔的丫鬟性子活泼可爱。

        不知怎地,他不由想起了那一袭蓝衣,与面前少女相比,那本该称作上司的她未免太清冷淡薄了些。

        见着眼前面貌俊朗的少年窘态,饶是以桐雀端庄冷静的性子,也是摇了摇头、掩面轻笑。

        至于那天不怕地不怕、独怕小主子的二乔则吐了吐舌头,嚷嚷道:“桐雀姐,干嘛跟他赔不是啊?他可是个老好人,哪能跟我较真呐?”

        “是吧,小小殊?”小丫头看着慕怀风,一副‘你敢反抗我给你好看’的神情。

        慕怀风也不回答她,只是开心的笑了。

        年长些的桐雀则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后者不以为意,又是吐了吐舌头,亦是开心的笑了。

        “朗殊公子,此些便是兴介坊的工匠,以后大半个月,就都劳烦公子了。”桐雀指了指后方的工匠们,介绍道。

        “本是朗殊分内之事。”

        慕怀风对着桐雀行了一礼,接着又对俩位丫鬟身后的十来个缺胳膊少腿的工匠深深作了一揖,本是兴介坊坐吃等死的工匠们心中懵然。

        他们奉命为先上任的雪使改造住所,本就惶恐,如今见少年行径,心下更拿不准此间阁楼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桐雀看着少年弯下的腰杆,若有所思;本应叽叽喳喳的二乔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只闻风吹风铃声。

        良久之后,慕怀风站起身子,桐雀、二乔俩位丫鬟也告辞而去。

        临行之际,那身穿绿衣的二乔还嚷嚷道:“小小殊,你吃不吃小小酥,吃的话我让桐雀姐为你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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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除了数天前在主殿服下那名为回春散的白色粉末,生活没有什么不同,慕怀风依然夜晚修行,白天监工。虽是监工,可也没他什么事,一般都是一群工匠在那磕磕碰碰、敲个不停。

        少年偶尔也会与缺胳膊少腿的工匠聊上几句,起先工匠们心生戒备,基本上都是他问什么,工匠们答什么。

        渐渐的,工匠们也都打开了话匣子,从心底接受了这年轻俊逸的少年郎,毕竟见着他们每一个人都作揖行礼的监工可不多见。

        由于工匠们原来的身份大多为教中杀手,很多交谈亦都浅谈辄止;慕怀风对此也没有多想,少年的想法很简单,一个监工实在太无聊,总得找个说话的伴儿。

        有时候,二乔那丫头也会蹦跳着来和他唠嗑,慕怀风也会与对方讲自己听过的奇闻轶事、还有在书中见过的大千风景……

        谈至高兴时,小丫头咯咯直笑、如串串风铃,全然不顾书上所写的淑女形象。

        可花季少女最可贵的,不正是那份无邪的烂漫?

        听着枫树下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工匠们的心境亦开阔了些,就连挥动锤子都更加卖力了些。

        温闻婉转的桐雀也会提着食盒,为少年送来美味可口的糕点酥饼,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兴介坊的工匠们饱了口福。

        对此,这位席萝身侧的贴身丫鬟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着头浅笑。

        距离教谕颁布已过了十六天,这大半个月来,慕怀风每天都会早早来到枫树下,做着监工的本职工作;至于那面庞黝黑的身影,自对方当上月使,便没有再碰过面。

        6续从二乔丫头口中得知,新晋的那人被赐下一座豪奢至极的宫殿、与教王的主殿挨着,于上任当日便住了进去。

        据传彭光贵当日醉死在了烟柳巷,都是被一干教众抬回住所的;一路上,这位新晋的天才后辈口中不断念叨着‘你为什么不祝福我,你应该祝福我的。’

        至于他口中的‘你’,少年却只字不提,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初当大任,当初一起携手并肩的少年处境并不是很好,淬锋堂很多年轻人都不服其管教,其间还生过几次不小的摩擦,掌管教中刑律的千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有愈演愈烈之势。

        印池亦是果决之人,果断上殿面见教王,直言自己资历不够,难当重任,请求辞去月使一职。

        教王感其一片赤诚,遂下放权力,印池可不经教中刑律,自掌淬锋堂生杀大权。

        得到教王的支持,彭光贵开始了彻底的清洗,先以铁血手段镇压了暴乱之徒,同时亦采用当初厮杀对决的方式,从三百名砂砾中挑选出了俩名影卫。

        更定下了‘一人出错,全体皆罚’的铁律,以便淬锋堂内部团结,经过诸多手段,月使之位可算坐稳,更有了‘黑面影刹’的称谓。

        有时候,慕怀风都快把那身材魁梧、面庞黝黑的身影忘了,可从对方送来的精致昂贵物件中,却又每每想起,亦想起了一些不想想起的事。

        前几天,少年托人送来了一串紫色风铃,说来好笑,哪有少年送少年东西送风铃的?

        收到这别具一格的礼物时,慕怀风嘴角咧了咧,竟‘不争气’的笑了。

        慕怀风让二乔搬来梯子,搭在重阶前的枫树上,少年挽起长衫,亲自爬上梯子,将那串紫色风铃挂在了光秃枝桠上。

        老爷子常说,生而在世,哪能让不开心的事扰了自己?

        所有的不开心、或说不值得记住的,都应该让其散在风里。

        一切顺心意、求个理直气壮,便是生活中最大的道理。

        风拂过,挂在枫树上的俩串风铃响个不停,可少年不知道,原先的那串风铃,是少女五岁时挂上去的。

        这里的少女不是二乔、也不是桐雀,是那身着蓝衣的席萝。

        可挂着的风铃寓意不是为了忘记,而是为了更好的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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